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人格分裂
家里坐着的那个客人我从未见过,大约五十来岁,头发半百,戴着眼镜,穿着西装,气质比较洋派。
据小月讲,那人说是野妹妹介绍他来这里的,她心想除了野妹妹,也没人知道我的具体住址,应该没说假话,又见他是位文质彬彬的老人,所以没有拒绝他入屋等待。
我觉得野妹妹事先没有引荐,直接让这人上门来找我,一定跟他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一见到我,立即像认识我似的,迎上来鞠躬:“你好,赵小姐。”
老者对我如此尊敬,我不太适应,反倒比他拘谨,问道:“您是野妹妹的什么人?找我什么事?”
“我不是他的什么人,但我跟你的关系很近。”他的普通话不太流利,有很浓的广东话口音。
我不解地看着他。
“是这样,江小姐,我是你母亲的委托人,叫赵青天。你可以叫我赵伯伯,也算是你的远房大伯。是专门来通知你,你的妈妈希望能够见你一面。”
我大为震惊,这也太突然了,我居然还有妈妈?
“她凭什么说是我妈妈?”我不可置信地问道。
“野妹妹可以证实。”
“他为什么可以证实?”
“因为当初,是他把你从你妈妈身边偷走,然后丢弃的。”他说着用目光打量我,“而且,我们已经拿你发丝进行了DNA测试,你和你爸妈是99.9%的亲子关系。”
我就像头顶被人敲了一棍似的,这剧情也太离奇恐怖了!他们什么时候拿到我头发的?
“野妹妹为什么要那么做?”我痛苦地问。
野妹妹对待我的态度变化莫测,一直让我疑惑不已。
一开始,他认我做干女儿,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善待。
我以为是他找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把我当成了他女儿的替代品,所以才会那样照顾我。
可是后来,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转变,好像专门要整我似的。
我甚至差一点被他力捧的黄心怡害得身败名裂。
我觉得黄心怡是受了他的默许才敢那样挤兑我。
幸亏是刘翔鹰出手,我才免遭被工作室雪藏的厄运。
自此,我与野妹妹的关系,一直非常疏远,处于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他脑子有毛病,才做了这种不可饶恕的傻事。”赵青天解释。
这人说野妹妹脑子有毛病就有毛病吗?我才不信!
“他人呢?”我问。
“他无颜见你,现在住进了精神病院,希望那里能治好他的人格分裂症。”
啊?!我差点没叫出声来——
他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赵青天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原来,野妹妹本名熙涟水。
他是一名孤儿,是我外婆收养的一名义子。
我外婆是香港的客家人,生意做得很好,唯独一直怀胎不保,到中年才好不容易生出我的母亲熙雯。
我外婆非常宝贝我母亲,生怕她孤单,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比她大一岁的男孩,名义上是做养子,实际上是用来给我母亲做玩伴,也是为了她身边时刻有一个人形影不离地守着,免得她出意外。
熙涟水与我母亲一起长大,谁也没想到他会对我母亲产生那种兄妹之外的感情。
这件事情是我母亲开始跟我父亲恋爱之后才发现端倪的。
有一次,他趁着酒劲,亲吻了我的母亲。
我母亲气得扇了他一记耳光。
我外婆得知此事,严厉地惩罚了他,决定将他赶出熙家,以免坏了我母亲的名声。
他拼命认错,说自己是酒后糊涂,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外婆和我母亲都心软,原谅了他。
他接下来表现得非常好,完全就是一位长兄的模样,处处呵护我母亲,对我外婆也很孝顺。
大家看到的都只是他的表面,他老实巴交的皮囊内,却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一直幻想着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正与我母亲彼此相爱,只不过他俩因为得不到大人的支持,只能偷偷地进行。
我母亲在与我父亲谈婚论嫁的时候,他脑海里想像着她正准备与他私奔,以反抗命运的不公。
当我母亲真的嫁入赵家之后,他才如梦初醒。
一度,他变得毫无斗志,不愿与人打交道,更不愿意与我外婆移居英国,执意要去内地寻祖。
哪怕我外婆威胁会断了与他的母子关系,他也不肯回头。
香港回归中国的那一年(1997年),他没有跟随我的外婆移居英国,而是独自去了内陆的八亩市定居。
他之所以选择那里,是因为他认为他的祖先是那里的人,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一年后,我母亲生下我,他回香港探望祝福。
见到我母亲,他体内藏着的另外一个顽固的他又开始冒了出来,认定我就是他的孩子,是他与我母亲地下情的结晶。
这种臆想大到他无法控制自己,竟然瞒天过海将我偷走。
这个婴儿失踪案,直到我母亲随着夫家移居瑞士,都没有怀疑到他的头上,因为大家都认为他是我母亲的大哥,对我母亲呵护有加,不可能有任何作案动机。
他买通一个偷渡客,把我偷偷带回八亩市。
可是他根本没有能力抚养一个婴儿,眼见着一个小生命就会死在他的手上,他便将我扔在了孤儿院门外。
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以另外一个人格的身份去执行的,做完之后压根儿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一直到四年前,我母亲送外婆的骨灰回香港安葬,与他见面,跟他又谈起自己丢失了女儿的事情,他脑海中才隐约想起某些情节,开始帮我母亲寻找女儿。
在他构造的虚拟世界里,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名护士把我丢在了天堂孤儿院之外。
他沉浸于自己凄婉的爱情故事中而不能自拔,仍旧认定我就是他的私生女,亲力亲为地寻找着。
找到我之后,他偷了我的发丝,十分认真地带回香港去进行亲子鉴定。
结果,他发现我并非他的亲生女儿,这让他再次大受打击。
他内心坚守着的爱情故事彻底土崩瓦解。
他的病情因此变得更加严重,常常痛不欲生......
听赵大伯讲述到这里,我明白了,为什么野妹妹从香港出差回来之后,对我的态度变化会那么大。
“野妹妹的病情这么严重,难道你们从来不知道?”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病。
“不知情。我们也是在确定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之后才知道。”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家族徽章。”赵青天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属徽章——
就是野妹妹拿给阮云天看的那枚飞龙徽章。
赵青天说,我父亲是赵家掌门继承人。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赵家专门为我定制了这枚徽章,于我的洗礼之时他亲手给我戴在了胸口上。
野妹妹偷走我,连着这枚徽章一起偷走了。
二十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谁再见过这枚徽章。
但是前一阵子,有一个谣言,说有人曾经在八亩市见过赵氏家族的徽章。
这个消息其实就是阮云天传出来的。
他这个人一喝酒,嘴门子把不住,徽章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这引起了我父亲的重视,怀疑有人在利用假的徽章行骗。
因为这种徽章数量十分有限,而这些有徽章的人无一人承认自己在中国大陆拿出过徽章给别人代为办事。
我父亲立即派赵青天彻查。
赵青天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枚徽章居然出自野妹妹之手!
野妹妹说那枚勋章是自己捡到的。
赵青天当然不信他所说,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对他进行审讯。
野妹妹扛不住压力,吐露实情,说这枚徽章,其实是我的。
赵青天当即让人想办法弄到我的发丝进行亲子鉴定,结果证明,我的确与我父亲具有血缘关系。
“这就是那份文书的副件。”赵青天将亲子鉴定书交给我看。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真像是听天书!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野妹妹真是既可怜又可恨。
我这二十多年,孤苦伶仃地做着孤儿,与父母相隔天涯,竟然是因为一个精神病患者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