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你的银行卡办完了吗？马上发工资了，你真是不缺钱啊，还得催着你办卡，我也是服了，头一回碰见你这样的！”小赵姐姐的电话又顶了进来，入职快一个月了，王宇骁和小赵姐姐的交情越来越深厚，年龄也差不多，互相说起话来也越来越随随便便，肆无忌惮了。

　　“办着呢，办着呢，我亲爱的姐，我也服了，头一回碰见给钱的比要钱的还着急的了！”王宇骁一边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接电话，一边在档案盒里翻着资料说道。

　　“办着呢，办着呢，你都办着呢多长时间了？就一个破银行卡，分分钟搞定的事，到你这就跟便秘一样，有病吃药，别扛着！”小赵姐姐也是放开了，不管不顾地怼道。

　　“哈哈哈！我的姐，看意思你是有经验啊，教教我，便秘吃啥药？”王宇骁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说道。

　　“不知道，自己找去，明天这个时候，必须把银行卡号告诉我，否则你就别想拿工资了，以后都别想！哼！”小赵姐姐下了最后通牒，啪一声挂了电话。

　　“喂，喂，喂…”王宇骁听着手机里发出的盲音，连着发出几个“喂”，却已然是无济于事。他看了看手表，心想：算了，还是下午去办吧，确实不是啥大事，为啥总忘呢？难道真不缺钱？还是因为跟小赵姐姐太熟了，知道她是不会不给自己发工资的？看来是后者，也许这就叫“杀熟”吧，越熟的人交代的事办的越慢，因为知道不会产生啥不良后果！王宇骁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枯燥的工作中居然总能总结出一个又一个人生道理，也算是没白忙一场了。

　　入职有段时间了，王宇骁在老张的教导下长进很大，当然这也得益于他天生的才华，所以每当有人夸赞王宇骁的时候，王宇骁都要感谢老张的教导，老张也总是呵呵一笑，说这都是人家小王天生的资质就比较高，久而久之，这对师徒之间还真形成了一种难得的默契和互相欣赏，这也让王宇骁对这家国企不再感觉陌生，工作起来也更有劲头。

　　“师傅，这是我刚翻出来的档案，从档案上看，城南的那片厂房应该是属于咱们的，只是证照不全，要维权也是费点劲。”王宇骁觉得还是“师傅”叫起来亲切，就又改了口。

　　“别瞎叫，还是叫张哥吧，咱们这种单位得避嫌，要不就会被别人看成小圈子了。”老张一本正经地说道，“那片厂房我印象里就是咱的，只是那个年代哪有那么规范，好多都是没证的，但是时间一长，加上咱自己也是总有人员流动，管理上疏漏了，原本租房的人反倒成了房主了，咱倒成了局外人了，这种事都不好办。”

　　“那可咋办？就这么便宜别人了？”王宇骁一脸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能，要是真便宜别人了，咱俩还有资产部都得被追究责任，那就属于国有资产流失了。但是这种事得从长计议，我听说这片厂房之所以总也收不回来，还跟那个霸占厂房的人有黑社会背景有关系，所以咱先跟魏部长汇报吧，之后采取什么措施再集体商量。”老张说道。

　　“乖乖，还出来黑社会了，那就麻烦了，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王宇骁说道。

　　“社会上的事，复杂着呢，但是现在是法治社会，太平盛世，好多事也没那么可怕，黑社会也得吃饭，也有软肋，咱是国企，做的也是正经生意，没啥可怕的。”老张安慰道。

　　“好吧，那我先把档案归纳总结一下，根据档案写一份简单的情况汇报，后边附上几页档案复印件再跟魏部长汇报！”王宇骁说道。

　　“好小子，刚参加工作就这么有板有眼，干活认真细致，想得真周到，高材生就是比我强！”老张夸赞道。

　　“得了，主要还是您这个师傅教得好！”王宇骁又开始和老张互相夸赞了。

　　“嘿，刚跟你说完了，别总瞎叫！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老张板起脸来貌似生气地说道。

　　“好好好，记住，记住，保证记住，请张哥放心！放心张哥！哈哈哈！”王宇骁双手合十呈作揖状地说道。

　　“行了，快干活吧，待会让魏部长看见又得骂你少年轻浮！”老张抓过一张报纸，一边低头看报一边说道。自从王宇骁越来越得力，老张着实感受到一股轻松，最近有时间看报纸的情况时有发生。

