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信她就那么没了的。
飞机直飞x市,他直奔从前她的出租房,没人。
他再找到她妈妈许老师住的地方。
里面,幼儿园门开着,他进去了,一个放着游乐设施的小庭院,有三间大的教室,里面有小孩子在唱儿歌的声音,隐隐的,他听到了婴儿啼哭声。再往里走,拐到后面,有一间住宿房。他看到许老师在照顾小婴儿,给小婴儿换尿裤。
他手上抱着她的骨灰,走了进去,可许老师回头时,他的视野开始模糊了,头一阵眩晕……
许老师发现有陌生人造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保持礼貌的问道,“先生,你是?”许老师猜想来人可能是来看小孩的也说不定。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是谁,而是直接问道,“听说许许生了,我想来看望一下她。”
“你是她同事吧?”
“……她人呢?”
“去s市了。”
一听到这个,他手上拿着的骨灰坛的手指紧了紧。
“那天,许许留了好多血,我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的,不久,我就昏过去了,还好是在医院才没像以前那样。后来,醒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小孩,但是没见到大人。”
“您没有问医生吗?”
“问了,他们不肯说,应该是迪迪他们害怕我有受到刺激,所以让医生别告诉我。我就急了,那是我唯一的女儿,所以就一直问,最后她们说,她可能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办法回来了。孩子只能先交给我了。”
“她们有说去哪吗?”
“迪迪只是说,想带她去一趟s市。我就没再问了,她进手术室时,也在说,十一年了,好想回家乡一趟的。”
于非寒的心一点点在下沉。
“请问,你是许许哪个同事。”许老师看着男人的面容,俊美中带着冷感,那双眉眼,一眼便可惊艳他人。
“我就是于非寒。”
“……”许老师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错愕片刻后,惊讶,愤怒,同时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无力感。
十一年了,许老师已经不再为了那件荒唐事而埋怨男人的揭发,她更多的是心疼女儿。
“许许只是回一趟!你……你不要赶她走,她会很快就回来的!她十一年了,才去一次而已!”许老师很激动,她深怕男人又对许许做什么。
“我不会赶她走的。不会的……”男人幽幽的说道,那眼神空洞洞的,像无底洞一样。
“你手上……拿的是……”许老师注意到男人手上拿着的骨灰坛子,“这坛子,怎么跟我们家老莫的一模一样……”说着,许老师便鬼使神差的想伸手去摸它。
而他,怕极了别人抢走他的许许,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啊颤,将骨灰坛握紧后往后一转,躲开了许老师的触碰。
男人仓皇的说了一声,“打扰了,我走了……”便离去,留下许老师一脸的疑惑不解。
‘猝不及防的死别,搅乱了我所有的希望跟生欲,我该追随你而去,还是苟且偷生……’他握着骨灰坛,喃喃自语着……
他坐在她生前的出租房里,晚霞降临,人间粉黛,在他眼里却毫无颜色。
“于先生~你说我,会不会胖了点啊?”小河豚嘟着小嘴,看着被她一扫而光的餐盘。
某年某月某日,鱼先生和他的河豚太太生活在一起了,河豚太太总被喂的特别饱。
“不胖~我就喜欢你这样,我舍不得你被饿到,被冻到~”他抱着柔柔软软的她,贴在她被养的白嫩嫩的脸上摩挲着。
他们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直生活到很老很老……
而另一个房间里,时光却被拉的特别特别缓慢,里面暗无天日,只一个人抱着骨灰坛在里面唱着独角戏,一个观众都没有……
‘是生存还是毁灭……’
‘可这世间,没有地狱,人间即地狱,毁灭之后,你也找不到我了’
他痛苦的拉扯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想活吗?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有抑郁症!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寻找望活下去了!’
‘可活着没意义不是吗!’
‘不是!不是!我在商业上那么成功了!我不相信我走不出!’
‘可你还是感觉到绝望不是吗?’
