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选的双人床送来了,摆放开后,整个书房就显得无比拥挤。那只单人沙发被抬到了客厅一角,虽然与客厅色系相同,但却总有些格格不入多余的感觉。
收拾了一上午,费文林提议说:“中午别在家做饭了,怪累的,我们出去吃吧!”
若在平时,他俩都不用商量就心照不宣地出去吃了,可现在不得不先尊重两位老人的想法,果然老俩儿不同意。
老太太很不高兴地说:“少出去吃东西!不卫生还费钱!你们现在得学会计划经济了,以后养孩子可是大开支!”
费文林霎时就没了出去吃饭的心思了。
又过一周,费文林得去出差了。这段时间,因为父母刚过来,他刻意同领导讲了情况减少了他出去的安排。可是处里头就那么几个人,不能老让别人在外跑呀,所以费文林必须尽快回到正常态。这次出差,费文林要去一周时间。
他跟梦怡说:“我妈唠叨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实在不习惯的话,你就回爸妈那头住几天。”
梁梦怡冲他撇撇嘴,明显不屑他提的建议。她说:“你这是添乱的馊主意!儿子不在家媳妇就回娘家去,这让老人怎么想?别说你妈会有想法,换我,我也会难过的!”她顿了顿接着说:“我跟妈也没什么大矛盾!无非是有些小尴尬忍忍就过了,我不会在意。再说每天上班回来也是晚上了,真碰在一起的时候不多,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费文林听了这些话,心里就很安贴。梦怡的为人他是了解的,他不怕她会对自己娘不尊重,却是有些怕自己娘找她的茬。
果然,他也真是了解自己娘的脾气的。他才走的头两天还好,不过第三天,老太太就有些看儿媳不顺眼了。她总觉得梁梦怡娇气,吃东西又少又挑,让她这个做饭的老妈子心里很不舒服。河南人,面食才是正经主食,大米那是辅食!做面多简单,面条、饼、馍都简单,不需要弄多少个菜的,不像这边吃米饭,一碗饭要弄好几个菜来配,荤素都得有。
儿子在家自然是饭桌上的主力军,吃的多,做饭的人也就有心情好好做。这几天,就老俩口和吃东西一点点的梁梦怡,老太太就没多大心思做她们南方的饭菜了。而且在她心里,面和小米是相当养人养胃的,看他们南方人吃大米长出来的个,就是不如吃面的北方人高壮,梁梦怡虽然个子高挑,却是太单薄了些。老太太本就想让儿媳妇长壮点好怀娃,这下好了,老太太比平时更多的做面食。
老婆婆本是好心,但梁梦怡的胃却不习惯。费文林虽然是河南人,但他的饮食习惯早已被昆宁当地同化,现在的他,两天不让他吃米饭他都不习惯,更何况本就是南方人的梁梦怡。于是她回家吃晚饭时吃的就更少了。老婆婆看在眼里,嘴上暂时没当面说什么,心里却沤肥似的沤起气来。人就是这样,心里一旦对某人或某事不舒服起来了,就会越来越看不顺眼。原来在他们心里算温柔懂事的儿媳,此时大都是不入眼的缺点了。
这么段时间,老太太已经摸清了梁梦怡衣柜里的情况。她老见不惯衣柜里还挂着吊牌的那几件衣服,她数过的,大概有十件新衣衫都没动过!幸好,这十来件新衣服里还是有儿子三四件的,要不老太太是怎么也忍不下这火来的,但不管怎样终归还是儿媳的衣服多。不但衣服挂着牌没穿过,梁梦怡单围巾又有十来条,薄的厚的,同样是还有两条挂着牌没用的。
老太太这心啊,就开始心疼起儿子来,她对老伴儿说:“这么些衣服,花的不都是我儿子的血汗钱?!买这些些衣服不穿,挂着祭柜子呢?!原以为她是不招摇的女子,没想到也是个败家子!”
费老爷子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俩就是不用养孩子才这么撒手的!你见他哥她姐,谁敢这么花钱?!犹其小萍,一对双儿,更是对自己抠吧得很!”老太太说着,又心痛起自家闺女来了,自家的孩子自己不疼谁疼!
除了不会节约过日子以外,老太太还嫌弃儿媳妇晚不睡早不起的习惯。晚上不到11点12点不见她闭灯,早上不睡到擦着点是不起床的。天天都在办公室里坐着的人,风霜都不见的人,却娇气地天天都要洗澡,费水费电的……早晨做好早点她也不吃,说什么从不在家吃早饭,否则吃了胃里会不舒服。老太太又添气,如果你压根不吃早点就算了,说什么在家吃就胃疼,出门花钱吃就不疼了?!外面做的哪里有家里做的干净?!
梁梦怡说是去食堂吃,不在大街上随便买。老太太说:“食堂不花钱能让你吃?!”
