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志松一走就是十三年。开始几年,他都在内蒙或东三省闯荡,一年两年的还是会回去过过春节,在家不过十来天,虽然不会对霈玲很亲切,但也勉强过得去。后来北方经济一直不太好,他就转向南方了。那几年,他也没挣到什么钱,除去自己花费和寄回家的,几乎没有结余。八年前他跟朋友来了昆宁,后来认识了杨静,人生才又变得不同。
刚来昆宁时,他暂住在朋友的餐馆里。朋友开了家内蒙风味的小肥羊火锅店,店面比较大生意还不错,三层楼的最上一层就是给小工住的。管志松就在这里暂住了两个月,有空时就在店里帮帮忙。那时是冬天,杨静单位的同事们挺喜欢吃这一口,下了班就约一起去离单位不远的这家店涮火锅。可以说,管志松跟杨静的缘分始于这家火锅店,更源于杨静好。
那天杨静带着静好一起去吃饭,小孩子吃得快以玩耍为主,大人们还在边吃边聊,小孩子们就已经到处跑着玩了。在楼下玩耍时,静好跟另一桌食客的孩子不知为了什么事争吵了起来,那个小男孩就伸手打了静好。孩子的家长们都不在身旁,看见这一幕的管志松就出面制止了小娃娃们的纠纷,把静好护在身后并批评教育了动手打人的小男孩。双方家长都接到了自家小孩一起玩耍的小朋友来告状,都汇集到楼下找自己的孩子。男孩家长先到,看到竟有个打工模样混得不太好的男人在人模人样的教训自己家娃,当时就不干了,气咻咻地跟管志松理论起来,还差点动了手。这时忙着下楼来找女儿的杨静正好看到了陌生人管志松护着静好的这一幕……缘分由此开启。
回忆至此,管志松又抿了一口酒。杨静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她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接纳了自己,这么些年来一直一直陪伴着支持着自己。管志松长叹一口气,只是自己命运不济,总也无法翻身给他娘俩儿一个好日子。
他正感慨着自己的命运时,只听到安静无人的小道上跑来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跑越近,听得出是两个人的,像是一个在跑一个在追。管志松顺着声看了过去,嘴里轻轻嘟囔着:“这么晚了,鬼都没有的街上谁还在闹?”
这条街是连接两条主路的一条小街,晚上出来散步的人们回家后,就很少有人行走了。
最先跑过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离她几米外追着她跑的是个瘦高的小伙。管志松笑了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追姑娘的!女孩从他这里跑过去的时候,管志松发现她一副很惊慌的样子。他躺在树的阴影里眯了眯眼睛,又想:看来这女孩儿不喜欢这男的。
紧接着,男人也从身边跑过,管志松留意到这个男人的体形很是消瘦。他又摸了块豆腐干放嘴里嚼着,却有种说不清楚的不好的感觉浮了上来。两人都跑过去了,都没发现暗影里的他。不知道过了几分钟,管志松听到了一个女人哭喊救命的声音从不是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腾地站起身来,酒劲让他摇摇晃晃,上头了。但他还是挣着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歪歪斜斜地跑了过去。不算远的远处,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已经把女孩子抓住了,他正在拉扯着她……管志松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这事他必须管!
这时候,他居然还能想到了那个男人的身高比自己高了不少,如果正面冲突他很有可能打不过人家。四下里看了看,便看见旁边没修葺好的花台边有堆放着的砖头,他趔趄地去捡了一块抓在手里。那个男人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女孩身上,并没有发现身后正在接近的管志松。管志松摇摇晃晃小跑到他们身后时,只看见女孩单薄的衣服被扯开了,大半个肩头和一部分前胸都露在了外面……
有两个女儿的管志松大脑一热,照着正想按倒女孩的男人后脑就是一板砖!
待管志松醒来的时候,竟是在医院里。随着医生进来的还有警察,他们告诉他,他是被那个挨板砖的男人扑倒的,警察来的时候,见他脖子上和一侧脸上有血,人也昏迷不醒,就把他一起送医院来了。
管志松觉得头昏沉沉的,他表情有些悲壮地问:“我受伤了?!严重吗?”
进来的小警察对他笑:“你没受伤,你脸上和脖子上的血是犯罪嫌疑人的。你打中了他后脑,他当时没晕,勉强想跑,没跑两步见你又追他,他就反过身来扑你,但这时他也体力不支,就压着你栽倒了。后来又被压着的你又顺手在他头上打了两下……你昏迷不醒其实是你自己喝多了,倒地后被嫌疑人压着起不来就昏睡了过去。不过,倒地的时候你的后脑也磕碰到了地,就留在医院里观查两天吧!”