‘对……对……’他抽哒哒的泪流不止。
‘没人能救你了……她也不在了,你以为自己能救得了自己?笑话……即使她还在,她也不会理会你~哈哈哈’
“哈哈哈……”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了一整天,脸上的表情来回切换着,一会笑,一会哭,哭笑不得,死活不得。
临近午夜,许许生前经常做噩梦的房子,就出现一些奇异的现象了。
“嗨~”一个带着回音的女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
房内没开灯,外面的路灯透过蓝色玻璃窗照射.进来,整个空间,鬼魅幽蓝。
“嗨~”
他四处瞄,却依旧不见人影,唯一可见的就是沙发上那个骨灰坛子。
他向那个骨灰坛子走去,手抱着坛子瞬间,灰白色的坛子上,挤压出一个人五官的样子。他瞳孔撑大,一动不动,那坛子一点点幻化成一个女人的样子。
“许许!”他欣喜不已,疲倦的神情上,难得露出笑容,他抱着一个叫“许许”的头颅,贴在自己脸上,无比宠溺的亲吻着……
惊悚诡异的画面,在幽蓝光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阴森……
他就这样一个人呆在出租屋里呆了半个月,后来因为半夜经常自言自语。这种老式房子,隔音效果极差,邻居时常听到隔壁发出的自言自语声音,不堪其扰,上门理论。
但他不愿意开门,他抱着“许许”,像一个孩子怕被抢走心爱玩具一样,“我不能让别人带走你,我把你藏起来吧,怎么藏,怎么藏……”
一个河豚抱枕,进入了他视野范围内,他脑子里又挤入很多的杂音。
“把她缝进去!”
“缝进去?”
他把河豚抱枕撕开一个缝,掏出棉花,把“许许”的头颅缝了进去。
可这个“许许”真的很调皮,她很快在河豚白色肚皮上,挤眉弄眼的对着他笑,很快,河豚的肚皮上又一次挤压出了她的五官轮廓,她又变成原本的模样了。
“真拿你没办法~”他不怕,许许无论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怕的,哪怕她没有四肢躯干。
于是明天晚上,他都抱着这个东西睡觉。跟她聊天,聊从前的从前,聊那些不曾发生过在这个世界,却真真切切出现的事。
“这个地方好奇怪,好像我们从前在一起的那个出租房。”他躺在地上,抱着它,眼睛向天花板,出租房很小,采光不算好,所以即使是白天,室内也经常昏天暗地的,这跟他从前租的那个房子很像,也就是在那个环境里,他跟她相爱了,在那个出租房内,他们经常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头颅僵硬的转过头,看着他,它只会笑或哭,却从来不说话。
一个月后,邻居不堪其扰,不再沉默,选择了报警,录口供时,邻居怒骂隔壁时常发出一些很尖锐的声音,或者奇怪的叫声。
记口供的警察问,“什么声音,能具体一点吗?”
“你见过菜市场猪肉摊老板砍骨头吗?就是那种声音!然后还有叫声,又笑又哭的,很恐怖的,那个人肯定精神上有毛病,一定要抓起来!”
“你确定只有他一个人?”
“对,就他一个人而已,反正我没看到其他活着的。”
他被抓后,因为精神状态极度不好,根本没办法接受审讯,最后只能保外就医,将他送进了当地精神病院进行强制医疗。
那个骨灰坛他依旧拿在手上,死都不愿意松手,在被电击电晕醒来后,如果没看到骨灰坛,他会选择自残的方式来抗议。
医院拗不过他,为了他生命安全只能把东西给他,因为这个东西看着也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却能给他精神以安定作用。
因为他是公众人物,经常上财经头条新闻,所以很快被院里面的院长认出来。
小张接到电话后,立马飞去了x市精神病院认人。
真的是他家老板!
才一个月不见,于非寒已经瘦的像行走的骷髅架一样,他穿着蓝白条纹病服,胡子拉碴,头发也长了很多,整个人很颓废,跟从前的精英形象大相径庭。
他精神状态已经彻底偏离正常人的模式了,他警觉的盯着周围的人,眼睛红血丝让人以为他的眼睛天生是红的,他死死的抱着骨灰坛,好像那是他的命一样。
“于董……”小张想靠近他,却被主治医生拦住。
“病人有b.力倾向,还是别靠近的好。”
“他之前不会啊!”
“我们的同事在准备带他来医院就诊时,不小心碰到他的骨灰坛了,就不被他踢飞了,肋骨都断了,现在还在医院。”
小张一脸歉意,并承诺一定会负责那个同事的所有医疗费用还有赔偿精神损失费之类的。
“医生,我想把他带走。”
他是知名企业家,住进精神病院,这一定要里里外外封锁消息的。人也不能呆精神病院,不然,要是有好事记者来偷拍,那安逸集团就完了!
“可是病人现在这种情况,我作为医生,是不建议出院的。”
“医生,我们会请医生在家里给他一对一的治疗的。”
医生也不好说什么,像这种有钱人家,要单独聘请一个专业医生来治疗也不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