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闹了,多大了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景芳拽了一把景奕文,“过年第一天,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给爸啊”
“用不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景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昨天老爷子气色还瞧着差点儿意思,今儿一看,明显不一样,白里透红”
“不行啊,爸,大过年的,你可不能动手,我妈还在天上看着呢!”景奕文躲着在客厅里围着沙发跑了跑去,拿着抱枕挡老爷子的棍棒。
老爷子明显气的不轻,“你妈,你妈都能被你气的从棺材里活过来!”
“那也成啊”
“少说点儿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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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书亦走了没多久后,天已经大亮,新年第一天,阳光很是刺眼。
客厅里安乐乐睡在沙发上,脚耷拉着,踩在陶冶的脸上,再往里整张大床不凑近看,还瞧不出来有一个人,被子顶上,露出乱糟糟的一团黑发,不觉一会儿,上方窜出来一条胳膊,停顿了片刻猛地一掀被子,露出整颗脑袋来。
眯缝着眼睛打量房间,转头不适窗外的光亮感,“安乐乐~”一张口嘶哑声传出,险些失了声,喉咙钝痛,昨天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都怪陶冶那个SB。
强咽了口口水,来回转着脑袋,“啊艹”脑袋像开了花,滋味难以开口描述,“安乐乐”贝仙草一手摁着脑袋一手撑着床直起了上半身坐了起来,睡了一觉,像感觉跟人干了一架似的,骨头都松了。
坐着清醒了一会儿后起床钻进了卫生间,简直是要了命的,她的妆没卸,都拧巴了,还花了,他喵的,丑到爆了,难道自己昨天只知道上床睡觉不知道洗脸的吗?
收拾了好一会儿,看自己才像个人样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开了卧室的门正准备嚷嚷安乐乐这个死猪怎么还不起来的时候,定睛一看沙发处躺了俩人,歪七八扭的,贝仙草笑出了声。
“大清早的吵吵什么!”陶冶有起床气,尤其是没睡醒的时候,还当是在自己家,准备翻个身再睡个囫囵觉的时候砰的一下脑袋磕在了矮脚桌腿上,听响声就知道磕的不轻。
“谁他妈暗算老子!”陶冶胡乱踢了一脚,猛地坐起身,双眼惺忪,昏昏沉沉的眼看又要睡去,安乐乐也被他那一脚给登醒了,“你有病吧,陶冶,不想活了敢踹老娘!”
“行了行了,都醒醒,清醒清醒,太阳都晒屁股了”贝仙草一手捏着一只耳朵,将两人往上提,“快收拾收拾”
陶冶甩了甩脑袋,立马起身,怎么一觉醒来脸这么麻,安乐乐有些心虚,这才想起来昨晚上睡得时候总感觉小腿那儿硌得慌,一个劲儿的用脚踩了踩才罢休。
“我去洗漱”撂下一句话麻溜的跑了。
“景书亦呢?怎么没见他?”贝仙草推开另一间卧室的门,空无一人,洗手间也找了,也没有,“没在房间吗?”
贝仙草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怕是回去了吧,昨天他是偷溜出来的,估计半夜又回去了”陶冶打着哈欠,一阵尿意涌上来,挤进卫生间,将正刷着牙的安乐乐推搡了出去,“江湖救急!”
“我操你大爷陶冶!就该被尿给憋死”安乐乐翻着白眼进了另外一间卫生间。
贝仙草看着桌上的花,有些惆怅,既然这么赶,那还回来干什么?
付温循着记忆,沿路问了好几个人,才摸到地儿,许久都没来了,这里杂草丛生,墓碑整个被遮挡在了下边。
他弯腰将周围的草都拔掉,用胳膊使劲儿蹭了蹭墓碑,将上面的字露出来。
付温蹲在地上,从包里拿出一瓶酒,往墓碑前撒了一圈儿,一只手还搭在上面不住的摩擦,“妈,我来看您了”
“你儿子出息了,没给您丢人,干的是正经工作,在部队里当兵呢,哦,还没给您看一下我的证件”他从兜里摸出证件,包括这些年立的功,都摆在了母亲的墓碑前。
付温坐在地上,依靠着母亲的碑,闷了好大一口酒。
他自言自语的说了好多,回应的他的只有林子里的鸟叫声。
“妈,你躺在这儿孤独吗?”付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只手捂着眼睛,声音越来越沉“妈,我很孤独,真的好孤独,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我要活着。”
“为什么我还活着,我活着什么又做不了,什么又改变不了。。。。。。”
付温又撒了一些酒,在墓碑上碰了碰,一饮而尽,他做那好长时间了,麻木着自己,麻木着整个心。
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脸上零星飘着凉意,付温抬头看,喃喃自语,“下雪了啊,妈,你看到了吗?”
