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春醒来已经是一天后,夜色悄无声息的笼罩了小镇,刘彦春睁开眼,没有理会睡在一旁的简楚,披了外套,径直走出旅馆。
外面是开敞的田野,满是虫儿的鸣叫声,执着且喧闹。深色夜幕上缀满了璀璨,带着泥土气息的微湿的空气,弥散在初秋成熟的田地之上。刘彦春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到嘴里,却没有点燃。他沿着小路一直走着,仿佛几年前,和教授走过那些的乡村小路一样。宿醉还未完全消褪,刘彦春的内心却早已经清醒。教授说,如果我们找不到发酵的差异,就去原料的产地走一走。他走过干旱少雨的大西北,也去过温婉的江南水乡。他心里有一团疑问,却又惊诧于这团疑问,他想自己静一静,尝试去解开那一团。
嘴里的烟嘴终于承受不住空气中的水汽,变的微湿时,一个黑影却突然出现,刘彦春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正要仔细再看时,一个声音却带了明显的桀骜,传了过来,“刘总不愧是专家,才不过24小时,已经这样清醒了。”
那个声音如同他评过的酒一般,入了他的喉,就会刻进他的记忆里,更何况这么张扬,如野马般,难以驯服。正是那个柳甜甜。
可刘彦春的斗志反而被点燃了。好酒难得,且饮且珍惜。
“柳总让刘某佩服。”刘彦春吐了嘴里的烟,“可柳总也知道,红花郎已经多年没提高过收购价,这高粱还是好高粱,柳总家的酒还是好酒,可这里的人一年所获已经不能供养父母,抚育子女,十五年前,济源乡十一万三千人口,现在九万不到,他们出走打拼,留下弱小孤老,柳家百年名声留得,乡亲们却不得不走,这就是红花郎想要的么。”
“刘总真是爱开玩笑,我柳家一没有强买强卖,二没有囤积垄断,怎么我柳家就成了罪人了。”
柳甜甜惊讶于眼前刘彦春的强盗逻辑。
“可问题就出在,红花郎还是当年的红花郎,地还是那些地,可乡亲们却已经不是以前的乡亲们了。”刘彦春微微一笑,“柳总大二,已经听说过一门叫社会经济学的课程吧,当区域经济主体的增长,低于区域经济资源价格增长时,当地劳动价值是事实上下降的,干一样的活,到自己手里钱却变少了,不是红花郎的错,那还应该是谁的问题呢。”
“你,这是诡辩。”柳甜甜气急。
“是不是诡辩,柳总自己可去看过吗?柳总只关心今年高粱长势收成,柳总可想过农户现在家里日子过的怎样,柳总可去农户看过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化肥涨了多少,柴油涨了多少,撂荒的地今年比去年又多了多少。”刘彦春睨了一眼对面的那个影子,“柳总只怕自家的账本还看不太明白吧,哪会想到这些。”
“刘总真是大义,吞并红太阳,花冠,也是为国为民,真是让人佩服。”柳甜甜轻蔑的一笑。
刘彦春仿佛没听到柳甜甜的讽刺,他看向远处漆黑的田野,好一会才开口,“我的教授说过一句话,有时候杀戮也是另一种拯救。”
“真是荒谬。”
“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的红花郎破产,可是我是个趋利的人,红花郎生或死,其实就在柳总的一念之间。”
“如果我柳甜甜宁死不从呢。”
“你想要什么,我尽量都满足你。柳总开条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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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春怒气冲冲的回到旅馆,澡也不洗,随手捡了一包烟,抽出来一根,狠狠的吸了一口,简楚正在给自家老板汇报,见状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悄悄发过去一行字,“进展不是太顺利”就匆匆挂了电话。自家老大已经戒烟很久了,简楚赶紧给刘彦春打开一瓶水,递了过去。“妈的,这娘们疯了吗?”刘彦春又狠狠吸了一口,然后狠狠的掷在地上,“这他妈什么破烟,呛死人了,你就不能买包好的吗?”简楚也不敢解释,只连连点头。
刘彦春转了一圈,心中的怒火无法发泄,又气呼呼的出去了。
他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柳甜甜的那句话,“刘彦春,我心悦你。只要你肯断了和茅台方家的联系,入赘我柳家,我一定奉上红花郎十二道配方。好酒易得,知己难求,半个月,柳甜甜在此静候佳音。”
乱了,乱了,全他妈乱了。
一直气到半夜,突然接到薛崇升的电话,要自己帮忙去趟青岛,他那边有事走不开云云。刘彦春也没听清楚好友到底有什么事,只是立马订了机票就飞过来了。
刘彦春到了青岛,见到高亚,才想起来要怎么跟人解释老薛的事,薛崇升声音显得很疲惫,“就说我出差了吧,我后天就到包头,如果高亚可以出院了,就送她过来吧,地址我发给你。”刘彦春点点头。
串通好口供后,刘彦春心安不少。他又想起来给简楚打过去一个电话,说自己去帮一个朋友的忙,红花郎的事需要暂停一下。简楚一向听他的话,道了声您忙就不说话了。
高亚出院是在三天后,学校同意离校的学生可以入校收拾一下行李,刘彦春陪着她去了学校,简单收拾了,高亚又去找辅导员签了字。辅导员刘老师都忙的乱了套,这几天天气热的出奇,住进来的市民都在抱怨这里条件太差,连空调、网络都没有,甚至还去市长信箱去留言,要求搬到宾馆去,至少三星级的。原本王校长是想借着这件事给学校争些荣誉的,没想到老百姓把心里因为暴雨堆积的不满,全在这个临时安置点爆发了出来。找到机会就给市长信箱举报安置点环境恶劣,饭菜没油水,没有热水,没法洗衣服,洗澡等等。王校长则立马想到借这个机会给区里诉诉苦,希望把区里欠学校的建设经费给争取回来。一来二去,安置点的生活条件自然改善的缓慢。只是苦了下面接待安置群众的留校老师们,解释的话连嗓子都喊哑了,可根本每人理会。
其实学校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吗?没有独立卫生间,我们教职工3万多人,4200多间宿舍,都是用的公共洗漱间啊,要用热水,去食堂打一壶不就有了嘛,24小时供应啊;饭菜不香,现在都提倡少油少盐,健康饮食啊,再说哪个大学的食堂的饭菜是香的,油不要钱吗;洗澡,学校西边到头不是有公共浴室的吗,有指示牌的呀?什么,不好意思,刘老师苦笑,不好意思的都是没上过大学的,但凡家里有个在北方上过大学的,还能不好意思,不存在的。网络,嗯,我们宿舍确实有网线的,就是密码我们不清楚,要不你们多试几遍。。空调,确实没有,从我上学那会就没见过空调,不过咱们这是季风区,用不着。。。。暖气,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八月份还没过完吧,要不你去我们医务室挂个号,什么我态度不好,大爷我可都录着音呢,我敢保证您刚才的嗓门绝对比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