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廖学玉在享受跟张毅甜蜜恋爱的时候,内心里不知道为了什么总有那么一丝丝的惆怅。她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起过,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直到一天,她接到了一个关于艾小顺的噩耗,才意识到这种惆怅原来与他有关,而这种惆怅好像真的也不是跟还爱着有关。
说是噩耗,倒不是艾小顺当时就死了。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死,他是在大半年后被代表正义的子弹结束了生命的。
艾小顺的案子是聚众打架,胆大心狠的他把对方一人给捅死了。当然,捅死人绝对是意外。至于他为了什么打架,廖学玉并不清楚,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艾小顺已经拘在看守所里了。因为案件还在侦查阶段,任何人是不能探视的。
听到这个消息时,廖学玉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一样紧张、惊讶到窒息。她虽然恨他的滥情和无义,也咒骂过他和那个冬瓜灰一样脸色的女人过得不幸福,只有那样他才会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好究竟在那里。可现在,他居然过的糟糕到杀了人再用自己的命去抵命的地步!但是以命抵命的痛苦岂止是他,他毁掉的又何止是两条命,而是整整两家人的命运!
犹豫再三,廖学玉心底的天使到底战胜了原来对艾小顺憎恶,她还是去了他家。她想去看看他的父亲,他的母亲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想当初老爷子对自己是很不错的。老头一直认为儿子能遇到这样一个姑娘是莫大的福分。
当她踏进艾小顺那间灯火昏黄面积不大的家时,心头不由得一酸,她已经感受到一层愁云笼罩着这个家。艾小顺的姐姐和小他一岁的弟弟都在家,艾小顺眉眼长得像父亲却又整体没有父亲长得好,而姐姐和弟弟都像母亲,他的长相在家里有点另类。
艾老爷子在看到廖学玉的时候,不禁老泪纵横!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姑娘是多么的懂事和重情重意啊!自己是多么喜欢她成为自家的人,可惜终是无缘无份。
廖学玉第一次被大儿子带回来的时候,小屋里都多了些光彩。这个姑娘肤色白皙,银盆大脸大眼睛,尊老爱幼,性格好爱说爱笑。艾老爷子都常感叹自己那黑不溜秋又老不干正事的大儿子命真好。可不想这丑小子不安份,那么好的姑娘硬给错过了!后来这小子又带了一个跟自己长得有几分像的灰脸女人回来,面冷不说,讲话做事也是硬邦邦的,叫人生不出半点喜欢。老爷子私下里骂艾小顺不懂珍惜,儿子就气鼓鼓地摔门而去。如今他出了那么大的事,那个灰脸女人早不来家了,跑那里去都不知道,可人家廖姑娘却不计前嫌地来了!
艾老爷子一哭,把在场的人埋在心里的不痛快都勾了出来,廖学玉尤其心酸,她带着哭腔劝慰到:“伯伯,您别哭了!发生这样的事是很难过的,但您也得保重身体呀!”她给老爷子递过一张纸巾去。
老爷子擦了眼泪擤了鼻涕,又哽咽地说:“学玉啊,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对不起你啊!现在他更是谁都对不起了,他自己都对不起他自己啊!”说完,老泪又汩汩而下。
廖学玉只得又轻声劝慰了一阵才和艾小顺的大姐去了另一间屋说话。艾大姐告诉她,家里动员了所有的力量在想办法,力争能给死者家属多赔偿些经济,看看能不能判个死缓什么的,只是现在对方家属是一万个不愿意。
大姐说:“其实这也能理解。现在是新丧,人家养那么大的儿子说没就没了,谁家不急不气?死者还有老婆和嗷嗷待哺的孩子都丢下了,换我,也恨不得直接杀了小顺!更何况死者是家里的独生子!”
廖学玉问:“那就是基本没希望了?!”
大姐长叹一声说:“没希望也得找希望!趁着案子侦察、审判这段时间里,我们多做做工作,看能不能让对方家属情绪上缓和些。我爸已经带着我们去过那家赔礼道歉了,老头都跪下了!这么大把年纪……”大姐说着抹了抹红红眼角溢出的眼泪:“我们尽亲人能尽的力,其他真的只有看小顺的命了!”
送廖学玉走的时候,姐姐对她一谢再谢。她说:“大姐,其它的我帮不上忙,如果钱上不够,我可以凑点。不太多,但万把块钱还是能凑的!”
她的一句话,又把艾大姐给整的掉了泪,姐姐说:“要是当初你肯原谅他,或许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了!”
