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刘明丽已经坐在那里了。而冯萍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端着热茶在暖手。

　　“怎么样？”见崔宁进来，冯萍看了一眼她，继续和刘明丽说话，“预算够吗？”

　　“够的。”刘明丽在电脑前面敲敲敲，好半天说，“就这么决定了。”

　　“好。”冯萍点头。

　　崔宁坐下来，敲了敲桌子。“诶，真的不把我当老板啊。”

　　两人抬头看她，然后一起翻白眼。再然后崔宁从冯萍面前把文件夹拉过来，看了一下，皱起眉来。

　　“有问题？”冯萍放下杯子，伸头过来看。“我们今天在算，给新人争取资源的付出和回报比。你手上的是计划书。先算一版出来，再逐个去杀价。”

　　“宁琅琅，你给她争取的是一个女四，青春片，我的青葱岁月？”

　　“是的。她现在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我观察了一阵子。她很适合这种清纯的学生妹，青春主题的电视剧，近几年也很火爆。”冯萍推了一下眼镜，说道选资源，她很专业的。“这部剧的女主在这类剧里非常火爆。投资方有腾龙娱乐，我们有话语权。算是稳扎稳打的选择。我选人的时候，也看过，她的基本功过关。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崔宁很严肃，“她太单纯了。你看到导演是谁了吗？柳闵严，他的风评你很清楚。”

　　冯萍一愣，这个。说实话，在这个圈里混的人，谁也不能是小白兔。小白兔的话，只能是洗干净等着被宰杀的份。“你如果说这个，阿宁，你要知道，你不可能保护她们一辈子。”

　　“我知道。”崔宁继续回答，“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要提醒你。以他的风评，很显然，他可能在拍戏前期或者中期，不断的换人，或者加戏。会影响剧集本身的质量。加上这个原因，很多来应征的女演员，都可能抱着某些不单纯的目的而来。剧组可能会摩擦不断。你看，这个女二，他们是什么关系你知道的。女三也是一样的。甚至你看男二，也是他的人。这样的剧集，除非换了导演。否则不太可能出彩。”

　　冯萍接过来看了一下，沉思了一下。“好。我会更换的。”

　　“小姑娘可能会觉得不够重视，”崔宁提醒。“你是不是已经和她提前商量过。”

　　“我会处理的。”冯萍知道崔宁是担心宁琅琅误会她临时换戏，是不够重视的原因。不过冯萍是什么人，她的花样手段，自然能够把宁琅琅收拾好了。“后面几个，你要再看看吗？”

　　“我想单独看孟青云的。”崔宁单刀直入。“没在里面？”

　　“他比较特殊。因为出道五年了，选择余地太少。番位太低的，影响以后的发展。番位太高的，不好争取到。”冯萍从刘明丽那边抽出一个文件夹，“这里面是他的，你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在讨论这部剧是否值得。”

　　崔宁拉过来看了一下，“大学生？”不是吧。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吧，29岁，有了吧。大学生？崔宁想了一下孟青云的样貌，肤色略黑。虽然因为很瘦很瘦，加上骨架比较小的原因，看起来比较减龄，但是真的还没有小到这个地步。但是翻了一下剧本，她又有点犹豫，“是个好剧本。这个大IP应该很出彩。而且编剧是原作者，这种改编一般都比较受欢迎。导演也是靠谱的人。剧组除了女主比较话题多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但是出价高了一点。”冯萍点着男主说，“因为是演男主小时候，而且是新人。男主要求缩减剧集，而且不得参加任何宣传活动。还有剧方要求我们带资入场。”

　　“带资入场不是大问题，翔龙娱乐也不可能只靠几个艺人过日子。这个剧组带资，不会亏的。”

　　“数目要的有点大。一成，带两个新人。另外一个角色给的是女主的闺蜜。不得带编剧。”

　　“价高了。”崔宁沉声道，“大投资是谁家？”

　　“鹅厂和远峰各占四成。女主的工作室占了一成。”

　　“我算过了，”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刘明丽开口了。“一成的话，我们有赚头。我根据数据结果，演算过，大约会有一个人头开销的进项。就看你们决定了。”

