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三年的初中经历,证明了梁梦怡断言的黄毛丫头小赵老师真是那种不好惹、不宽明的班主任。赵班虽然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子,但她的思维似乎早已被旧式的四书五经里的不好的一些糟粕给熏陶透了,同为女性的她骨子里就带着对女生的偏见。在她的女性规范里,女生得按三从四德的传统规矩来约束,女孩子不可以哈哈大笑,不可以嬉闹打闹的,最好能做到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优雅。若是班里的女生聚在一起打闹嬉戏而又让赵老师看见的话,她的三眼角和扬起的眉梢一定会流露出不屑的讨厌神情来,并以老师的身份教训呵斥:“都是些大姑娘了,还吵吵闹闹打来打去?!一点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和斯文样都没有!”。
一次,体育课后有那么两天,许多同学在大课间休息的时候,在班级门口玩起了跳小黄牛的游戏,这也不单纯只是游戏,因为一周后体育课上是要考试的。大家在练习和玩耍的时候,是男女同学混杂练习的。当然也没有哪个女同生是穿着裙子去参加这种卑躬屈膝和大劈叉的游戏。
梁梦怡和廖老猫两人都没参加,只是站在班级门口看同学们玩,看见跳不过去摔倒的,便捡了豁皮似的哈哈大笑。二班的班主任周老师是位很优秀的英语老师,也笑嘻嘻地站一旁看热闹。他听见梁梦怡她们笑,就鼓励地说:“你们也去参加呀!小孩子们课间就得活动活动,要不然一天上课坐下来,关节都会不灵活的!”
梁梦怡笑着指指自己身上的裙子说:“跳不了!”周老师立刻了然,笑着说:“这个确实不行,容易走光!”
那般和谐开心的气氛终结在黄头发赵老师突如其来的呵斥声中。她一脸鄙视和怒气,恨铁不成钢地先厉声呵住自己班的女生:“你们还玩的很高兴呀?!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好意思从男同学身上跳来跳去?!……”
同样身为男性、年轻的周老师只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终究是不好说什么。
那天,一班语文课的前十分钟,都在听赵老班训人,而且这次连男生也被训了。“你们男生也得批评,这种游戏你们自己玩就行了,还要拉上女生一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了什么心!话再说回来,男同学也不应该让女生从自己身上跳过来跳去的,这样很不好,要是在古代,这是很晦气的事……”
终于有男生听不下去了,顶嘴到:“赵老师,我们男生多冤枉呀!体育老师就没说男女生不可以混着跳,女生也得考这科目的。再说,当小黄牛支桩的人都是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脸朝下看着地面的,我们能安什么心呀?!”另一男生阴阳怪气地接话到:“赵老师是怕我们后脑上长出只眼睛来!可惜又没有女生穿着裙子来跳的……”
班级里就爆发出一阵笑声来。扫了面子的赵老师就在讲台上摔了书,骂了句:“都是些朽木,不可雕!”然后忿忿地回了办公室,她单方面给这群小朽木停了课。再后来,教导主任亲自来狠狠批评了一班的同学,又让班长带了说怪话的那两个男生去给赵老师诚恳地道歉及忏悔一番后,才得以恢复了正常课堂,那堂课其实什么都没教,下课铃就响了。
课间休息时梁梦怡跟廖老猫吐槽:“小赵是封建老地主家养出来的小姐吗?还是她是修女转行来当老师的?”后排听见她这话的俞班长就笑着用钢笔帽戳梁梦怡的后背,警告到:“你可小心被赵班听见了,也让你写检查!”
整个学生时代,梁梦怡都留着一头长发,平时用皮筋束成个低马尾。皮筋松了,束头发的发结就窝在脖梗那里。有时候就会被老妈批评:“头发总扎那么低干嘛?一点小姑娘的朝气都没有,把头发扎高些呀!你看看小朱玲的头发,束得高多青春呐!”
梁梦怡在这个时候就在心里翻白眼,自己就是不太会梳头发,而低马尾正好梳起来简单又方便。隔壁那个叫朱玲的女孩子马尾真是束得高,几乎高到头顶的位置,头发也是天生略黄的那种,因为头发束的太紧太高,一双眼角都被拉得微微上扬,眼神便像极了戏角里的扮像。朱玲长得小小巧巧的还算漂亮可爱,又极爱笑,倒是挺招人喜欢的。
但梁梦怡却并不觉得这样束发有朝气,就跟在课间时玩自己头发的廖老猫发牢骚说:“头发扎到头顶,一动就前后左右甩,古时候要被杀头的囚犯才是那样一个造型……”
老猫哈哈笑着赞同,然后她的爪子就很不自觉的去抓挠梁梦怡顺在肩上的头发,那姿势,像极了家里养的猫在玩一团线。有时候,她还会用嘴去咬那些头发,不小心咬断了卡在牙缝里,她又用指甲去剔。
老猫在做这些的时候,梁梦怡大多不理会。起先她也觉得真心讨厌,但制止过好多次,廖学玉仍我行我素。后来梁梦怡说得自己都嫌烦,就不想再罗嗦做无用功了。只在老猫把自已头发扯疼的时候,才低吼她:“你再讨嫌,我把你的猫爪子剁了!你不嫌弃头发上有灰,我还嫌弃你弄我一头发口水呢!……你再咬,我就半个月不洗头,让你好好咬!……幸好你老爸不让你养猫,要不你非得跟它一个窝里睡!”
这种时候,廖学玉完全是不会生气的,只是用笑眯眯的大眼睛看着不高兴的梁梦怡,继续用小指上略长一点的指甲剔那卡在猫牙齿里的头发丝。然后,接下来的日子,她仍然会自己很高兴地这样挠玩梁梦怡的头发、继续咬头发再剔牙的小动作。其实,廖学玉自己的头发是非常黝黑浓密的,只是她留的是那种日本娃娃似的齐刘海的短发。每当梁梦怡不耐烦地吼她:“玩自己的头发去呀!”她则理直气壮地说:“够不着玩儿!”
梁梦怡仰天叹息,只好把长发编成麻花辫。可是,留下来的那一截发尾还是成功地扮演了逗猫棒的角色。
廖学玉对猫儿有着迷一样的喜爱,几乎达到了迷恋的程度。不论什么品种,不论是家养的还是游走街巷的,胖的瘦的、干净的还是脏兮兮的她都喜欢。如果上下学的路上看到一只猫咪,她就几乎挪不动脚了,一定要上去逗弄一下。赶上有那只猫咪好心情跟她玩耍一会儿,她便可以高兴好几天并津津乐道。只可惜她家是不许养小动物的,当然梁梦怡家也是不许养的,梁梦怡还觉得自己的老妈有洁癖的嫌疑。
少年的廖学玉总说:“等满了十八岁,我就出去单过,一定要养只漂亮的猫猫跟我玩!”
只可惜,她这简单美好的愿景一直到不惑之年竟都没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