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上坡路,一块不大的院子,围墙只有半米高,围墙外就是一条深约沟渠。作为南方城市,即使在冬天围墙外的各种植物也依旧碧绿且茂盛。
刚好这些植物都挨着围墙生长,能冲当围墙的另外部分,将院子大部分情况挡住,又因为下方就是沟渠,使得任何人都只能从正门入。
罗蘅家是一座二层排楼,主要建筑材料是石头和木头,因为从她爷爷那辈建起,到如今有差不多六十年了。
所以支撑房子整体的柱子、房梁以及门窗都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黝黑、腐朽,看着就摇摇欲坠。但这是她的家,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除此之外就是院子里的小轿车,虽然罗蘅对车子不了解,但看这车的外形和大小也能判断它不是一两万能拿下的。
“什么时候买的车?”罗蘅问。
“一年前。”罗天赐有些害羞地说:“八万,我没买贵的。”
“全款?”
“嗯。”
罗蘅笑了,这笑容苦涩又无奈。自从当时发生那件事后,罗蘅每年给两万,到如今也就八万,父母就这样把她孝顺他们的钱给罗天赐买了车。
行吧,给了他们爱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吧!
“不是说爸爸病了?”罗蘅问:“我把东西放下一块去医院。”
“你的房间爸妈一直没动。”罗天赐前面带路,一副殷勤备至的模样。
罗蘅来到二楼,罗天赐口中她的房间其实就是一间靠窗的小房子,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看着不变的摆设,老旧的干裂起皮的门板,她想不起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将手里的包放到书桌上,姐弟俩从楼上下来,俩人坐进车里,罗天赐开车。
罗天赐说:“咱们离哪里都远,买辆车方便。”
“嗯。”买都买了,自己能有什么意见?
车子开进镇里的医院,那医院像个学校,只有一圈二层楼,能输液能做检查,但是没有能做手术的医生,也没有医生愿意来这里。
罗蘅的父亲住在二楼的病房里,他第一次得这个毛病,除了手和腿脚有点不方便,并没有太大得后遗症。
但是这一场病直接打击了罗蘅父亲得精气神,曾经微胖地老头在几天时间里受了十几斤,整张脸小了一圈不说,整个人也恹恹地。
他看到了罗蘅,立刻就要坐起身,被罗蘅的妈妈搀扶着,罗蘅的大姐见状也搭了一把手。四年了,一家五口终于又在一起了,只不过这一次是在病房里。
“咱爸在地里覆膜,干得好好地忽然就晕在了地里,被邻居老张发现这才送到了镇上的医院。”大姐罗媛说。
“幸亏家里有车,如果送不及时……”罗天赐也跟着描述当时的情况。
“你爸爸这个情况要养,二丫,你看……”罗蘅的母亲在跟女儿要钱,但是女儿已经给了不少钱,不仅如此,债也是她还的,这个情况她不好意思开口。
“我这里还有点存款。”罗蘅说:“我不在家里照顾,多给点钱是应该的。”
她自以为做得已经很到位了,家里的生活费,父母治病的钱,甚至家里改善生活,她是愿意出钱的,但她的父亲并不满足。
“你三十了,什么时候结婚?”罗蘅的父亲问。
“咱爸给你找了个对象,这次回来也见见。”罗大姐说。
“谁?”罗蘅目光扫视病房里的家人,眼神最后落在了罗天赐身上。
罗天赐摸了摸鼻子,说“我的同学,也考上大学了,去年毕业,现在……”
“虽然没出去工作,但是他比你小那么多。”罗蘅的妈妈说。
罗蘅冷笑,“我养咱们一家不算,现在还要养个小男人?我要是想养小男人,外面什么样的找不到?你说得那个同学是不是看上了你的汽车,你是不是跟他说,你的车子是我给你买的?”
“……”病房里忽然沉默了下来。
罗蘅看向自己的父亲,“爸,我的钱要给别人您愿意吗?大姐结婚后,给您多少钱?”
“你嘴里只剩下钱。”罗大姐羞恼地离开了病房。
“姐,你现在不把我们当亲人我能理解。”罗天赐说:“可我们也是希望一家人不要分开,我们希望你回家来,难道这样也错了?”
罗蘅不为所动,如果感情还能绑架她,她不会离家这么多年。
“不用说了,等爸爸好一点我就走。”
“不许走!”罗爸爸坐起身,“你赚了多少钱也得结婚生子,天赐的同学大学毕业,比你小那么多,我们也知根知底,你准备准备结婚,结了婚就不要走了。”
罗蘅沉默不语,只等她爸把话说完,便问:“住院费交了吗?没交我去交。”
“她妈,你带二丫去交钱。”罗爸爸伸手指挥着。
罗蘅脸上带笑跟着自己的妈妈去了缴费处,交了住院费和诊疗费后,又去见了主治医师了解情况,医生说得也是得回去养着。
“什么时候出院?”罗蘅问。
“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一早。”医生说。
罗蘅点点头,回到病房就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他红着一张脸喊了她一声:“二姐。”
“你是?”罗蘅嘴角带笑。
罗大姐从这人身后走出来,一脸看好戏得表情说:“这是天赐的同学,刘同学。”
“刘同学……”罗蘅琢磨了一会儿明白这人是谁了。她看向这一屋子人,“有什么事?”
“我来看看叔叔。”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好。
“姐……”
“钱我已经交了。”罗蘅说:“医生说今天晚上或明天一早出院。”
“那你……”
“我明天离开。”罗蘅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么着急走干什么,好不容易回来。”罗蘅的妈妈不解。
“一天三百块,我在家多待两天就损失上千。”罗蘅笑着问:“妈,这么多钱,你给我?”
“我……”
罗蘅的父亲看着二女儿,“怎么跟你妈说话的?而且,人家刘同学从村里来这里看你……”
“爸!”罗蘅笑着说:“我工作不太顺利,以后可能要少给一点钱。”
他们不爱听她说话,那就不说话,用行动来说。
“什么少给一点钱?”一屋子病房里的人都急了。
“我得存嫁妆啊,”罗蘅笑着说:“这些年我一点存款都没有。”
“……”病房里的安静是罗蘅最喜欢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