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越泽不再惹许陶陶后,加入了陶陶母亲和梅亦清的聊天。
许陶陶难得清闲,低头认真对付满满的米饭,等到消灭的只剩碗底的时候,身旁的母亲胳膊撞了下她,“怎么一直闷头吃饭,这么没礼貌?”
许陶陶一头雾水地回了句,“妈,我饿”。抬起头正好对上梅亦清的目光,带着点询问,却又平静如水。她不知错过了什么,迅速转头,求助性地看向邓越泽。
邓越泽嘴角上扬,许陶陶的姿态难得放低,他没再为难,“刚才我们说到靓源的事,现在金融危机的余波还没过去,银行针对出口企业的信贷卡得很紧,靓源负债率太高,订单又没起色,这次不太好办。所以就问亦清,他那里有没有什么门路,亦清问你要不要考虑找投资人,分出点股权拉资金。”
许陶陶心头万般滋味,沉了口气,“暂时不用,谢谢师兄。”说罢推开碗,“妈,我得再和越泽商量下贷款的事,碗你放着我回头洗”。又对着梅亦清礼貌点头,“师兄你慢慢吃”。
许陶陶说完看了邓越泽一眼,转身朝房间走去。邓越泽跟着她进了屋,合上门有些无奈,“大小姐,你这气性也太大了点吧。”
“邓越泽,你今天是要干吗?”
对于作为发小的邓越泽,许陶陶一向是各种外号换着叫,那貌似清宫太监的小邓子是最为常用的,鲜少直呼其名,而一旦连名带姓称呼起来,便是表明她已经极度生气。
邓越泽自然知道这一点,因而不用许陶陶细问,拽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后就开始解释,“靓源的贷款,我上次已经尽了全力,这次时隔不久,很难再帮你拿到大额贷款,即使拿到,资金成本肯定不低。而梅亦清那边,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现在是金融圈的红人,他所在的基金体量非常大,可以调动的人脉资源也很丰富,或许能帮上忙。我估摸着你肯定不会向他开口,所以帮你问问。我这也是好心不是?”
“那在这之前呢,你故意在梅亦清面前拿我取乐,又如何解释?”
“生活如此无聊,你总得允许我找点乐子嘛,我打小在你手底下哪占过便宜,好不容易出现个能降得住你的梅亦清,又不彻底把你收了,他这一放手不要紧,害得我又惨了整整五年,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你们冤家聚首,我还不能报复回点。大小姐,做人可不能如此霸道啊……”邓越泽说着就又回到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嘚嘚瑟瑟地翘着腿,脸上却是十足的痛心疾首。
许陶陶的气势却随着他的言语一点点低落下来,“从来就没开始过,又谈何放手?”
“得了得了,你们俩当年那点来来去去,看得我都磕碜得慌,你要觉得窝火,就别再想那些事了。做人最要紧的是当下!你当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是靓源!靓源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用开口这一脸痘就已经全告诉我了。着急上火成这样了,还有劲儿埋汰我!”
许陶陶伸手摸了下脸,用眼神冲着邓越泽丢过去一记飞刀,对方却依然滔滔不绝,“小陶子,你别嫌我说话直白,你作为一个成年人,做事情要知道考虑利弊,尤其是在重振靓源的这个当口。我知道梅亦清当年让你伤心,可既然伤心的成本你都付出过了,为什么不想想它可能带来的收益?梅亦清当年是不厚道,但他这种人,不厚道之后心里多少会有些愧疚,不管你们之间是否有过感情,如果你向他求助,这种愧疚都能驱使着他帮你。”
“邓越泽,你有完没完?”许陶陶宛如一只被踩到痛处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诚如邓越泽所说,一往无前地喜欢那么久,她都不曾确定,自己和梅亦清之间,是否有过感情。
“你别嫌我说话难听,靓源是你要接手的。当初我劝过你,你非要坚持,我理解,也尽可能支持你。但商场如战场,你眼下要救靓源,就不能一味感情用事。”
“我不是感情用事,我只是讨厌利用感情去获取利益。”许陶陶的语速快而坚定。
邓越泽沉默了一会,“好,陶陶,那你告诉我,你不愿意找梅亦清,却又是凭什么让我帮忙?”
“就凭咱们两家是世交,凭着我爸妈这么多年拿你当干儿子待。”
许陶陶和邓越泽两家的父亲是同乡,她的母亲和邓越泽的父亲是大学同学,当年她的父母相识,邓越泽的父亲是当之无愧的红娘。两家多年来关系一直很好,高中之前住的也近,她和邓越泽从小一直是两个家里轮流串着。
此刻,面对邓越泽的这个问题,许陶陶虽然回答得理直气壮,心底的一分凉意却终究是冒了出来:这世态竟凉薄至此,而今连邓越泽都要求给一个让他帮忙的理由。
邓越泽闻言却笑了起来,接下来的话轻松地打掉了许陶陶刚刚生起的寒心,“这不就对了!我能为着伯父伯母对我的好义不容辞,梅亦清就不能因为阿姨的师恩尽一份力吗?你妈当年作为导师怎么对他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妈说,老师和学生间的关系应该是单纯的。”许陶陶仍然试图坚持。
邓越泽交叉起十指,身子稍微向许陶陶弯了下,语气难得郑重起来,“陶陶,你以为我愿意你去求梅亦清吗?我不愿意看着你对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放低姿态,更何况是梅亦清。奈何人情冷暖,我家老爷子病退之后,我的面子没有多大分量了。而我自己又太年轻,业务和资源上积累的程度还不够。建议你去找梅亦清,是想着即便他帮不上忙,但念着以前的情谊,他也不会拒绝得让你太过难堪。别人,就不一样了,直接拒绝你那算好的。你接管靓源也有半年多了,这一点应该有所体会。”
许陶陶没再说话,何止有所体会。当年他们两家何其风光,如今的清冷又哪能由一句简单的人情冷暖概括得掉。
屋子一时陷入沉寂,许陶陶和邓越泽仍然是相对而坐,却是各自垂首,各为思量。良久,偶然对上的视线中,两人的嘴角能扯出的都只是一丝苦笑。
也许是见气氛太过伤感,邓越泽一拍扶手又阴阳怪气起来,“我说大小姐,你刚才那么霸气地扔下客人,这会就不好奇外头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