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殿宇,青灰的屋檐,高墙城垒,百级台阶铺就红毯,拾级而上,铠甲士兵,分列两行,战鼓雷雷,领头的男子一身玄甲,腰佩长剑,接过身旁人托盘里的酒,一饮而尽。
“爱卿此去,定能击退敌寇,重振士气!朕,等你凯旋!”
年轻的帝王一身黑金龙袍,头戴悬冠,给位高权重的相爷行了一个师生礼。
“陛下保重!臣定当不负所托。”
李思明饰演的男主穆北风正经历最后一世苦,这一世他是这个年轻帝国的相爷也是统领三军的将军,满门忠烈只剩他一人,此时三国破坏联盟撕毁盟约,联合来犯,已经侵吞了十个边城,穆北风亲率三军抵御敌寇。
他不知道,这次出行是他和女主朝曦的缘起,行军路上救下了因伤虚弱摔至下界被山匪欺负的朝曦,要急行军没办法带着她,不料朝曦女扮男装混在了队伍里,跟着他到了边境战场,后又在危难时刻救了穆北风一命。
穆北风出身高门,从小被教育要为国奉献,能在阴谋诡谲的官场年纪轻轻就树立极高威信,能纵横战场斩下敌军头颅伤痕累累也不倒,但是没有人教他,怎样去爱。
朝曦救了他一命,也爱上了这个不懂什么是爱的人,他识破了她的身份,却没有点破,两人在朝夕相处中,从陌生到熟悉,从疏离到熟稔,从质疑到信任,从不会爱,到成了彼此的不可或缺。
但他们这一世注定求而不得,没有圆满。
穿上战袍的李思明气质凌厉,脱下战袍一身古装长袍的李思明气场依旧,他是少有的既适合现代装,又适合古装装扮的男演员了。
简瑶拍完上午的戏,找到指导李思明的表演老师,“黄老师,我觉得他的台词现在已经不错了,这部戏我想要用他的原音,你下面就着重训练一下他台词这方面,古文化的语言语调和现代戏的说法还是很不一样,尤其是语气,吐词,这方面需要再给他加强一些。”
“行,我调整一下,问题不大。”
“嗯,辛苦了!”
“没事。”
王微依然跟在她身边,看到她停下拍摄就拿了药茶过来给她喝,虽然说她现在准备备孕,但这个药茶对身体没什么影响,也咨询过医生,等到怀孕后,不想喝了停下也行。
这药茶是席文专门找人给她配的,当年身体受损严重,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慢慢调理才恢复过来。
这些年药茶一直没有间断,身体也越来越好。
“下午的威亚让彭迦去检查一下,不要出任何问题。”简瑶今天下午要拍李思明的打戏,要吊威亚,她不太放心,想让王微跟保镖说一声,让他们再去检查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彭迦和苏冕是上次路演就在她身边的保镖,两人平时都是便衣,但因为军人出身,什么都会,在片场甚至能跟武术指导探讨探讨古时的招数。
“好。放心。”王微应完就去找人说这事。
搭的棚里古色古香的建筑处处透露出主人身份的不凡,穆北风在这里练武习剑,剑风扫过之处,片片树叶随着飞转而下,凌厉的招式符合他武将的身份,深色的常服透露出高出年龄的沉稳。
现场工作人员全部待命,武术指导在下面同时做出招式示范,李思明被威亚吊在上面,一遍又一遍重复,直到达到拍摄要求。
“咔!好!快放下来,小心点!”简瑶得到自己满意的镜头,让拉着线的工作人员慢慢将人放下来。
刚下来李思明脚下踉跄了一下,吊的时间长了有点脚步虚浮,旁边的助理孔妙妙走上前扶着他,递给他一杯水。
李思明抓了一下她的手臂就松开了,接过水走到一边休息。
简瑶全程都很紧张,怕出任何问题,之前有其他剧组拍戏,威亚中途脱落,演员从高空掉下后摔伤的事。
好在这场戏开了一个好头,简瑶直接松了一口气,今天没有安排夜戏,工作结束以后,剧组主创主演又在一起围读了一次剧本,这次是在参演之后的围读,可能每个人会有新的领悟。
李紫梦是个很有想法的成熟演员,她在今天的戏结束之后,提出了一些新的想法,想给戏里演的角色设计一些小动作,能凸显这个人物的个性,她说出来之后得到了导演和编剧的认同。
简瑶回到酒店就接到了席文打来的电话,刚结束一天的工作,身体也很疲惫,只想快点泡个澡,卫生间王微已经在给她放洗澡水了。
她走到沙发坐下,手机贴在耳边,席文的声音通过这个电子设备传递到她身边。
“喂,老公。”
“拍完了?回去了吗?”
