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式的客厅里,两个阿姨,一个拿着墩布,一个拿着抹布开始收拾。孟诗雨躲到沙发后面,看着男人在那里蹙眉指挥。
“这边擦干净一点,被她口水溅到了。”这男人声音十分迫切,可能是有洁癖。
孟诗雨缓缓地离那男人远了点,生怕自己身上地灰尘会污染到他。虽说移动地缓慢,终究逃不掉某人望过来地余光。他目光凶狠地瞪过来,孟诗雨低下头假装看自己地衣服没有注意到他。
头顶传来男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孟诗雨望过去,男人一脸无奈。
“走,去后面说。”拿起茶几上的手机钥匙等物,离开客厅前,他还指了指沙发里孟诗雨的单肩背包,“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包随便落在车里。”
这人看似在解释,实则却是在转移话题。孟诗雨那个迟钝地还没发现,不仅没发现她还一脸感激地说:“谢谢。”
说完自己还一头雾水,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要道谢。
他是偷拿了我的身份证没错吧?这样无礼我还向他道谢?
孟诗雨心里愤愤难平,拿过自己的包,抬头看了一眼客厅里忙碌的两位阿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也很失礼呢!她颔首道:“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一位脸带笑意的阿姨挥手,“你快去,王先生等着你呢。”
孟诗雨笑着转身,只见那男人正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她。她忙抬步跟上,两人一起来到了一楼楼梯后面。
这里有一道磨砂玻璃墙,绕过玻璃墙可以看到黑色的餐桌。这里竟藏了个餐厅!
餐厅里除了黑色的实木餐桌,靠墙的位置还有一个置物架以及两个柜子,置物架上放着一些装饰用的花瓶和插画、工艺品等物,两个柜子一个是有玻璃门的酒柜,瓶子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只看这些酒类也是孟诗雨从未见过的洋酒,另一个柜子隔着柜门看不清放了什么,但单就那抛光地质地也可知,里面的东西绝不便宜。
除了这些,正对餐厅的另一边墙上有两扇门,因为刚才两位阿姨着急收拾客厅所以门都没有关。从门外往里可见厨具、料理台,这里是厨房。
一户人家居然有两间厨房,一般餐馆也没这个需求,这可真是有钱人!
不敢多看,跟着男人坐在了餐厅的一张椅子上。
男人双手抄在口袋里一句话不说,但表情和行为都显得很不耐。
3分钟后,家政阿姨打扫完毕招呼两人一声。两人重新坐回了客厅原处。
孟诗雨可不敢再碰那杯茶,男人又喊了一声,“阿姨!”
两个家政阿姨齐齐出现,“先生?”
“这个换了,另拿一套茶具出来。”男人看着孟诗雨恶声恶气道。
孟诗雨身体抖了抖,看似被吓得不清,实则内心已经在疯狂吐槽了。
至于吗?你这是洁癖还是下马威?我好歹是帮过你母亲的人!或许还没到恩人的地步,但也不至于如此?
但显然这屋子里没谁在意她的想法,桌面上的咖啡壶、茶杯换成了紫砂的,看着古朴地茶具以及与这些格格不入的欧式沙发和桌子,孟诗雨已经无力再吐槽了。
这家人为什么不能统一一下审美,非要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折磨强迫症?
备受折磨的孟诗雨闭眼喝了一盅茶,飘远地心思被男人的声音强行扯了回来。
“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王熙文,这是我妹妹王若依。”他介绍妹妹时,拉开沙发旁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相框。
不大的相框里是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少女,女孩笑得温柔可人。孟诗雨仅看了一眼,心中惊涛骇浪无以复加。
她自问这一辈子都无法笑得如同照片里的女孩那般温柔,那般得体,但这不是令她震惊地点。令她震惊地是,相框里有一张与她一般无二的脸。
就算心中有了答案,还是被结果震惊到无言。
“很惊讶是不是?就在回来的路上……”王熙文举起了她的身份证,说:“我刚让人查了你和你家所有人的信息,反馈过来的消息你和你的家人与我们家是完全没有一丝亲缘关系的。你和我妹妹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血型都是不一样的。而且,根据你的年龄和学习轨迹也不可能是我父母遗落在外的女儿,你们整整相差十岁!所以结论是,你只是单纯地长得与我妹妹一模一样而已!”
孟诗雨傻在当场,这人是做什么地?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能把她家查了个清楚,这人手段是能通天吗?她不敢多话,拿起身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勉强压住心中的惊恐,孟诗雨看向王熙文。
那男人望着相框里的女孩叹息一声,“无比熟悉地一张脸,可我却知道你不是她。你比她整整大了十岁……”
男人很悲伤,孟诗雨局外人一个自然没功夫感同身受。她看着男人棱角分明却带着别样温柔地侧颜生气,心想:一直在强调年龄!你什么意思?嫌我老?
