第三十六章 孤独之笔
却说飞雁这几天配合狄柱治理江湖,引导混迹江湖的人走入正途。
在不多的闲暇时间里,飞雁一直在琢磨一个无从下手的案件:
一位作家,很有名气,出了几本畅销书。在最近断断续续的报案多次,言说有人夜半去她的家,甚至她的房间,却又不偷不抢,不言不语,像幽灵怨鬼一样来去无踪,令她精神几乎崩溃了。而前去调查的同事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自然无从查起。也曾经派人保护,也派过女警与她共处一室保护,但也从未发现任何线索,也没有发现作家说的那个人。作家也配合做了精神鉴定,一切正常。而且交流沟通都没有任何问题,个人情况一切正常。
作家和夏雨烟一样,也是江南人,温文尔雅,素养极高。家里只有一个老佣人,其实也不是佣人,是她容留的乞丐,就一直照顾她生活起居,也不要任何报酬,两人像母女一样。但是因为作家有洁癖,不愿和人共处一室,便造成了报案说的事佣人一点也不知道。
由于社会地位比较高,局长很重视,案件便转到飞雁这里,而且要求尽快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好在这半个月飞雁需要等待和照应狄柱那里的事情,可以分一点心思看看。毕竟眼下的民生最重要,两者都是民生的事情。否则有那么多无头案,飞雁也腾不出手。
对于文化人,飞雁是相当尊重的,尤其是革命队伍中的文人墨客,飞雁特别佩服他们以口诛笔伐的形式支持革命。所以飞雁也想尽快搞清楚来龙去脉,让作家安心创作。于是,这一天狄柱那里没有大事需要处理,飞雁便带着雨烟去拜访那位作家。
作家的房子是个飞檐斗拱的木质小二楼,院墙是灰色石砖的,高过了普通民房。
“妈妈,先生可在家?”因为作家称呼佣人“妈妈”,飞雁便也称呼“妈妈”。而当时的习惯,对文化人的尊重称呼是不论男女都叫“先生”。
“在,在,在二楼书房。快进来。”妈妈见飞雁仙女一般,加上飞雁的一句“妈妈”,高兴得不得了,赶忙谦让两人进屋说话。
“谢谢妈妈。”飞雁客气道。
“哎,哎,这边,小心树枝,我们家这些东西多。呵呵。小心。”妈妈像接到了多年不见的亲戚一样热情。
进入门房,院子里浓浓的江南气息,一花一木一石一池等等,像一个江南园林的微缩模型。这在东北几乎是绝无仅有的。飞雁只是在文献上得知江南民居的特色,并没有去过江南,所以对院中布置很好奇,一路走一路看,感觉新奇得很。
“闺女,你约的客人到了。”到了门口,妈妈敲门后说道。
“进来吧。”里面传出江南女子特有的小家碧玉的温和声音。
妈妈推门进屋,站在门旁,躬身说道:“二位姑娘请进。”然后关门,退后两步转去沏茶,一切动作都那么讲究礼数。
飞雁见房间很大,一切布置均如旧制,书柜书架,茶厨古董,木制桌椅,条幅字画等等,长条书案后坐着素雅汉服的作家,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年纪,眉目清秀,长发斜披,完全不像记录上说的五十一岁。书案上有笔墨纸砚和很多书稿,而作家正在写着什么。
飞雁走到书案前,作家也没抬眼:“请坐,稍等一下。”
飞雁知道,一般文人都比较清高,也不在意,便等着作家停笔说话。