　　“不对啊。”崔宁忽然笑起来，“我进来之前，明明听到你们说，就这么决定了？”

　　“是啊。”刘明丽点头，“但是刚刚没有算你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度。”

　　“有差别吗？”

　　“有啊。你对这件事情重视的话，小男生的综合价值应该会提升。虽然不参加所有宣传活动。但是剧集播出后，身价应该要涨。”

　　崔宁不说话了。这都要算？无言以对。

　　“我有个想法。”冯萍看他们都谈完了，说了一个其他的话题。“以前艺人的培训是一笔很大的开销。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专业人员的人脉。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有所改善？”

　　“可以。”崔宁点头。她知道冯萍说的是什么。她和国家大剧院的老师是有交流的。常常都有机会跑去偷师。“我其实已经在联络了。安排之后，就把新人们都拉过去，就当是军训了。”

　　好半晌，崔宁就低头签核刘明丽递过来的文件。冯萍也就翻着自己的文件不说话。

　　“孟青云帅吗？”刘明丽在递完最后一份文件之后。冷不丁问了一句。

　　崔宁低头签字，嗯了一声。签完之后，猛然抬头看她。“妈呀，姐，你终于开始要关注男人帅不帅了吗？”

　　“滚！”

　　“啊呀啊呀，妈呀，果然，小帅哥才是工作的动力啊。我们的欧巴桑终于要关注一下帅哥了。这个威力啊，威力啊。我给你说，他很儒雅啊。你知道吗，有句话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就是这样的，就是就是……”巴拉巴拉，崔宁开始喋喋不休的夸奖起孟青云来。简直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啊。

　　“崔宁，我警告你。”刘明丽扭头看她，“不要惹毛我。”

　　“啊！”崔宁低头看着，对手指。“我不喜欢带着一群欧巴桑。你看，我们还是要有爱，友爱，不是么？”

　　“滚！”

　　冯萍抿嘴笑着，插了一句话。“沈钧最近在联络，说手上有项目，问你要不要塞个新人过去。”

　　“啊？他啊，当然要了。便宜不占白不占啊。你看着办吧。”

　　“你签的真人秀，官宣一阵子了。看起来，天气暖和一点，就要开始录制了。”

　　崔宁忽然愣住，她的最后一场秀吗？她的，最后一场。告别之作。

　　“嗯，什么时候？”崔宁惨笑，她不喜欢，最后这个字眼。

　　“官宣了好一阵子，还没有定案。不过该签的都签了。”冯萍走到办公室一侧，她的位子上，抽出一份文件丢给崔宁。“他们有个提议，你看看。翔龙除了出剧集，也可以投一些综艺的。你的综艺首秀，也是最后一秀，收视和话题绝对是有的。加上沈钧也参加，这个部分肯定是可以抄上热搜的。电视台估计也是想和你打个关系，提议让我们注资。”

　　崔宁翻看着，忽然有个特别的想法，一面翻着文件，一面问，“他们要做一场旅行秀。两个剧组，一个是清君策的，一个是我的美女室友。人数不会太多。形式也还没有定。注资的话，不如直接承办？”

　　“承办？”冯萍有点跟不上崔宁的节奏。“你难道还有旅行公司？”

　　“有一个海岛。”刘明丽跟着崔宁很多年了，而且是专门做酒店管理的。自然很快就跟上了崔宁的想法。“我们两年前买了一个海岛，刚刚建成不到半年。广告宣传都还没有开始。本来预着年底给新人一起绑定宣传。现在看起来，机会更好。如果这次能做一个海岛游，不仅可以打免费的广告，还能省下注资费用。毕竟酒店和游轮，都是现成的资源。等我算算。”还没有等崔宁发话，刘明丽已经拿起电话叫秘书准备相关的资料了。

　　“啊，没意思。”崔宁很郁闷，“你这么能，要我干嘛啊。妈呀，算了算了，你们去搞定吧。我还是去选几套美美的衣服，准备我的出海游了。”