管志松在警察的话语中逐渐回忆起了一些片段,但随即又紧张而担忧地问道:“我可没钱住院,医药费谁出?”
“看来你真没啥问题,脑子清醒的很!”小警察又笑到:“你这是见义勇为,先别担心医药费的问题。”
管志松放下心来,又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么详细的?连我怎么被扑倒,又打他两砖头的事都知道?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受害人说的呀!”
“她没事吧?”
“没有,你出现的及时,她只是受了惊吓,被嫌疑人拉扯时跌坐在地上,腿上和手上擦破了点皮,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个挨板砖的呢?!”
“被你打破了头,脑症荡在别的病房治疗。”
下午晚一点的时候,那个被管志松救下的姑娘及家人就来看他了。带了鲜花和水果来,还说要给他换个单人间的病房,钱不是问题,他们家来出。
管志松有些受宠若惊,忙着说不用了。除了头有点晕以外自己也没受什么伤。
那个当事的姑娘和男朋友在他病房待的时间比较长,一个劲儿地对他说着:“谢谢叔叔!”
管志松有点尴尬,自己看起来有那么老吗?不过刚到四十呀!但想一想又笑了,自己的女儿也都十七了,而这女孩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刚出头。更何况现在自己胡子拉碴的,不叫叔叔那叫啥。
于是他便拿出叔叔的姿态来教育那女孩:“以后别那么晚出门!走那么僻静的路,你都不会害怕吗?夏天了,穿那么少容易引起坏人的非分之想!”
女孩的男朋友跟他讲了原由,事情才更加清晰起来。这对小恋人刚大学毕业,昨天晚上一起去吃了饭看了电影,可是就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在车上为了点小事就争吵了起来。车是男孩开的,当女孩生气说不坐他的车了,非要闹着下车时,男孩也是年轻气盛又吵到气头上,便当真停车,你要下就下呗,爱坐不坐!女孩负气下车的地方正好在这条路口,而这条路的另一端就离她的家不远了。
因为生气,因为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男朋友,女孩根本没有考虑到夜黑人少,任性地一头扎进了这条小路。这时已过凌晨十二点,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刚走了没多久,某个阴影里就窜出个陌生男人来跟她搭讪。女孩没敢理,只闷着头往前走,而那男人却跟了上来。后来,就是管志松看到的那一幕了,因为管志松的出现,她才免遭打劫和欺凌。
管志松又气又怜,骂她:“你傻呀!这种时候应该往回跑嘛!干吗还往人少的地方跑?手里没电话吗?先报警啊!”
女孩红着脸说:“当时吓傻了!脑子里只想着快跑,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后来他们从警察那里知道,犯罪嫌疑人是个吸毒者。他看见女孩的时候,刚吸食过毒品。看见漂亮女孩独自一人,穿着一看就像有钱人,再加上女孩子大夏天穿的很轻薄,便产生了双重的邪恶念头。再后来医院又找女孩和管志松去做了抽血化验,他们这才又知道那犯罪嫌疑人身患艾滋病,而他本人并不知道,是现在医院确诊的。
万幸!他俩都没事。管志松和这女孩都有一种云里雾里劫后余生的感觉。特别管志松,那挨板砖的血可是流到了他脖子上和脸上一些的,幸好他的皮肤没有破损,没有被感染。但医院为了以防万一,又给他俩吃了防阻断的药。那几天,管志松有事没事都在镜子前一遍遍看那一侧脸上和脖子上的皮肤,生怕忽略了任何一个小小的破损处。后来,他又做了两次检测,心里才算踏实下来。
幸运之手终于叩响了管志松的大门,让他云里雾里的事并没有结束。女孩和男孩家都是很有钱的人,在知道了他混得非常潦倒的遭遇后竟愿意帮助他。两个青年像是瞬间长大了一样,女孩跟男朋友说:“五十万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年的零花钱。可大叔却被这钱逼得走头无路,我想省一年的零花钱帮帮他!”
男孩支持,他说:“我跟你一起吧!那天的事是我错了,要是当时不跟你生气任性地开车走掉,要是我追出去哄哄你,你就不会遇到这种危险了。要不是大叔出手,你这一辈子不都被毁了吗!是他替我救了你,我出三十万吧!我俩一起凑齐五十万给他还债!”
两个青年的决定,得到了双方家人的支持,反正是他们自己节省开支,对于家庭财政一点没影响,整好也从这事中学到了一些可贵的东西。五十万,对于有钱的人来说,搞定的就是这么轻松。当管志松拿着这些钱去找杨静时,杨静一家人也顿时稀里糊涂的重获新生一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