临走的时候他将空酒瓶子捏了又捏,还是放在了离母亲不远处的一处杂草处,头也不回的下了半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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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打听着,循着记忆找到原来的居住地,好多地方都变了,原先娱乐的场所都盖成了大楼。
连从前上的初中都掀了,次刻已经变成了小区。好多地方都不敢认,他心里越发的没底。
“你是不知道,这变化可大了,不是这儿扎根的人都摸不准我告诉你,就你说的小区,早就没影儿了,,,,”
付温跟着那人,一路听着他说话,“这开发商呢,说是要掀了从新盖,每家每户给补贴多少,多少,临了了,楼掀了,钱呢又没够,工程开了一半儿老板跑路了”
“那住在里面的人都怎么安排了?”付温忍不住问。
“我还没说呢,你往下接着听,,,这大家伙儿呢,自然是不乐意了,这房子没了,钱也没有,可不行,整个小区里啊,闹得不行,最后都上电视了,成天的报道,当地政府没办法了,才出资给盖了后边儿的,大家伙儿啊,这才有了落脚的地儿”
“要不说还是舆论的力量大呢,就是那里,老太太这几年都是一个人,常常坐在那儿,一坐就是半天”
付温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找到了凉亭下坐着的单薄背影。
“谢谢啊”
“不客气”那人同他摆了摆手,推着婴儿车向前继续走。
付温挠了挠脑袋,抿紧了唇,踱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坐在老人的身旁。
“出来转吗?”老太太没看他,目光循着远处,一动不动,话是对着他说的。
“嗯”付温踌躇着该怎么开口。
“年轻人怎么像我一个老婆子一样闲来无事瞎转悠呢,今天可是过年头一天儿,你不跟家里人在一块儿呆着啊”
付温蠕动着嘴唇,他轻身说“奶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奶奶出门没带钱,改天下来再补给你成吗?”
付温眼眶湿润,他抬手覆在奶奶的手背上,颤抖着声音说“奶奶,我是温儿”
老太太听着声儿,浑浊的双眼动了动,扭着头往上看,细细密密的看,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付温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处握紧,一声声的叫着“奶奶,是我,温儿”
“我不是在做梦吧?”老太太盯着他,眼睛里浑浊不堪,闪着泪花。
“奶奶,是我,我。。回来了”付温声音有些哽咽,这么些年,把奶奶一个人就在这儿,孤零零的无依无靠。
她举着另一只手覆在他脸上,不断地触摸,半晌趴在他怀里,声音哽咽“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付温抱着她,眼眶泛红,一个劲儿的道歉说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抬头,盯着他左看右看,又哭又笑的“饿了吧?奶奶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她起身就要拉着付温走,付温被她牵着,上了那老旧的小区,“李大娘,回了?这是?”
同区的人与李奶奶打着招呼,“我孙子,温儿,回来了!”言语之间透着得意,像小孩子一样逢人炫耀着自己的玩具一样,付温有些哽咽,眼眶泛着涩意。
“来来来,回家了回家了”李奶奶掏出钥匙插在已经锈掉了的大门的钥匙孔里,拧了拧,有些不太好使了,又拍了拍,费了些力气才将大门给打开。
屋子的布局及其简单,没有几件家具,入目的都是旧的不成样子了,客厅有台电视机,看样子也是好久没打开过了,房间倒是经常打扫,没有多少灰尘。
“你的房间还给你留着呢,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那些讨债的在你走后来过几次,把家里值钱的都给捞走了,捞不走的砸了砸。。哦,看我这脑袋,净说些没用的,忘了正事了”
李奶奶转了转,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看他,“下碗面?哦还有点饺子,吃啥?”李奶奶开着冰箱翻看,冰箱有些年了,不怎么制冷,是以前的老邻居要准备搬走了留给她的,她那个时候想,家里就剩她自己了,能吃多少啊?
“下碗面吧”付温背过脸,视线模糊,他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桌上的照片泛黄,镜框碎了一大半,看不清照片的人。
“你看,这大过年的的,家里什么也没准备,我去割点肉。。。。。”
“不了,奶奶,下碗面就成”付温及时拦着她。
“那行,就是委屈了你”
付温笑了笑“没什么委屈的”
李奶奶在厨房里哆嗦了半天,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冲着里面喊“温儿,洗手吃了”
“哎”付温应声。
“好吃吗?”李奶奶怀揣着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埋头大口吃着自己做的饭,付温点着头,大口往嘴里塞着面,“好吃就多吃点,我还给你卧了俩鸡蛋呢,在面下边,仔细着吃,别噎着”
付温握着筷子的手不住的颤抖,眼泪落在碗里,肩膀跟着颤,“是不对味儿吗”
李奶奶慌了神,“没,不是奶奶,好吃,很好吃”付温抹了把泪,大口扒拉着,眼泪却越抹越多,终于失了声。
凳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付温猛地跪在了地上,伏在奶奶的腿上,哭的像个孩子,声音断断续续连不成句,拼拼凑凑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奶奶,对不起”
是他年少不懂事,狂的目中无人,做了太多孽还要奶奶一个人背负着,一个劲儿的替他擦屁股。
李奶奶看着孙子哭,自己也跟着落泪,“你走了,也不回来?这么些年,就剩我一个,我跑了多少次寄信的地方,
她们说现在都不写信了,都是打电话,我也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号码,不懂怎么打电话。。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还真的以为你死了。。我就想着,这个家就剩下我这个老太婆了,
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可是我就是害怕,怕你突然回来,要是找不着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