“嗯,刚进房间。”
“宫家老爷子走了。”
简瑶闻言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身体也坐直了一些,“那你要去看看吗?”
她想去他身边陪他,但是不行,工作不能走开。
席文沉默了几秒,略显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去了,不过我要去见一见宫麒麟。”
简瑶知道,那是宫家的小公子,也是宫家现在实际掌权人的独子。
不知道他去见那人干什么,但总有他自己的理由。
“嗯,去吧,注意安全。”
“呵呵,不用担心。”
“嗯。”
两人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简瑶又翻出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闻,但是网上什么都没有,显然,宫家将消息压了下来,没打算现在公开。
“好了小姐。”王微放好了水从卫生间出来,准备叫她去泡澡。看到简瑶坐在沙发上神情有点严肃,没有多问,将东西都整理好之后就先出去了。
简瑶是听到关门声才回神,收起手机,往后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有点发呆,她不知道宫老爷子去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其实简瑶不知道,宫家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太平。
自从上次席文和宫知远打过照面之后,他与宫家的人就再没有见过面了,但宫知远在K国的业务最近几个月开展的很慢,他肯定明白这一切都跟席文有关。
老爷子死后,他想联合其他股东将国外的业务进行切割,从宫家分出来,而他所掌控的航空部分业务,也算宫家在国外最核心的业务之一,他虽然是老爷子一手教养长大的,但宫家实际掌控话语权的还是他的二叔。
他这些年装的乖巧懂事,老爷子死后才露出野心,背地里想收购他二叔公司一些董事手里的散股,被他二叔宫向山发现端倪,只是碍于老爷子还没入土,没有行动罢了,他认为这么多年宫知远一直是他印象里的温润公子,殊不知,小羊仔早已成长为了可以捕猎的狼。
宫家一团乱,老爷子的遗体还留在家里,律师和各大股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席文就是在这个档口约了宫麒麟出来见面。
宫麒麟看了看他爸,一夜之间好像苍老了许多,他还是答应出来见面。
护城河畔垂柳如阴,晚上十一点已经没有散步的行人,只有距离人行道相隔不到百米的路上,有过往的车辆驶过。
席文让司机将车停在入口地方,他走进来,坐在长椅上,身边放了一个牛皮纸袋,护城河的另一端,就是威仪的城墙,与现代建筑形成鲜明对比,那是古代城墙遗址,经历千百年历史的冲刷,早已经破旧不堪,但经过现代化技术的修复,复原了它本来厚重的模样。
脚步声在这夜里不显突兀,宫麒麟穿着白天的衣服,灰色的衬衫扣子开了两颗,显得不那么正式,他也没有时间换,家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
宫麒麟在他身边坐下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声音透着心力交瘁后的疲惫,“我原本以为你能回到这个家,后来你没回来,我虽然有遗憾,但觉得那只是你不了解我们,现在我发现,身边的人才是我真正没了解过的,你不回来是对的,这个家没什么好稀罕的。”
席文听着他说,没吭声,炎热的夏季连空气都是燥热的,即使在河边,也没增添一丝清凉,河面的水并不宽,在这夜里虽然有路灯照亮,但也不见一屡水波荡漾。
只听身边人的声音低低响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爷爷一手教出来的,所以即便平日里装的再好,他骨子里也还是真正的宫家人。老爷子手上沾过的血,用过的手段,他应该都学了去才对,我怎么会以为叫他一声哥哥,他就不会用那些手段来自相残杀呢。我爸爸跟我说,你虽然嘴上说着狠宫家,不会回来,但你是个好人,好人都有原则,不会做没有底线的事。你很像他跟我说的姑姑年轻时候的样子。”
听到这里,席文眉宇微动,单手点了点搁置在两人中间的牛皮袋子,“你把这个拿回去,有用。”
听了他的话宫麒麟低头看了一眼,眼神里透出疲惫后的茫然,“什么?”他问。
“宫知远这些年在K国做的一些事,不想脏了手,但对你们这个时候来说或许比较有用。”这话说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事实上听了他的话宫麒麟内心是震动的,就像茫茫无措之时有人给你指了一条路,抛来一个绳索。
他没有打开,因为他知道席文不会骗他。
“为什么给我?”
席文转过头在清冷的月光里目光和他对视了一下,如果说很多年以前他还有恨意,还有纠结,想方设法想要报复回去,那么现在一切都没有简瑶重要,报复一个弱者,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你就当是...做慈善吧。”
说完,席文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转身走了。
宫麒麟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捏紧了手里的牛皮袋,心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