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廖妈后大约二三个月的一天中午,廖学玉突地出现在梁梦怡面前。她的气色很不好,原本白皙的脸有些发黄,很明显的憔悴。
“怎么了?今天不上班的吗?”梁梦怡惊讶地问。
廖学玉未语,泪先浮了上来。她拉梁梦怡到楼梯间四下无人才伤感地说:“梦怡,我发现艾小顺劈腿了!”
“劈腿?!他?!”梁梦怡的眼前立马浮起艾小顺那张丑脸,随即喊到:“他有什么资格劈腿!?”
“我发现他跟一个女的暧暧昧昧。开始问他,他不承认,后来再问他居然就承认了。还说是那个女的追的他,他不忍心拒绝!”廖学玉的声音有些抖,好在眼泪一直浮在眼眶里没掉下来。
梁梦怡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不想廖学玉又说出一句:“那女的就在你单位楼下的百货公司卖羊毛衫,我摸准了她今天上中班,我想去会会她!”
梁梦怡愕然!真是狗血,居然跟自己在一幢大楼里工作!还有,廖学玉是不是疯了竟然要去会情敌!她本想劝廖学玉不要去,不值得,却看见廖学玉的眼里除了薄泪以外还燃着一簇坚定的怒火。正不知怎么劝,就听到办公室里有同事喊自己的名字。
梁梦怡咽下劝她的话,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廖学玉说:“现在就去!”
“用我陪你去吗?要不你等我会儿?”梦怡又问。虽然觉得一起去不太好,约着伴儿去找情敌,那场面像是要去打架的阵势,这样的事似乎也不是人多就好办占优势的。可她还是不太放心廖学玉自己一个人去。
办公室里又传来找梁梦怡的声音。
廖学玉坚定的说:“不用,梦怡你去忙,我自己去!我非要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那好,你先去。如果过30分钟不见你回来,我去找你。尽量别吵起来!”梁梦怡嘱咐着,她们便在楼口分了手。
回办公室处理了手上的事,看表早已过去半小时了也没见廖学玉回来,梁梦怡便急急下楼去找她。梁梦怡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题:廖学玉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的工作单位的?又怎么会知道今天上那一个班次?那女人的名字或是容貌,她一定知道其中一样,要不怎么找?而她要是知道,就只可能是艾小顺告诉她的!这么分析的话,艾小顺能告诉廖学玉这些信息,就有可能告诉那女人提防着正牌女友来找茬!而他告诉廖学玉这些又是何居心?莫不是想看着这俩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那个女的是有多优秀,让艾小顺眼里都没有了在各方面已经高过他自己太多的廖学玉……
梁梦怡在心里恨恨地咒骂着艾小顺,着急地在百货公司服装部寻找着廖学玉的身影。她实在是担心廖学玉找到了那个女人后吵起来,万一动手打起来就更麻烦了。有了这样的担心,她便又希望廖学玉没找到那个女人。她也搞不清为什么会平白白地想到动手这个层面,也许是因为艾小顺给她留下的印象造成的吧,追求他的女子应该同他性格比较相像,简单粗俗。
服装部很平静,广播里响着舒缓的音乐,不是周末顾客寥寥无几,看起来没什么不平常的事发生。走过大半个服装部,梁梦怡终于在丝绸阁的外货架后面看见了廖学玉。这个地方相对隐蔽,她就在这隔架后面愣愣地瞅着对面的羊毛衫专场。
梁梦怡顺着廖学玉的目光看过去,羊毛衫专场里只有三个女营业员在聊天,没有什么顾客。她走上前轻轻问:“找到了么?”
廖学玉像是被吓了一跳,也许是看得太专注,她并没有发现梁梦怡走近自己身边。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点了点头。
梁梦怡问:“那三个人里头的谁?”
