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廖老猫心里烦得很,各式各样的琐碎事物一波波袭来,新换的工作不顺利不说,更烦的是她家那些理还乱剪不断的事,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
廖老猫自然不姓猫,而是小学时因为长得像猫而得的一个大众绰号,想必每个学校的每期毕业生里都有一个绰号叫做老猫的同学吧。廖学玉自己是很是喜爱这个绰号的,她总觉得自己的本名有几分特别旧社会那种积极的味道,所以不十分喜欢。相比之下,老猫这个绰号听起来显得更亲切一些,所以她希望一直到迟暮之年还有亲人朋友这样称唤自己。
廖学玉39岁了,离不惑只差一岁。这样一个数字是很尴尬的,不太老,却也实在不算年轻。上大街被人称呼为大姐和阿姨的几率越来越高。廖学玉常觉得郁闷。明明自己还有颗少女心,还喜欢各种各样毛绒绒的玩具,却又真的是到了娃儿都该上中学的年纪。可又因廖同学膝下无子,许多许多时候都没有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在变老。
晚上十一点,铅一样浓重的乌云布满天空,雷声战鼓一般隆隆作响,大雨倾盆,这样的天气,好像不该是10月这个季节该有的天象。
一道闪电撕开夜的暗黑,本就没有睡着的廖学玉被这刺眼的光亮惊扰,睁开疲倦的双眼,发现睡前并没有把窗帘拉好,隙开着好大一条缝,刺眼的光就是从这缝隙里晃进来的。她披衣而起,汲着拖鞋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正风雨飘摇。她没有急着去拉好窗帘,而是拉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心里想:是谁说的舒服不如倒着?其实睡不着干躺着,也是一件极不舒服的事。
她从21楼的高度,俯瞰此时在风雨里显得朦胧迷离的城市。偌大的城市,虽然平日里该有的璀璨华光一点不少地闪烁着,但此刻却在闪电和雷雨撕裂一般的拉扯中显出几份弱不禁风的寥落。
一个雷轰然炸响在耳边,廖学玉本能的一哆嗦,不由缩了缩肩,连汗毛也微微炸起。说没吓到,是骗人的,只是她早已过了遇到点惊吓就会失声尖叫的年纪。她发现成长的好处就是胆子越来越大,胆大到有那么好几个月,几乎一个人在一幢刚交完房的24层楼的公寓里的其中一套房里住着。掰指算算,一层楼9家住户,24层楼一共216户人家,几乎95%都是空着的。半年前她刚来的时候,特意在晚上观查过,这幢楼里亮着灯的窗户仅仅只有4、5家而已。星星灯火,分散在一幢216户住家的楼里,是那样的微弱和寂寥,而小区里的10幢楼都是这样的情况,若是连着看起来,更显得这些极少数的灯火像极了荒山上的点点灵火,幽幽孤寂地漂浮在不同的高度。
搬家那天,已经疲倦累急了的她向送水公司要一桶山泉水。快一个小时后送水工才一脸狐疑的敲开了她新家的门,开口第一句话便满腹怨气地说:“怎么住这样的地方啊?我还以为送错了呢!完全就是个工地嘛,害我找了好一会儿……”
这家送水公司在全市乃至省里都是很有名的,不但水的品质好,还二十年如一日地承诺服务:送水时间不得超出40分钟,如果超时客户投诉的话,这单水便由送水工买单,不论是一桶还是十桶。
现在显然是超时了,送水工便忍不住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廖学玉忙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你放心,我决对不会投诉的,不会让你倒贴着跑一趟的。”她是真心体谅送水工辛苦,他们挣的完全是力气钱。可是送水工离开时讲的话,让她心里瞬间赌了一口恶气,有种虎落平阳补犬欺的感觉。那送水工说:“我在这片区的水站干两年了,从来不知道这里头还住着人!”
廖学玉心头的气,一直堵到后来她打电话跟梁梦怡说的时候还气着:“真是太过份了,有那么差劲吗?没住着人?难道老子是鬼?这里怎么的也是在市区二环内的房子好不好!”
梁梦怡扑哧一笑,安慰她:“肯定是他没找对!才竣工的房子入住的人肯定少啊,又基本上在装修阶段,所以他以为楼盘没完工。再说,送水的小伙子相对来说是粗人,不太会讲话的,你别白白在那里生气杀死自己的白细胞了!”
廖学玉心中的怨结还在鼓荡着,她嘟囔到:“是啊!我怎么会混到这个地步?一个本地人,活到这个岁数还在租房子住!……”
现在廖老猫立在窗前突然想半年前这这段,心里的感慨竟没有半点改变,晦涩情绪甚至还加重了几分。就这么个连送水工都嫌弃的地方,都还不是自己的家,是需要附了租金才可以暂时居住的地方。
“你怎么不睡觉?“何飞的声音响起,带着睡意朦胧。
“睡不着,看会儿风景。”廖学玉回答的声音不是太友好。
”呵呵,稀奇了,你也会失眠啊!又什么时候有这种闲情雅致欣赏起暴风雨的美来了?”何飞说这一句话时很清醒了,但明显带上了揶揄。
这种腔调让廖老猫心里更加烦闷,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睡眼惺忪的丈夫,更加豪无温柔地反驳回去:“管我!老子不想睡,碍着你了?!”她的话是那样的无礼粗糙,不像是个女人,倒有点像闯荡江湖的糙汉子。可这两年,她确实就是这个样子,而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式。
何飞对她这样的回答虽不十分意外,她说话的这种语气也是听得熟悉了,但终究心里还是不爽的,自己的十分好心被白糟糟地粗暴对待。他也不高兴地回了一句:“莫名奇妙发的什么猫疯?!爱睡不睡!”然后便翻转过身去用极快的速度再次进入梦乡。
除了窗外暴躁的风雨声,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廖老猫又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才回到床上恨恨的躺下,动作很重,完全不顾及一旁的何飞。何飞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并没有回头。她心里便漫过更惆怅的的念想:“老子活到现在不但要租房住,还他妈的跟孤儿一样!没人疼没人爱,到底是为了哪样?悲催的人生哪!”
然而,这样的惆怅没有过久地困扰她,睡意终于席卷而来。她是真的累了,人到中年,还得奔波着、心酸着。此时,她也只有能在睡眠里得到一些修复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