艾小顺的命到底没能保住,他被判了死刑。
死者家属虽接受了艾家老小诚挚的道歉,但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接受经济赔偿而宽恕艾小顺的暴行。虽然艾家竭尽全力东拼西借地拿出二十万来做赔偿,说换艾小顺的一条命,让他服刑一辈子都行。在当时二十万是一笔巨款,可以买下一套不小的房子了。
但对于那个家庭的父母来说,他们只有一个孩子,是他们千心万苦养大的宝贝独苗。对死者的妻儿来说,他是丈夫和父亲!受害人刚做了父亲没多久,女儿尚且不足周岁,都还不会叫爸爸。他的妻子悲痛欲绝!绝不愿意宽恕艾小顺还能活着享受这世界上的空气和阳光,那怕他的余生活得苟且。法律也不能宽恕他,艾小顺的档案里已经有过两次酒后打架致伤的不良记录了。而这次,他不但是聚众打架的挑头人,还杀了人,这影响非常非常的恶劣。所以,对于累教不改的施暴者,法律没有再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
案定,判决下来后亲人可以去探视了,属于艾小顺的时间已经不多。廖学玉都跟着艾家人到了看守所门外的时候,却没了进去的勇气。最后,她到底没有去看他,只托艾家人把自己买的东西稍给艾小顺。艾家没有人劝她进去,她廖学玉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够重情重意了。
艾小顺被执法后一阵子,廖学玉才把这件事跟梁梦怡说了。梦怡惊讶不已,她记得好像曾在晚报上看到过这样的报道,却根本没有想到犯罪人艾某跟自己认识的有过一面之交的艾某人有什么关联。
廖学玉幽幽地说:“还是没有进去看他,不知道以哪一种身份去看。要是他见到我,会很难过吧!”她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一个相爱过也恨过的人,就这么永别了?!还走的那么不光彩,让人憎恨!他家里还给他取名小顺,可完全就是人生不顺嘛!”
结案后,廖学玉才从艾家人嘴里听到了艾小顺失手杀人的经过。
黑脸艾小顺跟几个朋友去吃烧烤。烧烤这东西在南方一年四季都可以坐在露天摊撸串,多是晚饭后的一种消遣活动。晚饭少吃些,约几个朋友,点上爱吃的各色肉串、蔬菜串、再加上啤酒和饮料,围着小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一直扯到深夜、凌晨才会慢慢散去。
艾小顺本来就是单位门前烧烤摊的常客,行事说话都特别的大大咧咧,很有点小霸王的派头。那天因为他们这桌声音太大太吵人的原因同邻桌吵了起来,那时候艾小顺已经喝多了。因为是冬天,他们喝的是白酒,更容易让人热血冲头,邻桌有五个男人,也是气势霸道一句不肯让。
居然有人敢在自己天天混的地盘上跟自己叫板!吵架随即升级到了打架,双方一边动手一边纠集着各自的人。没过多会儿,人数就从最开始的十来个人增多到了四十多人。这些人里,艾小顺这边的人多,毕竟是在单位门口,听说哥们跟人起了纷争,帮架的和看热闹的都来了。就是这样所谓仗义的帮架聚集,加快了艾小顺更加错误的步伐。男人潜意识里的所谓尊严告诉他:绝对不能在同事朋友们面前丢脸,否刚以后被人提起来很不光彩。喏!艾小顺那就是个在家门口打架都输的软蛋。
其实双方当时已经一度停止动作,像电影里的场景似的,划开十多米的距离对峙着。艾小顺听到对方有人吵吵着要报警。他鄙夷地笑了,打不过了吧?想找警察来平息!没门儿,老子今天不把你们收拾服帖了,就不是你艾大爷!要让他们长点记性,以后从这路过都得低眉顺眼些!他顺起一把不知从那里来的,掉落在他面前地上的刀,直直地向对面走去。后来经过调查取证,那把刀是烧烤摊主的,他们在打架的时候烤架被推翻掉落,又在混乱中被踢踹到那里的。
艾小顺一腔子血还在往上涌着,恶狠狠地走向对面。他看见第一排有个男的,用一种鄙夷的、藐视的眼神打量着他。本就没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间又重新燃了起来,他用刀指向那个人:“你他妈的看什么?!信不信老子第一个就捅了你!”
叫嚣没有得到同样响亮的回应,仍是轻藐的眼神。艾小顺顿时觉得相当没面子,他气爆地嚷着:“我让你再看!”话落刀出,一把刀就直直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所有人都愣了!艾小顺以为那人会躲,至少会反抗。而那人应该也以为对面那个面目凶恶的男人不会真的捅,他不敢的,于是并没有做出反抗躲避!随后那人瘫倒在地,血很快殷湿了南方人不厚的冬衣,看不清颜色……
就是这样,两个都想当然以为会、以为不会还又不肯低头退一步的人,把命都交代了,一前一后。
廖学玉有些自责地说:“可能像他大姐说的一样,要是以前我原谅了他,我们还在一起,他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梁梦怡居高临下地摸了摸廖老猫浑圆的脑袋说:“也只是可能!他打架已经很多次了。你的愿望是好的,但命是未知的,况且路都是他自己走的。你对他做的够好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