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楼来,身侧赫然有一个超市,上楼时急急忙忙地不及发现。超市收银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见到余味惊奇得很,挪不开眼睛。余味选好东西结帐,问她:"多少钱?"那姑娘将果蔬推到一边,说道:"你真帅。"余味猛然被一个陌生人夸奖,觉得十分有趣,逗她道:"帅,可以不付钱吗?"那姑娘银铃般的笑声一串,说道:"店是我姐的,钱嘛,还是要给的。今天代班太值了。"余味被她的青春气息和天真烂漫逗乐了,放下一张百元大钞转身就走。那姑娘叫喊道:"留个联系方式呗。"余味只作听不见,匆匆上楼。叶千红一个人在楼上他不太放心。
叶千红搬进新房子才两三个月而已,一般都住在蓝湾别墅区,偶尔才来这里住一下。而且平时几乎不开火,锅碗瓢盆却配备齐全。她觉得这样才有点家的感觉,有点烟火气。叶千红帮忙择菜、洗菜。余味负责烧制,炒了两个素菜,又下了一锅清汤面,撒上一把绿油油的葱花点缀,勾出一幅田园风光之色。面被盛在碗里,冒着丝丝热气。吃一碗暖胃,吃两碗暖心,叶千红一口气吃了三碗,又暖了肺。让她又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叶千红咕咕噜噜喝完碗里的面汤,长长出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余总的手,签惯了成千上亿的大合同,今天用来下面有点委屈了,不过,面也太好吃了,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过,我吃撑了。"余味笑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叶千红笑道:"我感觉我现在能打死一只老虎。"余味说道:"你这牛皮吹得还可以,我差点就信了。"叶千红听完"咯咯"直笑,说道:"我说的只是'感觉',没说能真儿正正地打死一只老虎。"余味说道:"对了,笑一笑嘛,笑一笑多好看。笑一笑,老虎自己趴窝了,哪用你亲自动手打。"叶千红板起脸孔,撒娇道:"你又不喜欢人家。"余味说道:"我们不适合煽情。"叶千红说道:"你好坏。"话说一半,欲言又止。顿时,安静下来,房子里仅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两人几乎同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余味拿出手机,说道:"签这么大合同,欧阳和雷小海也不知道来个电话请示下。"一按开锁屏键,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叶千红拿过手机,说道:"我去帮你充会,别耽误你正事。"又递给她一张银行卡。余味说道:"下一碗面不用这么客气。"越发引得叶千红发笑,她说道:"你想什么美事呢?卡里面有三千多万,我不是要入一股吗?你直接划过去。我这样,也不好出去见人,起码要休养几天,你就受受累,交由你代办了。"余味说道:"你吓我一跳,以为要买断我呢!这样啊,我收下了。"叶千红剥皮抽丝地说道:"你不是想说'买断',你想说包养吧?谁包养得起你?你别一本正经地说话,老惹我笑,我笑得肚子疼。"余味说道:"从来没人要求我油腔滑调地说话,你是第一个人。"叶千红抿嘴道:"我说不过你,但我喜欢听你说话。"
余味趴在窗台,懒散地用双手支着脑袋。窗外万家灯火,跨海大桥像一抹飞虹,横跨东西两端,朗朗之姿尽收眼底。一颗心早从桥这端飞到那端,飞到家中。此时此刻,家里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饭桌边。还有一个小捣蛋鬼___余小味。他从不好好吃饭,能将饭粒洒成一片。一家人光围着他,就能聊个没完没了。
叶千红见他面带微笑,问道:"你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余味说道:"美好的人和事情。"叶千红说道:"你想到了家人吧。"因为她也想到了家人。母亲年迈,父亲过逝,几个兄弟只认她的钱,一个也指望不上。那种从底子上滋生出来的孤独感让人心生恐惧,飘泊无零。就算住大房子,泡大浴缸,喝着几万块钱一瓶的红酒,一个人的话,也依然了无寄托,无所依附。