而飞雁天生的淡淡的体香,走起路来淡淡的香风习习,在陌生人闻来非常明显的,作家也不例外,便好奇地停笔抬头观看。
当见到飘飘若仙美似天仙的飞雁时,一时呆住了。直到飞雁微笑着客气道“打扰了”,才反应过来,但也没有完全走出脑中意境,喃喃道:
“此女只疑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闻。”
“阿姨过奖了。”飞雁微笑道。
“啊?哦,哦,没有没有。哎呀,你看我,快坐快坐。不好意思,失态了。呵呵。”作家尬笑道,一边站起来,“妈妈,把我的武夷山大红袍拿出来。”
不得不说,飞雁的美在陌生人眼里绝不仅仅是惊艳,她天生的带有亲近感的整体样貌很容易获得对方好感。作家也是一样,也真是舍得,用最好的茶招待飞雁,估计没有几个人得到她如此的青睐,因为那茶,能喝得到的人屈指可数,不是有钱就行的。文人好茶,最注重茶道礼仪,最好的茶是给最尊贵的客人或者最爱的人喝的。文人的这个礼仪没有一丁点儿哗众取宠的味道。
“哎!”妈妈高兴地答应着,放下手中的龙井,到茶厨里去拿大红袍。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作家闺女笑了,她自然是最开心的。
“阿姨不客气。我来是为工作,随意就好。”飞雁微笑道。
“嗯,没事没事。飞雁是吧?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这位姑娘,坐。”作家满眼的喜欢,一边走出书案,坐在会客椅子上,一边说道。眼神瞬间不离飞雁,好像离开一瞬,飞雁就会消失一样。
“当然。阿姨喜欢就好。”飞雁微笑道。和雨烟坐在客位。
“好,好。飞雁,你比我臆想的人物还要漂亮,我真是孤陋寡闻了。呵呵,不好意思。”作家尬笑道。
“谢谢阿姨。您也让我惊艳。真的,我以为您是个老气横修的书呆子呢。呵呵呵。”飞雁玩笑道。
“呵呵呵呵,也不年轻了。呵呵呵。”果然女人都喜欢被夸赞,飞雁一句“惊艳”就令作家笑得合不拢嘴了。
“阿姨谦虚了。不知多少痴汉恨珠帘呢。”飞雁笑着夸赞道。
“呵呵呵呵,调皮。你怎么这么可爱。那你的闺房岂不每日三修?呵呵呵。尝尝我的茶,佳茗还需佳客品。呵呵。”作家也玩笑着夸赞飞雁道。
“佳客原来抠脚汉。奈何?呵呵呵。”飞雁调皮地谦虚道。
“哦?飞雁是混血?”作家见飞雁对国学了解,好奇地问道。她原以为飞雁是外国人。
“我外公和父亲都是中国人。”飞雁微笑道。
“怪不得呢。飞雁,你太美了!作为文学工作者,我原本都怀疑人见人爱这句话,现在我信了。若不见,不可妄言啊。惭愧惭愧。飞雁,有闲常来坐,随时欢迎。好吧?”作家笑眯眯地邀请道。
“一定一定,不影响阿姨创作就好。只是以字换茶,阿姨太辛苦了。”飞雁笑道。
“诶,己悦者悦,至悦也。何苦来哉?哈哈。”作家笑道。
“感谢您青睐。惶恐惶恐。呵呵。”飞雁客气道。
“难得难得。意外意外。”作家略歪着头,欣赏着,感叹着,疑惑着说道。她没想到飞雁对国学不是一般的了解,而是运用自如。更加意外的是,飞雁还是个混血,是在有外国文化的影响下对国学的掌握。而自己所说已经不是常用的手法,比较难懂了,怎能不难得?不意外?不夸奖?