王熙文没有理会孟诗雨,心情沉重地说:“依依出生一年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手术做不了只能换心。但她情况太过特殊,如果换心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所以,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尽量哄着宠着。这么多年,看着她慢慢长大,非但没养成霸道的性子,反而处处为他人考虑十分的乖巧懂事。就是这样,老天还是在她最好的年华里将她带走了。妹妹很优秀很有才华,刚过十六岁生日就凭借画作考入了美术学院。在学院里的两年,所有教授同学都喜欢她,两年里她拿了很多国内外的美术大奖,18岁那年她申请去德国美术学院交流一年,出国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偏偏她的病突然爆发。明明体检时,医生跟我们说保养的很好,活到二十岁不成问题,为什么,为什么……”
男人满脸眷恋,手指抚在相框上,看着他一遍遍摩挲着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孟诗雨不由得浑身战栗。
“父亲比妹妹早一年过世,家里只有我们兄妹和母亲。依依离世,母亲受不了这接连的打击精神出了问题,就变成了你今天看到的那个样子。”
几句话交代了前因,孟诗雨不知该作何反应。但她总算在那些挂起来的画作以及楼梯拐角的雕塑中看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些不是买的,而是那个叫依依的女孩子画的。尽管欣赏不来这些画作,她也可以凭空想象相框里那位少女是多么的有才华。
想着她早逝的命运,也不由得跟着一阵惋惜。
惋惜着,惋惜着……孟诗雨竟庆幸起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天妒英才,自己没什么才华自然也不会引得上天嫉妒,所以注定长命百岁!
如此,比男人大两岁又如何?比那小姑娘大十岁又怎样?有本事大家一起比命长啊!
想到此处,孟诗雨决定安慰安慰对面的哥们儿。
不想,对面的兄弟却给她扔下来一枚“炸弹”。
“我需要你留下,在我家当我妹妹。”男人的目光看过来,带着几分让人不容反驳的认真。
“啊?”孟诗雨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要求,“……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让你真的当我妹妹,而是假装。你也看到我妈的样子,她需要有人寸步不离得照顾。家政阿姨不行,她不听她们的。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原本她变成这样是因为依依,如果有妹妹陪在身边相信她会变好的。”
“不,不行。王先生,爱心我是有的,如果能帮上你我很愿意。可每天这样可不行,我得找工作,我得赚钱啊!您不能因为需要就让我在您这里耽误时间,绝对不可以。”
献爱心谁不会,但不能影响自己正常生活。
男人调整坐姿道:“我买你的时间!”
“什么?”孟诗雨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就是工作吗?我雇佣你当我妹妹,主要工作就是照顾我妈,工资比你在外面给得多,你看这样可以吗?”
孟诗雨瞳孔变大,一脸期待地问:“给多少?”
王熙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开了一个价。
那是绝对让她心动的价码,她问:“只照顾你母亲假装你妹妹就行?”
男人点头,继续加码,“我先付你半个月的工资,你工作一个月试试,如果不满意想走我绝不拦着,你看如何?”
“先给钱?”孟诗雨有些心动又有些不安,“可我什么都不会,没学过怎么照顾病人。”
“你什么都不必做,就陪着她。我的要求不高,不要让她到处跑跑得没影,害得我满北京城找,只要能保证我没有后顾之忧的工作,我还会给你奖金。奖励是你工资的一半怎么样?”
谁能抵挡得了金钱的诱惑,尤其这钱来得光明正大,拿着也不心虚,孟诗雨越发动摇。
男人像极了赌场老手,继续加码道:“其实在这工作真的很轻松。就比如现在,老太太睡着了,随你做什么都没人管你。老太太吃了药能睡四个小时以上,有时候会睡一天。坦白讲,这件事真的麻烦不到你什么。你好好想想,北京城上哪儿去找既轻松酬劳又高地工作?”
孟诗雨垂眸思索,一副要做出重大决定的模样。事实上,她活了近三十年,基本就没做过什么重大的决定。
见孟诗雨动摇的厉害,王熙文一脸胜券在握,继续财帛动人心的策略。他说:“我可以承诺,如果你和我妈相处中,她要送你什么礼物,除了车子房子或者几十万的首饰外,只要在我们雇佣关系存续期间,所有她给你买的衣服、鞋子、化妆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凡一次不超过五万地,你离开的时候都可以带走。你看这样如何?再加码你就是贪心不足了!”
孟诗雨眼睛一亮,当妈的要给女儿买东西会挑质量不好吗?这么有钱的人穿出去的衣服会像自己身上的这件无名无姓吗?绝不可能!
“我这里还包吃包住,你日常所有花销都在这里。我想,这样的条件,应该没有打工者能拒绝得了吧?”
您真是太有见地了,谁能拒绝呢?
这一刻,孟诗雨觉得自己是一只被金钱腐蚀坏地蟾蜍!一只快乐的只进不出的蟾蜍!
谁能体会蟾蜍的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