余味的出现,可以说让她眼前一亮。给了她新的希望活的勇气。她平生有了想好好谈场恋爱的想法。把每天二十四小时里的十几个小时全部给他,让他去忙;剩下的这几个小时,她用来想念他,等他回家。她幻想着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余味轻声说道:"身上还痛吗?"叶千红愣了神,反问道:"你说什么?"余味问道:"还痛吗?"叶千红说道:"不痛了。"余味很想确定一个答案,问道:"谁把你打成这样!"叶千红笑笑,说道:"不要问这个好吗?等以后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事情。无论我做什么,请你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你要原谅我,我不会害你。我爱你,这一点是真的,不管你爱不爱我。"余味说道:"你要照顾好自己,做哥哥的就放心了。"叶千红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余味去沙发上拿西服,叮嘱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几天再上班,明天如果有空,我过来看看你,陪你吃饭。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叶千红有些失落,说道:"这个住处只有我两人知道,一时半伙没人找得到,没什么事。除了你,我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余味说道:"我先走了。"叶千红说道:"和你呆在一起,时间总是不够,过得太快了。"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余味接过杯子,喝了水,走到门口,感觉脑袋有些重,摇了摇头,接着,身体瘫软下来。
第二天,醒来,已是清晨。脑袋生痛,不由重重拍了几下。再翻身过来,捏了一下抱着他的双手,低叫了一声"白骨精"。只觉白晚晚在怀里乱蹿乱拱,十分滑腻。余味从被子里抓住她,将她拉出来。这一拉不要紧,一看之下吓得魂飞天外。眼前同床共枕的女人哪里是白晚晚,俨然是叶千红。以为看花了眼,又看了一眼,确定无疑。再看看自己,光条条的赤身,一股凉气从脚底凉到脑门心。
余味忙卷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慌忙中找衣服,越找越乱。等好不容易穿好衣服,整理思绪,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脑袋一片空白,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叶千红已经穿好衣服,走到身边按住余味肩膀。余味心内翻江倒海,潮来潮去,起伏不定。不住责问:如果真背叛了白晚晚,出了轨,他还有什么面目面对白晚晚,面对自己?叶千红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我是心甘情愿的,也不要你负责。你还是原来的你。"她说出余味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发问的话,直听得余味心如死灰。余味一遍又一遍地扪心自问:"我还是原来的自己吗?我还是原来的自己吗?"尽管他从来没想过背叛白晚晚,背叛家庭,但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他要怎么自处?他也不知道了。他只觉得无颜以对,痛心疾首。连自己看自己也轻贱了些。
漫无目的地下楼,一个趄趔,差点摔出去。想着要去宾馆签合同,先打个电话,手机却落在叶千红家里。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告诉他一个地址,行程过半,才觉醒去的是白晚晚上班的地方。原来脑子里心里惦念的都是白晚晚,自己却浑然不知。
来到新鼎盛写字楼处,余味不敢堂而皇之地站在玄门处。正值上班高峰期,势必会撞上白晚晚。尽管自己鬼使神差地来等她,却害怕打照面。昨晚宿夜未归又未报备,白晚晚一定彻夜难眠,焦虑万分。若现在两人撞上,余味掩饰不住情绪,说不定将自己和叶千红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和盘托出。这样一来,白晚晚肯定承受不了,后面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可预测,不可想象。更何况,余味自己也没有厘清,只记得自己光溜溜的落在叶千红的床上,别的什么都记不得,更别说厘清和叶千红到底发展到哪种实质性的关系。但是,看叶千红的神态,分明百分百地发生了什么。余味溺在这种漩涡里,沉浮无度,不能自主呼吸。
这时,白晚晚缓缓下车,和何以一起走向玄门内。经过玄门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像嗅到了余味气息一样。吓得他赶紧收回脖子,将身子拉到方形柱子后面。再伸出脖子,白晚晚芳踪已缈。余味陡然一阵悲凉;明明和白晚晚触手可及,轻喊一声对方就能听到,却已相距千万里。说好厮守终生,互不背叛对方呢?这个暗藏心底的誓言如今看来更像个笑话,如同抠动了扳机,自己向自己开了一枪。
余味终于压下冲上写字楼的冲动,对着白晚晚工作室那层的玻璃窗仰望半天,才依依不舍离去。他要赶去酒店把合同签了,那帮人应该也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