“阿姨过奖。若非如此,如何谋面?缘分天定。”飞雁客气着,反问着,结论道。飞雁明白作家的意思,但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对华夏文化的热爱,怎么会回到国内生活呢?那自然也就没机会见面了。有缘才能相见,缘分嘛,都是天注定的。
“确实如此......”作家感慨半句道。她同意飞雁的说法,同时她忽然想到自己,因为无缘,才落得孤家寡人已经半生,不得不承认缘分这种奇妙的东西。
“痴情深闺黄花瘦?”飞雁不确定地问道。她感觉作家是因为痴情加上单相思才单身到现在的。
“呵呵,调皮。今日徐娘无颜面喽。谁家孤鸿待雁归啊?”作家害羞地红了脸,更显姿容尚在。她没想到飞雁聪明如是,半句感慨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于是只好承认,也表示现在老了,没资格相思了。也问飞雁,可否已经有如意郎君。
“阿婆还是初笄女,妆不梳成不许看。嘿嘿。”飞雁调皮地笑道。意思是,还小呢,待字闺中。
“呵呵呵,莫道时光早,时光未老我已老。秭归空枝叫,或可曰:如何是好。”作家又是惊讶不已,飞雁竟然连比较少见的古俚语诗词都有涉猎,而且运用恰当,说明掌握的不是一星半点。心下又增一份喜欢。于是劝飞雁早谈恋爱,不要认为自己还小,但是岁月不饶人,转眼就老了。不要像杜鹃一样,终身没有个家,好像每天都在喊叫“如何是好”。
“山前山后万千家,未见董家牧牛娃。嘿嘿。”飞雁调皮地说:本仙女在这一片儿已经找遍了,没找到喜欢的董家那个放牛的,所以也没办法。
“哦?呵呵呵,好吧。有女如此,玉帝也不做了。飞雁,一定常来。好吗?”作家期待地看着飞雁问道。她由喜欢开始喜爱飞雁了,自己若是有这样一个女儿,那就别无他求了。所以又一次邀请飞雁常来玩。
“茶香诱人,飞雁嘴馋。”飞雁调皮地答应了。这么好的茶,为了解馋,也要常来蹭茶喝的。
“真的吗?呵呵,呵呵呵,飞雁,你太可爱了!我...可以抱抱你吗?”作家激动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飞雁,两只手抬一下放一下,期待着。飞雁的可爱令她不能自持了。
“当然啦,阿姨,您受苦了。”飞雁感觉到了作家无尽的孤独寂寞。毕竟,再怎么喜欢,也不至于几句话之间就激动得无法淡定,一定是太孤独造成的。于是站起身,主动拥抱作家。
“谢谢你!孩子......”作家抱着飞雁,像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样,泪眼潸然。飞雁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对她的理解,对她的关心。所谓知心,就是知道对方的境况和内心无法言喻的感觉嘛。而她确实孤独的太久了,寂寞的太久了。突然遇到自己喜爱又理解自己的人,深深触动了她柔软的内心,她泪奔了。
雨烟还是大概听懂了两人的对话,不禁也感慨良多。而妈妈就懵懵地看着,但她知道闺女是喜欢飞雁的,闺女今天是非常高兴的,她也跟着高兴。
良久,作家泪眼看着飞雁,舍不得移开半瞬眼睛:“老天待我还是不薄的,让仙女来安慰我这老迈之心。此生不虚矣。妈妈,做最好吃的给我们的飞雁。辛苦妈妈。我们要品酒论茶。好吗?飞雁?”
“哎!”妈妈高兴地激动地答应着去了,她在心里感谢飞雁,感谢飞雁让她的闺女笑了。
“好的。飞雁陪您对月凭窗,寥慰相知。”飞雁很懂作家的心思。作家一定有说不尽的话和她说,她愿意陪着作家谈古论今,谈天说地,也说说心里话。
“好飞雁。怎么这么可人呢?我真的,真的想......我有资格吗?”作家期待着,泪眼汪汪。她想做飞雁的又一个妈妈,但又不自信飞雁能同意。
“萧妈妈,那么飞儿以后也是书香门第了。”飞雁不忍心拒绝作家,她懂得她的孤独,最孤独莫过于老来孤独,而作家更甚,她一生孤独,只有作品里冰冷的人物是她的伴。
“哦,乖飞儿,谢谢你!萧妈妈此生无憾了!”作家又紧紧抱着飞雁,泪珠滚落。她喜出望外,一下子没有了孤独感,没有了寂寞感。这泪珠是孤独的释放,是寂寞的抛洒。从此,她感觉自己有了家,有了可爱可人的孩子,她感到了家的幸福。
飞雁也被感染得落泪,她不敢想象一个人孤独寂寞半生是怎样一种感觉,如何能够坚持下来而没有抑郁或者疯掉。作家太可怜了!
