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接到范瓈电话时,李沫正准备出门送货,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噩耗,她想不通,为什么昨晚还中气十足在电话里大笑的父亲会突然住进了医院重症监护病房,范瓈在电话里并未说原因,只说让自己立刻回去,李沫挂了电话立刻赶往机场,到达医院是在两个小时后。
“范瓈,我爸爸呢?”李沫焦急的问站在走廊的范瓈
范瓈看着李沫,眼里无比心疼,还有、愧疚~
李沫红了一路的眼眶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范瓈
“对不起,我没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对不起、对不起。”范瓈一边说一边痛苦的流下眼泪
李沫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她紧紧揪着范瓈的白褂袖子,嘶哑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怎么、会,”
“爸爸、他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怎么会、不可能~”
“是、车祸吗?”李沫想不出除了意外事故,还有什么原因能突然让一个人失去生命。
范瓈没说话,只是愧疚的摇了摇头。
范瓈发现李沫全身都在发抖,紧紧把她抱进怀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任何一句安慰的话在悲伤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许久,李沫状态缓和了一些,她退出范瓈的怀抱,嗓子沙哑的说:“爸爸现在在哪里?”
“我带你去。”
李沫跟着范瓈来到临时停尸间,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爸爸此刻紧闭着双眼,安详的躺在上面,李沫来到床前跪下,刚缓和一些的情绪千百倍袭来,她已经没有了阿瑜,为什么又要失去唯一的亲人,这是对她的惩罚吗?对她违逆自然的惩罚。
李沫握着父亲冰冷的手,无声的流着泪,她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看了这个,你会知道原因。”范瓈递给李沫一个信封
李沫却没接,而是抬头看向范瓈。
“是叔叔拜托我交给你的,他说在你看完信之前,什么也不要跟你说。”
李沫慢慢抬手接过
“我在外面等你。”
范瓈走后,李沫呆呆的盯着信封一动不动,许久许久,她才小心翼翼拆开信封,信纸上面是父亲熟悉的字,一字一笔似乎都很用心
亲爱的女儿,我的沫沫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爸爸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你不要伤心,因为爸爸在最后一刻都是幸福的。我的宝贝女儿,你要知道,爸爸不是离开了你,爸爸是去了有妈妈的地方,妈妈独自一个人走了这么久,肯定很孤单,爸爸要去陪她。
其实、你肯定知道爸爸在说谎吧,因为,这些年孤单的那个人是我,思念她的也是我,快三十年了,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我没日没夜地研究逆晷,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她一面,甚至有过更贪婪的想法,但这一切在五年前戛然而止,而我付出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我的女儿。
这些时日,每每想起爸爸对你做的一切,都后悔不已,爸爸总会想。
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让你搭上逆晷,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义无反顾的研究逆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用尽一切把我的女儿抚养成人,让她一生幸福,可事实证明,任何事情都不可重新来过,
你肯定很怨爸爸吧,我的女儿快三十岁了,而我陪她过的生日还不足十分之一,再过几天又是你的生日了,可爸爸又自私了一次,你肯定再也不会原谅爸爸、爸爸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只希望你在那里能幸福,跟他在一起,你肯定会幸福。
我知道你是个敏感的孩子,所以父亲未向你透露过想法,只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悲伤。
我完成了心愿,此生无憾。
最爱的女儿
李沫全程痛哭着看完所有的字,一遍又一遍,最后趴在爸爸僵硬冰冷的身旁泣不成声“你们都不在了,我又如何能幸福。”
三天后
“沫沫,让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留在时光里吧,你正值芳华,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你,放下这段过去,继续往前走。”
李沫从床上惊醒,又出了一身冷汗,这几天天天如此,不是在爸爸的遗言里醒来,就是在黄瑜的信里醒来,她感觉自己大概已经疯了,耳边时时刻刻响起那些声音,而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她一人,爸爸离开后,按爸爸生前遗言办了个简单的葬礼就下葬了,葬礼结束后她没有回桐市,一个人浑浑噩噩呆在和父亲住的房子里,也不出门,整个人憔悴了很多,范瓈来过很多次,用李程远生前交给他的钥匙进了屋,李沫却一直紧闭卧室门不见,他买来的蔬菜水果放在冰箱也一个未动。
范瓈很担心她,最后只得破门而入,李沫抱膝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门板落地的巨响并未惊动她,如果不是颤动的睫毛,会让人觉得那只是个逼真的布娃娃。
范瓈小心翼翼的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轻声说“沫沫,我做了点你喜欢的菜,去吃点吧?”
李沫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如果说几天前见到她时,她眼里没有星光,那现在她的眼里则是一片死寂,毫无波澜。
范瓈心疼的看着她,担忧的说:“你已经三天没进食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如果你爸知道你这样,肯定会很心疼、很自责。”见李沫还是无动于衷,范瓈只好刺激刺激她
李沫果然有了反应,她垂眼看向范瓈,眼里虽然是空洞的,却也回答了范瓈的问题“我吃了,我知道,头七的时候要去看爸爸。”
范瓈看了看屋子里,才发现书桌上有很多拆封过的包装食品袋,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可也没有完全放下心来“那我们再出去吃点吧,那些东西始终没有营养。”
“没关系,活着就行。”李沫转头看向窗外,淡淡回答
范瓈的心闷疼闷疼的,他站起来转身面向窗外,眼里的挣扎一闪而过,才开口道:“伯父生前还交代了我一件事,他说、让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李沫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脑子里浮现出那条深巷,那个身影。
“对,就是你现在想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