她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声音发颤地说:“手里端水杯的那个。”
梁梦怡一眼看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果断拉起廖学玉转身就走,还好廖学玉也乖乖地由着拉走。
梁梦怡咒骂着:“你让艾小顺去死吧!跟本不用为了他哭!知道什么叫歪锅配歪灶吗?说的就是他俩!!真够配的!!……”
梁梦怡胸膛里也是极其憋闷的,虽然已经猜测到艾小顺同那女人在性格上会有相像,但没想到连外形都如此相像!她那一眼看过去时,手里端杯子的那个女营业员正好笑着抬头看向她们这边:那一张长脸,皮肤也是比较黑的,却又偏偏抹了一层增白霜什么的(那年月还没普及什么隔离霜,遮瑕膏),那样一张大长脸,就活像给东瓜皮上抹了一层霜虚虚地浮在面上,白里透着青灰。更让人不好接受的是,她同艾小顺一样厚厚的一张大嘴巴,抹了一层艳辣辣的口红,缀着抹了白霜也不能白的青灰面色,实在是触目惊人,没有任何美感!
梁梦怡拉着廖学玉去了商场里的餐饮区,找了个靠窗的桌坐下。点了两杯柠檬水,她们长时间地沉默着。
阳光从窗玻璃里投射进来,廖学玉脸上泛着淡浅的红晕,嘴唇是润红可人的颜色,眼睛经过泪水洗礼后更显明亮,粉白的脸上有层细微的绒毛,比起刚才那张脸,真算得上是肤白貌美!梁梦怡正欲感叹,却冷不丁的想起康明华那张俊朗的脸。她到底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敢情劈腿这事是不分丑俊的。可为什么又都让长得好看的廖学玉遇上了呢?
听到梁梦怡叹气,一直像魔障了的廖学玉才醒过神来,想说什么却又梗在喉头的样子,眼泪又大滴大滴落下。
“别哭了,再哭要变瞎猫了!我可没有橡皮给你擦眼泪!”梁梦怡故作轻松地逗她。
廖学玉笑不出来,哽咽道:“梦怡,你说我那里不如她?!”
梁梦怡瞬间明白,最伤害廖学玉的是对手根本不在一个级别。艾小顺不惜伤害她,也要和那个女人赖赖唧唧裹搅不清。不用再去论什么优秀,她已经输了。被一个比自己差的人,还未经过面对面的较量就被打败了,这种失败是带着莫名羞辱的。
梁梦怡问廖学玉,怎么就能确定那个丑女人就是艾小顺的劈腿对象。答案如她所料,艾小顺在廖学玉的追问下居然告诉了她那女人的名字、工作单位以及将要上班的班次都说了,还讲过她留着长发。廖学玉是打听着名字找去的,服装部的营业员热心地指给她位置说:那个长头发端杯子的就是,而那三个女营业员里只有那大红嘴留着长发端着水杯。
那晚,梁梦怡陪着廖学玉压马路,后来,干脆坐在了大路中间的隔离墩上。那时,马路中间的隔离带是固定的,水泥墩子牢牢的长在路中央,宽窄约有半米也比较平整,坐两三个人完全不是问题。这条路是通向郊区风景名胜的,到了晚间走的车辆并不很多。幸好当时没有交警,也没有如今一样多的道路监控,否则她俩的行为肯定违反了道路管理条例,扰乱了交通次序,轻则警告,重则来个拘留什么的。
梁梦怡只记得,有车从身前身后掠过时自己的长发就会被风带得飘扬起来。讲真,当时心里还是有几分惧怕的。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抓着并没有任何突起物的水泥墩边缘,生怕自己一时坐不稳就跌下去,心里虽然有些紧张但脸上却又是故作轻松的神情。
她想,经过的司机内心也是崩溃的吧?大黑天的,两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年轻女人,姿态很潇洒地坐在路中间,真是件很诡异的事。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会刮蹭到!如果是人,分分钟变成车下鬼,如果是鬼,分分钟要了驾驶员的魂。或许就是因为分不清是人还是鬼,所有车辆只是从她们身前身后飞快掠过,并没有司机摇下车玻璃臭骂她们的。
现在想来极不合理,极糗的事儿,反正当年是干了!那时梁梦怡只想,如果这样做能让廖学玉心里好受些,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