　　王宇骁也不含糊，又埋头研究起档案来，由于年代久远，档案管理和存放也跟厂房的权证一样缺胳膊少腿的，王宇骁就好像在做考古一样，得把零星的档案结合起来，既有档案做证据，又有自己符合逻辑的事实推断，一旦推断起来，一个上午就交代进去了，直到中午开饭的时候，王宇骁还沉浸在档案的海洋里不能上岸。老张看王宇骁始终没有动静，走过来拍了拍王宇骁的肩膀，让他先去吃饭。王宇骁看了看手表，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就跟着老张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没想到刚走没两步，又碰到了小赵姐姐，王宇骁赶紧又双手合十地作揖道：“下午办，下午办，下午要是还办不成，罚我请你吃一礼拜中午饭！”

　　“别扯，你都拿不到工资，还能请我吃个啥？快去办，别废话！”小赵姐姐说道。

　　“什么拿不到工资？小王，又出啥幺蛾子了？”老张见这架势，好奇地问道。

　　“能有啥幺蛾子啊？这不赵姐姐着急给我发工资嘛，总催我去办银行卡，我这不贪财的性子啊，就总忘，一直也没办来！”王宇骁解释道。

　　“办银行卡？多简单的事啊？咋这么费劲，你以前没有银行卡吗？直接用不就得了。”老张说道。

　　“有倒是有，可惜不是咱单位要求的那家银行的，我得到另一家银行去办新卡！”王宇骁说道。

　　“哦，明白了，单位账户和个人账户都得是同一家银行的，发工资的时候方便，钱直接就从单位转到个人了。你也是，这点小事，咋就让小赵这么着急呢？下午赶紧去办，办完了再回来工作！”老张说道。

　　“看看，还是张哥明事理，说话就是给力！”小赵姐姐赶紧一副笑脸恭维道。

　　“好吧好吧，张哥都给假了，我保证完成任务！哈哈哈！”王宇骁拍着胸脯说道。

　　其实要办一张新的银行卡真的是非常简单，在王宇骁就职的这家国企对面就有一家这个银行的营业网点，从王宇骁进网点到拿着新卡出来一共也没超过半个小时，现代社会就是现代，都不用柜台了，大厅里的柜员机就能自动办卡，王宇骁端望着手里的银行卡，心想生在这个伟大的时代，社会飞速发展，科技日新月异，自己要是不能创出一片天地，也是白活在这个时代了。

　　“赵姐，这是我的新卡，请您审阅！”王宇骁走进小赵姐姐的办公室，鞠躬递上了自己新办的银行卡。

　　“不用给我卡，赶紧去复印，我就要个卡号就行！”小赵姐姐斜眼瞪了一眼王宇骁说道。

　　“得嘞，小的这就去办！”王宇骁说着溜出了小赵姐姐的办公室，也不管小赵姐姐怒目圆瞪的样子和刚刚举起的小拳头了。

　　“复印完了，请姐姐笑纳！”不一会的功夫，王宇骁就从复印室回到了小赵姐姐的办公室，递上了工工整整，反正面印在一页A4纸上的银行卡复印件。

　　“你倒是不傻，还知道反正面印在一张纸上，不亏是高材生，冲你这细致劲，饶你一回，等着吧，过两天去银行刷卡看结果！”小赵姐姐看着复印件，满意地说道。

　　“去啥银行啊，我都办了短信提醒了，还有手机银行、微信公众号绑定，反正都是现代化的手段，姐，你要跟上时代啊，别跟个土老帽似的，哈哈哈！”王宇轩开玩笑道。

　　“啥？你说谁土老帽？小东西，敢跟姐姐叫板了哈？看我不收拾你！”小赵姐姐反身就要拿起桌上的杂志砸过去，可惜王宇骁的背影早已经消失在了她办公室的房门口。

　　之后的几天，王宇骁一直沉浸在无证厂房和档案资料里，这种突破层层迷雾找到真相的感觉真是让他乐此不疲了，要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当侦探呢，确实是有点意思。但为了把工作做得更实，他还是拉着老张去了一趟厂房，还装成陌生人跟厂房里的工人套了套近乎，聊了聊天，那样子还真有点侦探的味道。

　　曾经有人说过，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是一件自豪的事情，但在王宇骁的心里，压根就没有养家糊口的概念，即使手里的零花钱都不够买一张公交车票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也是如何成就一番事业，而不是下一顿饭要怎么解决。因为在他看来，除了事业，伟大的事业，其他的都是小事，用不着在意，就算没有人管，老天爷也会伸出援手，在无形中帮你解决问题。虽然他这种想法没有丝毫科学依据，更不是哪位高人指点的结果，但他就是这么想的，也许这就是基因的作用和神奇之处吧。

