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聚欢快的日子总是那么的短暂,每一次痛快淋漓之后,大家都会被现实的生活打回原形。每个人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枯燥重复的工作已经打磨掉了许多人的理想和抱负,重叠的日子过得是那么的索然无味。“拍死你!”一位同事拿着一本本子狠狠地朝玻璃柜拍了下去,竟然拍死了一只苍蝇,“奇怪,冬天刚过,怎么就有苍蝇了?”她一点也不介意地就用手捏起了那只已经面目全非的苍蝇开始细细的瞧了起来。
项阳看着无聊到只能对着苍蝇说话的同事,只好淡然一笑了。门店里的生意如同刚刚结束的这个冬天一样冷清,初春,一切都还在惺忪中,门店里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位客人,多半是“打酱油”的顾客。百无聊赖的日子,让人觉得每一分钟都过得很失败,很乏味。大家都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等待他们的也许会是下岗失业,那场难打的硬仗是蓝晶和吴家姐妹之间的争斗,那两位沉寂已久的吴家姐妹,她们并没有甘于失败,而是在等待时机,她们一直就在预谋着一个一出击就能打挎蓝晶的阴谋。
花无百日红,再鼎盛的市场总有饱和的时候,为了扭转市场,蓝晶早就准备在冬季结束时推出一系列新品,用于唤醒这个冬眠已久的手机市场,她希望在开春能以迅雷之势拿下主要市场,立于不败之地,但这些早已经不是商业秘密了,蓝晶所有努力策划好的方案都已经在第一时间被窃取到了吴媚娇的手里。
项阳厌倦了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她不想卷入这场斗争中,所以她总是对吴家姐妹和蓝晶之间的事情避而远之,但其中又有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在牵扰着她,她就算是想置身事外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现在的项阳还是在努力着好好的享受人生的每一刻,至少在斗争还没有真正开始之前她可以活得像孩子一般。
“嘟……嘟……”艾医生又给她打来了电话,项阳一看来电显示,便赶紧走出了店门去接电话。
“项阳,你爸刚才来电话了。”
“我爸?他是不是生病了?”
“你别紧张,他没事,他是问我关于你换肾的事情。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不过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也许下一个适合了呢!我想会有这么一天的。”艾医生总是安慰项阳,希望项阳能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
“哦,我爸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该来医院做透析了吧,这些天你都跑哪去了,打你手机也打不通。”
“哦,我们公司组织去野炊了,山上没信号。”
“这样啊,那你下班了来一趟医院啊,今天我值班。”艾医生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还没等项阳答复,艾医生就挂了电话,她似乎很忙。在艾医生眼里项阳就是一个病人,病人就应该听医生的话,这是所有医生的逻辑,所以,在艾医生眼里,项阳没有不听从她的理由。
项阳回到门店收银台,从柜子里拿出钱包,看着钱包里只剩下零碎的几十块钱,她无奈的深呼了一口气。
下班后,初春的雨水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春寒料峭的气息。项阳系好门襟扣便提着包尽量让自己显得很轻松的样子走在大街上,带有寒意的春风一阵阵地吹拂着,凌乱了她的长发,她的鼻子冷得有些发红,可是她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只有寒意可以让人清醒,让人感知温暖的可贵。不一会儿,雨变小了,渐渐地变成了雾气,轻飘飘的笼罩着大半个城市,让这座城市如诗如画,这是在这座城市少有的别样风景。项阳把顶在头上的包收了起来,她抬头感受着凉凉的雾气,脸颊上的清凉让她轻松了些许。突然间,她感觉到笼罩在皮肤上的那层薄薄雾气消散了,当她睁开眼睛,只看见一把伞罩住了她的整个天空。
“怎么是你?”项阳很意外的看着钱桦,同时,她还有些惊慌失措。
“你这样会感冒的!”钱桦说得很自然,就像一家人那样。
项阳怔了一会儿,她马上回头去看了看,确定后面没有其他人她才放心和钱桦一同向前慢步着,这种感觉让项阳仿佛回到了从前,虽然她知道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但是熟悉的记忆像放电影般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不确定钱桦是否也想起了过去,但是都不重要了,现在的她对待钱桦总是时刻保持着距离,她也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给钱桦造成困扰,更不要伤害了蓝晶。
项阳连打了两个喷嚏,钱桦马上脱下了大衣给项阳披上,项阳马上拒绝了,“不用了不用了!”“你就披着吧,看你,我说要感冒吧!”钱桦一边给项阳披上外衣一边责备道。
从大衣里传来的温度,他的味道,项阳穿越回到了过去,但是她很快就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两个人安静地慢步在细雨中,再也没有了曾经那些说不完的话,钱桦也沉默了许多,他们像是刚认识的朋友,讲规矩,讲礼貌,处处小心翼翼,很客气。
沉默的两人让气氛变得尴尬,“你……”两个人同时开口道,然后便相视一笑,“你先说吧!”钱桦让项阳先说,但是项阳想听钱桦先说,“还是你先说吧!”钱桦看了看项阳,笑了笑说道:“你还是一样啊,总是喜欢先听别人说!”
“你跟他……就是你们经常称呼的‘老大’,你们……什么结婚呀?到时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啊!”
