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书亦挺了一夜,天泛起亮时,僵直地身子动了动,起身推开房间的门,母亲的卧室紧闭着,没有动静。
他洗漱了一下,简单熬了个粥,又煎了鸡蛋,走到母亲的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许书亦蠕动着唇说“妈,早饭我放在桌子上了,你醒了记得吃。”
里面迟迟没有回声,他站在门前等了几分钟又开口,“我去上学了妈”
——--
“许书亦”
“嗯?”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贝仙草围着他看。
“有吗?”
“嗯,你黑眼圈好重,熬夜了?”
“嗯,没怎么睡好”
贝仙草砸了咂嘴,将手里剥好的鸡蛋塞给他嘴里,“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
“。。。。”
上午上课的时候许书亦就心神不宁的,心里乱成一片,压得喘不过气,他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忍耐。
“你怎么了?”
他缓缓吐出来,摇了摇头说“没事”
捏着笔的手青筋乍现,有些瘆人。
“那你那么紧张干嘛啊?”
贝仙草手浮上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在想解题思路,没事”
“哦”
接近中午的时候,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右眼忍不住的跳,班主任在门口喊许书亦,要他过来一下。
“老师”
“你妈的电话,打你手机没打通,打到学校里了”
许书亦一手按着心脏,一只手从老师手里接过电话。
“喂”
“是许书亦吗?”
“是”
兴趣是信号的问题,那边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请问是景芳女士的家属吗?”
“我是,我是她儿子,我妈她怎么了?”
“您先别激动,你妈妈的情况已经稳定住了,幸亏送医院的早,已经没多大碍了,您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许书亦挂了电话,还没开口,班主任已经摆了摆手,“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老师”
他站在路边拦了好几辆车才拦住,“师傅,去华中医院,要快!”
“您坐稳了”
到了医院,他一层层的问,一层层的找,跑错了好几栋楼,才找到。
“阿姨”他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贝母见到他,眼眶有些红,心疼的看他,“你妈她没什么事儿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谢谢阿姨,,,谢谢”
贝母搂了搂他,推着他进去。
“麻药劲儿还没过呢,要呆会儿才能醒,不过也差不多了,幸亏知道你家备用钥匙在哪儿放着,要不然后果还真不敢想象,吞了大半瓶的安眠药,洗了胃,医生说过几个小时等麻药劲儿过了就能醒了,你别着急啊”
许书亦看着病床上的母亲,喉咙里涌上紧涩感,束缚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他又听见贝母说。
“你爸的电话都打了好几个了,怎么就是没人应啊?再忙也不能忙到连电话都接听不了吧?”
“阿姨,谢谢你送我妈来医院”
“都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说什么谢”
“阿姨,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诶好好好,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联系我”
“嗯,您回去路上慢点”
“好”
许书亦坐在床前一直握着他妈的手,时不时喊一声。
近傍晚的时候许妈才醒了过来,脸色依旧很差,双目也无神。
“妈?你感觉怎么样妈?”
“书亦啊”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许书亦忙抓住她的手,站起身凑到她面前。
“你爸呢?”
许书亦喉结上下滑动,别过身,“我爸一会儿就过来。”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儿饭?想吃什么?粥行不行?”
许妈摇了摇头,“吃不下”
“那您再睡会儿”
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眼泪顺着两颞滑进头发里。
他等母亲睡着,出了病房给他爸打电话,好在这次接听的人是他。
“我妈被你气的住院了,现在人在病床上,刚抢救过来,你要是还是个人,你就考虑要不要过来”
他不等那边说话,直接挂了电话,微信上给他发了位置,就将手机调了静音。
“怎么了?是她的电话吗?”许汉生扶了扶眼镜,推开她。
“婉容啊,她进医院了,要不我们晚点儿时间。。”
“不行,汉生,我已经等了你五年,桔桔在一天天的长大,你想她以后被说没爸的孩子吗?”
许汉生有些动容,“再说了,那女人这次以死相逼,你要是退步,她就会更加得寸进尺,我呢?我到时候被放在哪里?”
他迟疑了,望着小女儿,心里的指针又偏了。
一直到第三日许汉生才现身,只不过他来的不是一个人,拖家带口将那女人和与其生的杂种也带到了医院。
“这是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许家许汉生将一纸离婚协议书放在了许母的面前。
许母在病床上,被气的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有什么脸面要许书亦?!”许母盯着那张纸,面上有些扭曲。
“我和你感情已经淡了,我们总归要认清事实,但书亦是我的儿子,何况我的经济条件要比你好,我不认为你能照顾的了他”许父冷淡的说。
“是吗?那你凭什么断定我就要跟你?”许书亦不知何时进了病房,手里还拿着一壶刚打好的热水。
“哥哥”许父身旁的小女孩儿怯生生的跑过去,伸手就要抓许书亦的腿。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三岁小孩儿,有权选择,你出轨在先,我妈的赔偿一分不能少,你要开始新生活,可以,以后我们只限于法律上的关系,其他一概不需要面谈。”
许书亦的一番话噎的许汉生生生回答不上来,许久没看过儿子,竟不知道他已经初初长成大人了。
“哥哥,你别走好吗?桔桔跟哥哥一起。”许书亦将腿从那女孩儿的胳膊中微微用力给抽了出去。
小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坐在地上伸出小手想要哥哥给抱。
许书亦冷眼旁观,“那是你妹妹!快给她抱起来。”许汉生拍了一下桌子。
“野种也能配?”许书亦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亲掌箍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儿子,我和你拼了,许汉生,你不要脸包养小三,还想羞辱我们娘俩儿,我呸!”许母上前对着许父又抓又挠。
“妈,妈!”许书亦将许母拉了过来,安抚着,又对许汉生说道“手续办妥后,我们会腾地方”
许汉生还想说些什么,一旁年轻的女人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示意可以了。
等许汉生带着那女人和那小杂种走了以后,许母溃不成军,瘫坐在地上抱着儿子哭。
“别哭了妈,我陪着你”许母软弱,可不代表许书亦可以忍气吞声,父亲做的太绝,那就不要怪他翻脸不认人。
“书亦,妈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只能算妈看走了眼!”