　　“哎呀，怎么才这么点？去了房租、车费还有日常花销，基本存不下啥了。”王宇骁收到银行卡的短信提醒之后发出了让其他人侧目的疑问。

　　“这已经不错了，我们刚上班的时候，一个月才几十块钱工资。”办公室里另一名年长的同事说道。

　　“咱们那是啥年代啊？那时候钱都值钱，买东西也不贵，房子也是单位分的，现在不一样了，别的不说，就买房这一项，光靠这点死工资就挺悬的。”老张还是继续发挥着护犊子的优良传统说道。

　　“分房？那多好啊，省下了一大片心！”王宇骁感叹道。

　　“省啥心啊？都是老房、小房，还得等好长时间，分不分的也要领导说话才行啊。”年长的同事说道。

　　“好吧，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时代，反正我这点工资只够基本生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涨点？”王宇骁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试探性地问道。

　　“你现在还是试用期，等过了试用期会涨的，另外平时还会有点小福利，但是年底还有没有奖金就不好说了，唉，以前奖金可是大头，要是真没了，生活质量都会受影响。”年长的同事也发起牢骚来。

　　“行了，都别瞎说了，赶紧干活吧，过会魏部长回来又该发脾气了。”老张及时制止了有关工资的话题，把大家都拉回了工作状态，虽然有的人的工作状态并不一定是在工作，但起码头低下了，貌似在看文件。

　　王宇骁也知趣地收住了话头，他知道老张一向成熟稳重，既然截住了大家的议论，肯定是有缘由的，他也只好退出了短信界面，心猿意马地整理起汇报材料来。

　　“姐，你跟我说实话，我的工资，我说的是转正之后的工资，到底会有多少？包括显性的和隐性的，说白了吧，就是到底我一年能拿多少钱？”王宇骁找了个机会又蹭到小赵姐姐的办公室开始打探起情报来。

　　“这个不好说…”小赵姐姐一脸茫然地说道。

　　“啥？姐，你是觉得兄弟我不可信吗？别卖关子了，我保证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机密的。”王宇骁委屈地说道。

　　“我的小王弟弟，我哪是跟你卖关子啊？我确实是说不好，今年效益好了就多发点，效益不好就少发，再说发多发少也是领导班子定，你没看大家都拿个信封走来走去嘛，那就是明证，工资拿到了，身份也就确定下来了！唉！”小赵姐姐神秘地说道。

　　“啥玩意？拿个信封？工资跟身份是啥意思？”王宇骁不解地问道。

　　“每个人在领导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发奖金的时候，所以得用信封装钱，每个人信封里的钱数是不一样的，当然每个人也不知道其他人信封里有多少钱，钱多和钱少的人的身份，确切地说是地位肯定就不一样了呢。”小赵姐姐说道。

　　“哦，这个意思啊，算了，反正我刚来，只要发给我钱就行，多少都无所谓。但是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啊？到底我能拿多少钱啊？我得算计着过日子啊。”王宇骁说道。

　　“嗯，按照咱们单位这两年的效益来看，保你正常花销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要买房买车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所以要买房买车就赶紧找家里要钱吧，或者找个有房有车的富姐，一步到位，少奋斗十年！哈哈哈！”小赵姐姐调侃道。

　　“别扯了，我是那吃软饭的人吗？我家里还指望我给家里贴补呢，上哪给我弄钱买房买车啊？”王宇骁想起自己吃苦受累一辈子的父母，不禁黯然神伤，他不怪父母，父母已经尽力了，以后都是他要孝敬父母了，哪能再找父母要钱。

　　“那就只有我说的这条道了，找个富姐，想开点，现在这个年代吃软饭不丢人。说真的，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啊，我介绍的不合适的话，还有那么多叔叔阿姨呢，你放心，他们都是介绍对象的老手，不把你的对象问题解决了，绝不会罢手的，哈哈哈！”小赵姐姐越说越来劲，直接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这单位内部介绍对象的风气是由来已久了。

　　“别介，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呢，就别瞎搭个了。再说我有女朋友，开学就去BJ读研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哈！”王宇骁实情相告，也是为了赶紧堵塞被介绍对象的麻烦。在参加工作之前，他就对行政事业单位和国企内那些叔叔阿姨们介绍对象的功力有所耳闻，甚至是心生畏惧。