对于钱桦这冒昧唐突的话,项阳听到后简直无所适从。钱桦的话让项阳的心顿时冰封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只好笑了笑,没作回答。
“我是说真的!”钱桦很认真的再次说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项阳把外套还给了钱桦,然后跑到前面,回头笑着对钱桦喊道:“你回去吧!”她向钱桦挥了挥手后便消失在了钱桦的视线里,钱桦站在原地久久的望着项阳离去的方向,就好像没能抓住本应该抓住的东西一样,他失落地站在风雨里,任其洗涤着。
项阳跑远了,直到看不到钱桦为止她才放慢了脚步。街道两边的小摊小贩并没有因为天气的原因而收摊,虽然冷清了许多,但小老板们脸上依然堆着笑容。
“美女,买手机不?二手苹果手机亏血本出售!货真价实,买到就是赚到,来一部?”小贩在项阳面前摆弄着他手里的那部“苹果”手机,很热情的招呼道。
项阳斜睨了一眼,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她没有理会,那“苹果”手机是可以更换电池的,一看就知道是山寨货。
“美女,我这可是正品改良的,电池可更换,方便实用。最近只不过是朋友手头紧,才把它放我这让我给它销路销路。你看,这里面的功能,应有尽有……”小贩说着说着,只见旁边走过来一个彪形大汉,他突然站在项阳身边,颇有种强买强卖的架式,跟卖“切糕”的小贩一个德性。项阳一看便感觉不对头,但这阵式吓不倒她,她很淡定地对那位小贩说道:“你这货我前几天倒了一批,结果你猜怎么着?嘭,爆炸了,把人家炸得面目全非啊,还好我有几个兄弟在公安局,这不,我刚从公安局出来。”
“你……”那个大汉用怀疑的眼神瞟了项阳一眼。
“你不信啊?我在公安局还有备案呢!你要是不信跟我一起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跟你去公安局?他傻啊?”小贩马上替大汉回答道。大汉眼睛一瞪,突然他又明白了小贩的话,便自作聪明的在项阳面前高傲的扬了扬脑袋,像是在鄙夷项阳的智商。
“不去?”项阳还挺入戏地反问道,大汉傻愣傻愣地摇头。“这玩意啊,千万别老拿出来晃,特别是一边充电一边玩,容易爆炸,炸着自己那多不值啊对不?”项阳看着小贩手里的那部“苹果”手机说道,说完后她扭头就走。过了一会儿那个大汉摸着脑袋说:“我怎么觉得被忽悠了呢?”
“我也觉得!”小贩点了点头道,“现在明白还有屁用啊!”小贩突然反应了过来,一巴掌拍在大汉脑袋上,然后他便越想越恼火,也给了自己一巴掌。
如今山寨机是横霸市场,处处可见,倒真是对正品手机起到了一定的冲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快到医院的时候,艾医生又给项阳打来了电话,“你来了没有啊?”
“哎哟我的艾天使,这不就在医院楼下了么?你怎么比我妈还唠叨呀?”项阳望着不远处医院楼顶竖立的那个醒目的“十”字回答道。
“怎么?有我这个免费的天使不计报酬的关心你,提醒你,你还嫌我啰嗦?那我下次不理你了,难受了可别求我啊!”
“知道了,你最好啦!不说了,我马上上楼了。”项阳挂了电话,小跑着进了医院,上了电梯,直接去找了艾医生做透析了。
项阳躺在病床上,思索了许久的一个问题一直都没敢问,现在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了出来了,“艾医生,你说,我会不会很快就死了呀?我听别人说尿毒症就算换了肾也有可能会出现排斥反应,到时候还是会死人的……”
“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是存在这种情况,但是现在医学已经很发达了,在这里你就放心的治疗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适合你的配型。”“……”项阳沉默了,她知道想要找到适合自己的配型很艰难,她的体质很特殊,就连父母的肾脏都不能成为她合适的配型。
艾医生见项阳忧心忡忡的,便开玩笑说:“你是圣(剩)女,上帝不会喜欢你的。”作为医生,她很清楚项阳的病情,但作为项老先生的学生,项阳的朋友,她不想说太多不乐观的话。
“你就安心的躺着吧!我要去查房了!”
项阳点了点头:“你去吧!”艾医生走后项阳的忧郁又挂在了脸上,她不想死,可是老天爷偏偏让一个那么害怕死亡的人得这病,真是爱开玩笑的上天。想着想着,项阳的眼泪就不禁地从眼角划落,她真的很害怕面对死亡,以前不哭是因为不敢去想。她曾经想过人的正常老死,那都会让她觉得恐怖,她害怕被人遗忘,害怕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她的一丁点痕迹,那种被遗忘的感觉她觉得比死亡还恐怖!
如果能像山寨机那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该多好啊!想到这,她不经意地笑了,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命运的安排很多时候并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管是行货也好,山寨机也罢,都会有自己的宿命。也许人们可以掌握的是部分命运,却掌握不了冥冥之中的安排。
项阳不是山寨机,她想要像行货一样永久的生存,跻身在山寨机横行的行列里,寻求一线生机,可她发现,生存竟然是那么的艰难。她贪婪地不想被任何东西摧毁,她在心里暗示着自己,告诉着自己,给自己力量,相信坚强的信念可以给自己传递些许的正能量,不管未来如何,过好当下才是她最重要的事情。躺在病床上的项阳莫名奇妙地发了一条短信给老大:你休息了吗?等她按了发送键后她才反应过来,“天呐,怎么发出去了?哎呀,我到底在干什么?”很快,她便收到了回信:还没有,在想一些人,一些事!项阳吓得赶紧把手机扔一边,老大的回复太迅速,让神游在病床上的项阳措手不及。她翻来覆去,责备和检讨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奇妙地发这样的短信。“哎呀!真是没法解释了,啊……”她已经烦躁的心乱如麻,脸上突然绯红,像火烧一样,她觉得丢脸了,只好拿枕头盖住了脸面,在懊恼中想出了唯一能解释这一举动的就是自己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