在电梯里贝母正好碰见许汉生那“一家”气不打一出来,许汉生还恬不知耻的跟贝母打招呼。
“呸,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出来丢人现眼!一边去!真晦气!”许汉生脸色也不太好看,拽着小老婆便离开了。
“景芳。”贝母出了电梯就往病房里赶,面前的场景一度让人心疼。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什么苦我都吃了,好不容易儿子长大了,我们也过上了好日子,他。。。”
门被合上,挡住了许母抽噎的声音,许书亦摸了摸裤口袋,还没掏出什么,发觉这是在医院,又仰头长叹了一声。
经过他们这么一闹,许母在医院里又多待了几天,终究是不耐烦了,吵着要回家。
许书亦问了医生,再三确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之后就办理了出院。
“妈,我熬了粥,多少喝点儿?”许书亦端着碗凑到母亲面前。
眼见着母亲眼神从盯着窗外处转了过来,对他笑了笑,算不上多好看。
“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许母一只手覆上儿子的脸颊,心疼的摸了摸。
“没有妈,不是你的错”
半夜,确定母亲睡着后,许书亦一个人下楼想要散散心。
“书亦?”
见人走近,她扔了手上的东西,快步过去,“真的是你?!”
“这个点儿下来干什么?”许书亦咳嗽了一声,将手背在身后,掐灭了烟。
“倒个垃圾,你在这里做什么?”
“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
“阿姨好点儿了吗?”
“嗯,没事儿了已经”许书亦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
“许爸爸真的出轨了吗”贝仙草犹豫着开了口,
他顿了一会儿方点了点头,贝仙草忽的上前拥抱住了他,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我想这样你应该会好一些”
许书亦心跳的很快,不掺杂其他私念,就是突如其来的热血沸腾了起来在身体里不断的翻滚。
他希望这个拥抱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他想永久记得这个温度,记得这一天,都是贝仙草所给予他的。
“仙草,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可以不要忘了我吗?”
“那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
“叫姐姐!姐姐!姐姐!”贝仙草拧着他的软肉,对他一阵“狂揍”!
许书亦被打的有些疼,闪躲着跳开,“行,姐姐”
“嗯,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头,或者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会在这里,在原地”
许书亦看着她,半晌说不出来话。
“嘶,快回去把,太凉了这天儿”贝仙草推搡着他把他拽进了小区。
许妈第二天就发消息给许汉生,让他立马滚进民政局,处理离婚,她再三要求,什么都不要除了儿子。
“你真的决定了吗?”贝母看着一脸决绝的景芳,有担忧也有不舍。
“书亦还小,我不能让他跟着我吃苦,为了孩子,我也得去求投奔我的娘家!”
“你要是决定好了,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什么时候有空了,就过来再看看”
“谢谢你,阿芝,要不是在这儿能遇到你这么好的邻居,如今我早就没命了。”
“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想来就什么时候来。”
“嗯”
“你还好吗仙草?”贝仙草在操场上突然被拌了一下,心里头空落落的。
有同学见状立马搀扶起她。
“我没事儿,谢谢”
“小心点儿”
她右眼皮激烈的跳动,心脏难受的要命,她猛然间想起来昨天许书亦的那番话。
“帮我请个假,急事,就说急事!”贝仙草抓住刚才那个同学的手,交代了一番立马撒丫子出了校门。
等了许久,公交车才到站,贝仙草上车的时候被人一顿挤还摔了一跤。
顾不得看擦伤的手,挣扎着上了车。
“师傅,前面路口停一下”贝仙草刚下车一辆出租车从她面前经过,她正忙着过马路。
“要死啊?不要命了?!”司机师傅摁着喇叭破口大骂。
“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里慌张的等着电梯,求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许书亦,许书亦!”贝仙草摁着许家的门铃,慌乱中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有他家的密码。
门开是开了,但出来的不是许书亦,也不是许母,是一个年轻女人,正打量着她。
“阿姨,你好。。”贝仙草还没说完,一个小女孩儿跌跌撞撞的从屋里面跑出来,贝仙草的瞳孔咻的睁大。
她忙的又转头打开自己家门,喊着母亲,“妈!妈!书亦呢?书亦去哪里了?”
贝母刚哭过,眼底的红血丝依旧,“走了”
“什么叫走了,走了是去哪里啊?!”贝仙草嘶吼着,头一回她与母亲发了脾气。
贝母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哭,她是真的舍不得景芳,毕竟做了那么多年邻居了,没有血缘的姐妹也堪比有血缘的了。
贝仙草掏出手机不断拨打许书亦的手机,手机的提示音由通到显示不在服务区。
原来,昨晚上许书亦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