　　如果活动办成了海岛游，那么就不在意是什么季节了。按照冯萍的速度和刘明丽的效率，应该很快就能敲定方案了。至于其他人档期，呵呵，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定会火的节目吗。就算撞档要请假，也要拼着来啊。

　　又过了大半个月，崔宁没有等来海岛游，倒是等来了国家大剧院那边的通知。他们的人，可以过去跟班学习了。为期两周。这个时间不算长，但是已经是国家大剧院这些年对外开课的极限了。要不是崔宁有人脉，怎么也不可能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这可把公司里的一群老家伙高兴坏了。可是反观新人们，似乎兴趣一般。宣布的时候，孟青云和徐栋立刻就问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蓝放歌和卫小川也是几年的老人，年纪不大，但是都很老成，统统被崔宁归为老腊肉行列。他们两个也是激动的不行，科班出身的他们，好几个同学都已经成名了。能在国家大剧院进修，那是每个人都要拿到台面上吹嘘的履历。

　　“琅琅不高兴？”崔宁看刘莉和司语都不说话，孙尔涛的脸色甚至厌烦的神色，心里有点不爽。一转头，看见宁琅琅纠结的对着手指，于是出声问了一句。

　　“不，也不是。”宁琅琅的小脸瞬间红了。“我，我，我……”然后就哭了。

　　崔宁有点黑线。虽然她是女人没错，但是她最烦女人哭了。这种我见犹怜的画面，崔宁从来就吃不消。干脆挥了挥手，让冯萍把宁琅琅带走了。

　　大家都以为崔宁会担心宁琅琅，可谁都看出崔宁脸上不耐烦的神情。于是也都默不作声，假装没有看到的样子。

　　“这么多眼泪，留到戏里展示不好吗？”崔宁也不藏着，烦就是烦，“你们全部都是科班出身的，都觉得自己基础扎实。但我要提醒大家，这可是去磨炼你们吃饭的碗，都给我捧牢实了。拍戏从来不是什么光鲜的行业，吃不得苦的尽早退出。”

　　说罢，崔宁没好气就走了。身后立刻传来一阵子窃窃私语。

　　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看到了台前那些个光鲜亮丽的身影，看到他们不菲的收入，看到他们的风光无限。但是有多少人看到这人背后，大批大批的人被埋没，被ling 辱，被这个行业抛弃，一无所有。这个行业，从来就不是一份安稳的工作，是猎场。生死之战随时随地都在开展着。

　　“明天就出发了，那个宁琅琅确定不去了？”崔宁翻了一下午文件，有点累了。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扭了扭，随口问了一句冯萍。那天之后，她就没有过问了。只是刚刚签出行单据的时候，看到没有宁琅琅的名字。

　　冯萍也刚刚结束手上的事情，笑了笑，说道：“出乎意料。走走走，去喝个下午茶，我慢慢道来。”

　　午后的阳光微醺，三个欧巴桑选了一个小咖啡馆的外置伞台坐着。八卦的热情立刻就上来了。

　　“那种小白花，向来不是我的菜。”崔宁吃了一口冰淇淋，嘟着嘴吐槽，“奈何男人们就是吃她这一套。你不知道，那天把她说哭了，我没少听到孙尔涛背后议论我。”

　　“那妞看着清纯吧？”冯萍问了一句。

　　“清纯！”这一点，崔宁还是承认的。

　　冯萍一脸无奈的戳着杯子里的柠檬，一边和崔宁吐槽。“人看着很乖巧，倒是迷了我这双狐狸眼。”

　　“怎么滴？那个宁琅琅？”崔宁有点诧异，他们可以三只老油条呢。这都能看走眼，那对方得是多深的功力啊。

　　“看着确实很单纯。”刘明丽向来是女汉子，对那种娇弱的女生也不感冒。不过她和崔宁不同，她也就是看看，到没有太多厌恶。

　　今天她们三个难得出来喝个下午茶，难道就不能安安静静讨论一下赚钱大计？不对，这个姓宁的怎么也算是她的筹码，嗯，还是要好好打听一下。

　　想到这里，刘明丽来了兴致，催促冯萍道：“来来来，说说，说说，那妞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