又是良久,作家拉着飞雁:“飞儿,随妈妈来。”她终于稳定情绪,文雅柔和地说道。
飞雁随着作家来到她的卧室,里面的装饰也都是旧制,完全古时闺房模样,真正的古色古香。作家像电视里一样,从床头小柜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手帕,拿起一个帝王绿的手镯,直接往飞雁手腕上戴。慌得飞雁赶忙用手挡住,她怕缩回手掉到地上打碎了,因为太贵重了,那是玉镯中的极品,任何一件都价值不菲。
“萧妈妈,这太贵重了,飞儿不可以要的。”飞雁赶忙说道。
“飞儿,这是祖传的东西,妈妈给了我,我自然也要给我唯一的女儿,要不然,妈妈会怪罪我没有传下去哟。呵呵,飞儿冰雪聪明,自然懂得这只是个念想,无关价格。戴上,让妈妈高兴一回,妈妈已经几十年没有高兴过了。飞儿是妈妈的天使,有飞儿的地方,就有幸福和快乐。飞儿过意不去,可以谢谢妈妈。嗯?”作家一边说话,一边给飞雁戴上了,然后又看不够似的看飞雁。
“谢谢妈妈。”飞雁知道,如果不收,作家会很难过,或许又会回到孤独寂寞中煎熬。
“哎!乖!飞儿,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常回家看看妈妈。好吗?”作家眼睛流露着幸福说道。
“好。飞儿会经常回家的。妈妈要准备好吃的哟,飞儿嘴馋。哈哈。”飞雁调皮地笑道。
“那当然,只要这世上有,妈妈就做给飞儿吃。咱们先看看今天做的什么,下次开始,妈妈要亲自下厨给飞儿做好吃的。”作家实在是喜欢这突然到来的仿佛上天恩赐的仙女女儿,她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尽自己所能去爱护女儿,那是无私无尽的母爱。
当新的母女俩手拉手走出来的时候,雨烟艳羡无尽地笑着对俩人做了一个万福:
“恭喜母女团圆!丫头雨烟讨赏来了。呵呵呵。”
“哎呀,呵呵呵,雨烟乖。有赏!哈哈。”作家简直乐不可支了。女儿的小友也是聪明可人,温婉大方,清秀靓丽,自己简直羡煞旁人了,“刚好,萧妈妈这里有一对耳坠适合雨烟,赏!哈哈。”说完,便去书柜拿。
“哎呀,使不得,萧妈妈,我开玩笑的。真是不好意思。雁姐......”雨烟有点尴尬,一下红了小脸儿,声音越来越低。
“妈妈最高兴的是经常看见雨烟戴着那对耳坠。”飞雁微笑着说。她的话既替作家说了,又告诉了雨烟该怎么做,也解除了雨烟的尴尬,同时免去接下来的推脱与赠与之间的麻烦。一句话包含了对作家的理解,对雨烟常来看看的期许。不得不说,飞雁对语言的运用精准简练到极高的水平。
“嗯,飞儿太可人了!这么懂妈妈的心。哈哈,又有雨烟小甜心,萧妈妈真是苦尽甘来了!来,戴上,如果不合适,萧妈妈还有。呵呵。”作家真的高兴坏了,或许,她觉得几十年的高兴事现在才开始到来并爆发了。
打开首饰盒,是一对梅花形六颗黄豆大浅粉色珍珠的耳坠,看珠子的圆润和成色就知道,又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而且包裹的白金托饰极其精致,还有细细的六条垂链,两面看都十分饱满华贵,刚好适合雨烟这样的江南女子。
所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雨烟戴上耳坠,高雅华贵的气质立刻显现出来。把作家喜欢的都无以言表了,她一日之间得了两个可人儿,各有不同的极致美感,关键是将来两个可人儿都是她幸福的源泉。作家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字了: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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