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着急叫我过来有事儿吗?”谭思安胳膊肘撑着车窗,初夏傍晚的杭州湿润凉爽,整个城市就像是一座大花园,植被覆盖率是比西城好多了。
“不知道。”姚凯确实不知道。郭梦涵昨晚上语焉不详地只是说,谭思安是什么意思,不紧不慢的,从元旦到现在都多久了?跟娇娇怕是连面都还没见过呢吧,能不能利索点儿。姚凯一向不爱跟郭梦涵在口舌上争高下,虽然郭梦涵没有明说,姚凯觉得她情绪不对,好像是有什么事儿,于是自作主张的把谭思安叫过来。
“她们明天什么时候回来?”谭思安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物。
马娇娇去了郭梦涵的公司以后,被郭梦涵带在身边当助教。郭梦涵是公司的扛把子,客户遍布天南海北,主要是给人家公司做管理咨询和内训。有时候马娇娇也上阵做商务礼仪的培训。
虽然不是在大学课堂上,但也算是换了一种方式站在讲台上,得心应手。她的外形条件加上实际教学经验,一身职业装穿上之后,客户都愿意掏这份儿钱,。
这次她俩带着一个培训老师和一个咨询老师去了珠海的一家公司做三天两夜的封闭式培训,明天回来大概在中午。
“那我,能不能住娇娇那儿。”
“嗯?”姚凯一时没听清。
“小姨那儿有没有娇娇的钥匙?”谭思安转过头来,放慢语速。“我不想住你和小姨那儿。”
姚凯迅速看了他一眼,判定他是认真的,“有啊,怎么没有?小妖丢三落四的,必须得在我们这儿留一把钥匙。你是真想住那儿?”
谭思安一字一顿地说,“真的,小-姨-父。”
姚凯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招架的能力,眼角的鱼尾纹顿时炸开了花,“大外甥好乖!我去给你拿钥匙。”
谭思安又转过头去看窗外,姚凯瞄了他两眼,心中怨叹:这孩子怎么都有点儿变态了。每个月来一次,来了也不见人,就瞅着人上下班的地方蹲点,蹲到了就远远的跟着,人家进了店里他就躲外面看着,人家回了家他就在楼下坐着,跟踪狂一样。现在更可怕了,人家不在家,居然要偷偷住到人家屋里去。
“她明天回来之前我就出去了,不会吓唬她的。”谭思安仿佛是知道姚凯在想什么。
“不是,那你图啥啊!你是在跟她玩儿心灵感应吗?不见面,就偷偷跟着,她就能知道你来了?你这什么套路啊!”姚凯忍不住问,他是真没看明白谭思安要干嘛。
“她知道啊!”谭思安说话的时候,微微扬起了嘴角。
“你是不是傻了?”要不是在开车,姚凯一定要仔细看看谭思安,看看他是不是失恋导致精神有点儿错乱了。
谭思安轻轻敲敲头,“傻了就好了。”傻了什么都不知道多好。
唉!姚凯深深叹气,他这状态,大概跟他那两年一样,看起来正常工作正常生活,哪儿哪儿都挺好。可是没人知道,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安,脾气不稳定,大部分时候特别通情达理,但总有那想崩溃的时刻。
算了,都是自己的修行,谁也插不上手。
姚凯把钥匙拿给谭思安,送他到楼下,没跟他上去。毕竟是女孩儿家住的地方,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姨父不方便,
“诶!”他通过车窗冲着谭思安喊,“别太激动了!”
谭思安头也没回,只是扬起胳膊挥了挥。
怎么能不激动呢?激动的两条腿都不会走道儿了。
谭思安看着电梯读数字,一个一个的蹦出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每上一层都跳的更快一些,到了门口,明明知道里面没人,还是紧张的手心全是汗。她走了以后,他去了一次上湖城,里面所有她的东西一个都没有留下,还真是干净利落,片甲不留。那以后他也就再也没有去过上湖城,可怜那架钢琴,就剩落灰了。
钥匙拧开门锁的一瞬间,熟悉的气息让他竟然有错觉,好像屋里有人。在黑乎乎的玄关站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之后,才打开了灯。
房间很干净,比他想象的好多了。马娇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收拾屋子,这间屋子被她收拾了无数遍。
挂衣钩上有她的包包和衣服,鞋柜跟前儿放了一双粉红色的小猪佩奇拖鞋,谭思安讪笑着提溜起来瞧了瞧。还真是喜欢这双拖鞋啊。鞋柜里没有男士的拖鞋,他只好光着脚进去。
卫生间里很整齐,洗漱用具都只有一套。
“哼,”谭思安自己都看不上自己那点儿不上道的小心思,明明知道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人。亲眼看见,才放下心来。
客厅小小的茶几上,一束不太新鲜的花插在瓶子里。谭思安拿起来去厨房换水,把打蔫的部分剪掉。
她怎么能不知道他来了呢?
这花是楼下花店的,她下班回来的时候,喜欢去这家花店看看,尤其是春天以后,花的品种热闹起来。花店的老板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跟她好像能聊得来。
也就是在这个花店,谭思安差点儿就被马娇娇给当场逮住。
三月份的时候,谭思安看她下班回来在小超市买了一些酸奶,在花店里流连了一阵子,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束鲜花。等看这她进了公寓大楼,他就进花店给她定了一些,每周一次,一束送到她公司,一束送到她家里。
花店老板想都不用想,“追求者?”
谭思安正扫码付款,闻言轻笑,“男朋友。”
花店老板很快问,“西城的?”
谭思安抬起头,眼睛里有闪闪的惊喜,“她说起过我吗?”
说是说起过,不过肯定不是他期待的那样。
花店老板在跟马娇娇的闲聊中问她有没有男朋友,马娇娇略略说了一句,有过。花店老板何其会看眼色,马上明白,有过,就是现在没有,而且看那个神情,大概是才分手,还没缓过劲儿来。于是打趣说给他介绍一个杭州的男朋友,保准比西城的男人要细心温柔。
如今这有过的男朋友追来了,花店老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看起来也是温柔那一挂的。成人之美是积德行善,花店老板自然是愿意在做了生意的同时还捎带上这份人情的。
没想到马娇娇才上楼又想起来忘记买东西,去超市的途中必经花店,谭思安刚从花店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马娇娇,他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看到一条小道就拐了进去。
小道里面很暗,是店铺和店铺之间的通道,他在暗处眼瞅着马娇娇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走到这里的时候,好像脚步都放慢了。这是他们分开这么久以来,谭思安跟她距离最近的一次。她换了休闲的衣服,马尾扎的高高的,是他最喜欢的模样。她真的停住了,就差一点儿,谭思安几乎就要伸手去拉住她了。她蹲下来,把散开的鞋带系好,继续向前走了。
谭思安在后面看着她摇来晃去的马尾,就像以前送她回家的时候,她总是用这调皮的发梢,一下一下挠在他的心上。
如今谭思安修剪着这些花,喃喃道:“她没把你们都给扔了,是消气了对吗?”
收拾好了花,谭思安又在这屋子里找自己的东西。茶几上桃红色满是小心心的马克杯,书桌上笔记本旁小巧的白色鼠标,卧室床头柜上带灯的梳妆镜和粉色的首饰盒。这些小玩意儿全是谭思安托花店老板以各种名义或赠送或低价卖给她的。都是她喜欢的小东西,以前他们出去,她能在卖这些小零碎的店里消磨掉半天的时光。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来过呢?
这些小玩意儿,全都在暗处,打上了他定制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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