　　“呦呵，可以啊，才女啊，长得也很漂亮吧？要不肯定配不上你啊！”小赵姐姐问道。

　　“还行吧，起码不难看！哈哈哈！”王宇骁虽然嘴上谦虚，脸上却笑出了一朵花。

　　“还行？看把你嘚瑟的，那你可得看好了，学习好，长相好，还到BJ去读研，那可是祖国的首都啊，各路精英人才汇聚的地方啊！”小赵姐姐开始分析起形势来。

　　“得得得，打住，打住啊，我的姐，能念我点好吗？”王宇骁赶紧拦住了小赵姐姐的话头，说实话，他心里也是矛盾得很，既觉得他和李晓墨的感情那么深，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又不可避免地有所忧虑。小赵姐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实在那摆着，更重要的是，他了解李晓墨，本质上来讲，他和李晓墨是两种人，李晓墨稳重文静，向往田园般的生活，而他却张扬开拓，想要有个举世闻名的人生。当然他们能在一起是因为他们都有一颗独立自主的心，都有非凡的素质、学识和样貌，这些因素在他们同在一所校园朝夕相处的时候会掩盖他们不一样的性格，成为他们走到一起的有利因素，但现在非但不在同一所校园，更不在同一个城市，而且一个是学生，依然深埋象牙塔，一个是白领，掉进职海越陷越深，长此以往，这些有利因素有可能就会变成不利因素，成为拆散他们的一把利剑！唉，真是越想越烦！熬吧，只要熬到他们将来同在一个城市，熬到李晓墨不再上学，熬到王宇骁功成名就，可以有更多时间陪在李晓墨身边！那个时候，估计就不会再有这么多没来由的顾虑了。

　　“好好好，念你的好，祝你们白头偕老，恩爱天长地久！哈哈哈！”小赵姐姐看着王宇骁明显有点着急的神态调侃道。

　　“这还像个姐姐说的话！”王宇骁说道。

　　“问题是，你信吗？哈哈哈！”小赵姐姐开玩笑明显上了瘾，继续一副不打散鸳鸯不罢休的架势。

　　“唉，我的姐，我服了，兄弟求你了，咱言归正传，接着说待遇行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钱咋养活女朋友？那不分也得分啊！唉！”王宇骁调整了作战思路，继续问道。

　　“唉！我的弟弟，我真没法跟你说具体数字，这样吧，我问问你，你想从政当官吗？”小赵姐姐问道。

　　“不想，打死都不想，没那么高的志向！”王宇骁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的摇起来。

　　“那你想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地往上趴吗？”小赵姐姐继续问道。

　　“也不想吧，这有点论资排辈的感觉，我想靠实力，靠本事一飞冲天！”王宇骁回答道。

　　“那你想靠死工资过日子吗？”小赵姐姐继续问道。

　　“当然不想，我想成为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老总，工资嘛，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一小小部分！”王宇骁开始认真回答起来。

　　“世界五百强？老总？明白了，说白了，你就想有自己的一份产业啊。”小赵姐姐眨了眨眼睛，像看透了王宇骁一般地说道。

　　“也不只是产业，也包括高大上的理想，为国家和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哈哈哈！”王宇骁说道。

　　“那估计你在咱们这个单位干不长，在这就算当上了老总，企业也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你就是个打工的。”小姐姐说道。

　　“为啥？不是有股份制改革吗？不是有什么期权股和股权激励之类的吗？”王宇骁问道。

　　“你说的都有，但在国企实行起来很难，尤其是咱这种老牌国企，股份给员工分了？那不成了国有资产流失了？就这一条，就没戏！”小赵姐姐说道。

　　“那还怎么激励员工啊？激励不了，考核的事也就形同虚设了吧？”王宇骁问道。

　　“你还挺懂行，走走形式得了，别的单位我不知道，反正咱们单位是走不出形式主义的怪圈喽！”小姐姐说道。

　　“好吧，大致明白了。”王宇骁低头消沉地说道。

　　“明白啥了？生命没有意义？前途无法保障了？哈哈哈！”小赵姐姐又调侃地说道。

　　“都不是，明白从你这儿是问不出到底我能拿到多少工资了，明白了我也别问了，就保持一个根本原则，能不花就不花！”王宇骁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工作的状态虽然千篇一律，可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就会发现时间过得挺快，一天，一个月，一年都是眨眼而过，只剩下一件又一件没干完的工作像烂尾楼一样杵在心里，看在领导的眼里。王宇骁这一天就又在平凡琐碎的工作中结束了一多半，当他背着背包走进校门的时候，忽然觉得有好些日子没有热闹热闹了，也许是已经适应了孤独，甚至是喜欢孤独，感觉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也挺好，工作累了，一个人才能好好休息，好好思考，好好总结，好好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