说到干净,老太太倒是不好挑剔梁梦怡做的不到位。但太到位了也是惹人生气。她每天下班回来吃完饭,碗都是她洗的,但按她收拾厨房和家里卫生的那劲头儿,让人真的很不舒服。她那么认真的搞卫生,就像是他们老俩把家里搞得乱糟糟不卫生一样!反正各种的不对路,儿子在家的时候都不是个事,而在费文林出差的这七八天,统统都无遮无拦的蹦了出来,一桩桩都梗在心头,让人很不舒服。
费文林出差回来,就看到自己老妈一副染了忧郁的面容,还时不时在自己面前叹着气。他问老妈怎么了,老太太叹着气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再问老爸,老头儿也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但就是不说到底怎么了。他又观察老婆的脸色,却不见梦怡有何不妥,照样云淡风清的样子该干嘛干嘛,自然一派。他寻思观察了两天,发现父母的脸色好像只是做给自己看的!当着梁梦怡的面,老妈虽也不是欢天喜地的样子,但大模样和态度还过得去,唉声叹气也是不存在的。于是费文林就认定,问题的根本在父母那里,而不是在自己媳妇身上。
既然察觉到老妈有单独诉苦的心思,他就找了个晚饭后的时间,梁梦怡在收拾厨房的时候,他说带父母出去散散步再去逛逛超市。这回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老妈果然就没有再欲言又止,而是一股脑地向儿子倾吐了她心中的不快。
费文林听罢,很是意外老妈的小心眼,后来听着还不由地笑了起来。
他对爸妈说:“您二老要是这么想的话,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了!梦怡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要不然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还能看起来像新的一样?她不是嫌乎你们,而是她本来就爱干净。”
不想儿子一张嘴就是袒护媳妇的,老俩心里更加不痛快。老太太说:“爱干净这事我们先不说,算是优点。但你们也得计划着过日子呀!用不着的东西买回来放着做啥?穿又穿不过来,都连标挂着!”
“妈!你放心,我们计划着呢。房贷、车贷和生活开支我们从来都没紧张过!这些都是梦怡打理的,我从不操心!”费文林见老妈的脸色很不好看了,忙着解释那些挂着标签的衣服:“您看见的那些衣服,不是随便乱买的!我们确实会两三年间就淘汰一些旧了的不太穿的衣服,然后趁商场打折的时候多买几件。您看见的正好是五一节时商场反季打折时买的,便宜不少呢。反季的衣服嘛,就搁着没穿了。”
“两三年就换一批衣服?!还说不浪费?!儿啊!两三年那衣服能穿烂吗?”
费文林越解释,越拱老人心头火。
“妈,我们淘汰的衣服是拿去捐赠扶贫的!不是扔了。您说,捐赠给别人的衣服,能捐穿的太旧太破的吗?”老人的样子越不高兴,费文林就越是想解释得更清楚:“每次捐出去之前,梦怡都是要把衣服洗干净叠好包好才送出去的……”
“行了!行了!你也别说了!”费老爷子忍不住开口:“反正你媳妇是没一样不好的!不好不对的都是我跟你妈!我们小心眼小家子气,不懂你们要当大款的心思!”
费文林急了,又忙着分辨:“不是,爸!您别这么说呀!我也只是想让你们更多了解梦怡一些嘛!了解了,误会自然就少了,是不是这理?”
“我们都误解她了,行!那我就说说不误解的事?”费老爷子一副要公事公办开始讲理的样子。
“您说!”费文林一脸虔诚。
“好,我们来说说,你俩一直不急要孩子是怎么回事?都是奔着四去的人了,还要潇洒自由到啥时候?你今天也把理由给我说说!”
费文林登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脸疲惫。二老可不想管他的感受,只要他能解释就行。这小子滑头的很,不逼上一逼,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他们凭直觉,觉得不生孩子这事就是梁梦怡的主意。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不想要娃娃的?肯定是她上次流产遭了点罪弄怕了。
果然,儿子张口说到:“梦怡不是身体不好嘛,上次的事…很伤身体的!”
老俩相视交换了一下眼神,更确认了心里的想法,不由心里头直叹凉气。
“女人嘛,一生人连这点痛都扛不起?谁生孩子不遭罪?”老太太以生过三个孩子的资格教训着儿子:“现在说起来,当初她遭那样的罪也得怪你们!非要拖到30多岁才来生孩子,早干嘛去了?还有,既然怀着孩子身体又不好,还非要去上什么班?她要是不逞这个强,会从楼梯上摔倒吗?在家乖乖安胎的话,不就什么都好好的吗?”
“妈!这事不能怪她,那天她单位有急事……”费文林想极力辩解,但老妈没有由他说下去的意思。老太太不屑到:“急事!有多急?火烧眉毛了吗?也不是个多正式的工作,就她最积极!”
费文林又想替妻子分辨,却被老妈厉声喝斥:“你别插话!少说两句你会死啊!”
“我说她娇气,你就不乐意!那事都过去三年了,身体还养不回来?又不是贫困地区家的媳妇,成天得苦着累着干好多活儿,吃不好穿不好还得伺候着公婆,身体养不好还情有可原!你家这位,可是天天坐办公室里吹空调的人,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和你爸,也没来给你们添过麻烦吧?你岳父岳母也是把这个女儿捧在手心里娇养着的,你说她还要怎么个养法才能把身体养好!?”
老太太一气说了一大串来,让费文林一时无法招架。老妈不歇气地又说到:“我和你爸上你们这里来,还不是为了照顾好你们!天天辛辛苦苦地给你们买菜做饭,她倒好,每天回来吃上那么两口猫饭,给谁装柔弱呢?不吃饭,身体会好吗?”老妈说着说着,心里就气得不行,狠狠地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了儿子的脑门:“她那娇里娇气的样子就是糊弄你这傻子的!”
费文林心下凄惶起来!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波一波袭来。好一会儿,他才嗫嚅着说到:“这事不怪她,她是,是伤心过渡,整个人都伤着了!”
听到这话,老俩儿也长叹一声:“孩子没了,确实伤心!可你不伤心吗?”
老太太看见儿子眼里竟隐隐有泪光,霎时心疼得不得了:“我跟你爸呀,就一直担心你!你媳妇伤心是大家围着团团转的,可你呢?那不是你的娃?你自己伤心不说,还得天天照顾着她……”
“妈!行了!我们不说这事了行吗?!!”此刻费文林心里糟乱成一团,态度瞬间有些暴躁起来。
儿子的表现让老俩有些愕然!费老爷子冲老伴递了个眼色又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只是,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把这账给记到了梁梦怡头上,只有她才是儿子的心头肉,是任何不好都不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