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怡虽然在医院里静静地躺着,脑子却跟乱麻似的。她终于把费文林赶回家,却又想着,费文林该不会用这个机会去见那个女人了吧?想到这,心里就一阵阵的疼。可费文林成天在自己眼面前殷勤地晃着,又晃得她脑仁直疼。她想自己怎么不再多昏迷两天呢,省得醒过来又烦又痛!
脑子里成天像分了两三个小人在辩论一样,一个说:由他去吧!缘分已经到这里了,他早已经背叛了你,背叛了婚姻和自己的誓言,以后还可以信任吗?余生跟一个失信的人可怎么过?另一个小人在说:人无完人,男人犯这种错也是本能使然,自古至今,什么时候少过这类风流艳事?睁只眼闭只眼呗;又一个小人在说:他心里有你的,你看,为了自己的错,为了你生病,他都憔悴成什么样了,错了也得给人个改正的机会嘛,好歹那么多年感情,那能就如此绝情,再说离了婚,你就以为会好过呀……
这些个声音不分时段地出现着,没完没了地开着没有胜负的辩论会,梁梦怡焦躁不已,翻来复去地无法入睡。
五天后,梁梦怡一切体征都平稳,烧彻底退下来后就没有再出现反复的发烧的迹象。只是吃得很少,脸色依旧青白一下瘦了好几斤。医生对费文林说可以办出院回家了,发这么高的烧是很耗费体力和蛋白的,脸色不好和体重轻减很正常,烧虚了而已,回去再静养些时候,调理调理就好了。
回到家后的两天里,费文林才觉得梁梦怡对他的惩罚才真正刚刚开始!
好像病了一场,烧坏了梁梦怡的语言中枢和表情管理中心,变成了一个傻女人。饭煮好了叫她,她倒基本会应和着吃两口,然后就走开了去;费文林削好水果递过去,她也接过去吃,就是不肯说一句话。他问她什么,她要么当没听见不理睬,要么就点头或摇头,吝啬到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两天里,梁梦怡要么在屋里躺着,要么窝在沙发上看书或看电视。她的目光从不会落到费文林身上,那怕是他壮硕的身体挡住了她看电视的视线,她也只是错那么一错眼神,也不叫他躲开,好像他是一阵烟雾,过一会儿会就自然散了。若是换了以前,梁梦怡肯定要撒娇地嘟囔:猪头,快让开呀!错过精彩片段就罚你照着演一遍!
这种像默片一样的日子让费文林压抑到极点,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承受着。这种怪异的静默像是在酝酿一场声势浩大的火山爆发,要让你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一命呜呼。
有好几次,费文林都想鼓起勇气找梦怡谈谈。是疮,就得把脓挤出来!她要是哭和闹,那怕动手打他,他都认!心甘情愿地认!错了就得有个认错的态度。像这样无声的谴责太让人煎熬,连个认错的机会都不给。可想归想,费文林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每次都败给了梦怡眼睛里那种陌生和涣散的眼神,好像他们从来没有熟悉过一样。怎么说,就好像大学里隔了几个年级的校友,面容都见过,却从没讲过一句话,以后也不打算讲上一句话的那种疏远。
深陷痛苦和自责中的费文林烟抽得更凶了,原来每天一包香烟都不一定抽得完的他,这几天直奔三包而去的架势。从前,有时候加班烟抽得多一点,梦怡都会提醒,或是换了小吃和水果来填他忙着喷云吐雾的嘴,好让他少抽几只烟。可现在,她好像闻不见也看不见一样,或是微微蹙着眉,但很快又恢复先前的平静,画像一样的静止面容。原来她让他少抽点烟的时候,费文林还有一种无奈的烦锁感,而现在他是多么希望她能看到他扔在桌上的空烟盒,能听见他抽哑了的嗓音而来唠唠叨叨……
这些天,他总想以前,许多似乎早已经被流年淹没的锁事,再次浮现在脑海时居然都光彩熠熠。
费文林哪里又知道,面色平静冷漠的梁梦怡心里一样煎熬。她看不见听不见都是逼着自己装出来的。其实,她比费文林还要慌张,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背叛。大度地宽容,不计前嫌地继续?光想想心里就痛得要死!这事一出,梁梦怡也爱回忆,可满脑子想的都是费文林的不好,那些曾觉着好的优点都像穿上了夜行衣,遁入到心的暗层里去了。要么果断做个了结,离婚算了!可怎么一想到离婚,她还是心里疼的利害?!她不看他,不说话,都是怕一看一说又乱了心,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只是费文林做着沉默地体贴,梁梦怡装着沉静的冷漠。他们都在期盼着周一的到来,好名正言顺地以上班为由,逃离开这尴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