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店员翻开来人登记录,准备查看他的名字。
江柏没有回答,伸出手指了指萝卜,“来接它。”
“喵~”萝卜十分配合地叫了一声。
店员翻到江谨泽那一栏,“请问猫主人的名字和手机尾号您知道吗?”
“江谨泽,3792。”
对上了,店员看了眼江柏,记住了他的样子,应该是那对情侣的朋友,他们没空才让他来的,放心地把萝卜放到他的怀里。
不过这人为什么一副不会抱猫的样子,揪着它的后颈皮…
“哎哎,不能这样抱,”店员头皮发麻,准备把萝卜抢过来,“你到底是不是猫主人的朋友?你把萝卜还给我。”
江柏躲过了她,把萝卜像模像样地抱在怀里,“这样总行吧。”
拍了拍萝卜的脑袋,“我没养过猫,它是我弟弟养的。”
店员摸摸额头的冷汗,大哥你轻点拍啊。
“好吧,不要太粗暴地对它,”说完好心地警告他:“萝卜会生气的。”
一只猫有什么好生气的?江柏没有放在心上,出去之后给江谨泽发了个消息——接到猫了,专心开车注意安全。
此时的江谨泽坐在车上等乌子澜很久了,但是往常她都会这个点儿出来,现在却不见她的身影,他想冲进去找她,却又怕她生气,安安静静地看着马路上人来人往和穿梭的车流。
红灯亮了,绿灯亮了,黄灯亮了。
来了一辆宝马,走了一辆奔驰,来了一辆劳斯莱斯和一辆大众。
有个大妈带着儿子闯红灯,差点被车撞了,车主大骂,大妈却还是不讲理,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辆电动车没有让道,惊险地在大货车旁边急停下来,再往前一步就要出车祸了。
人生百态,世态炎凉。
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半个小时了,如果现在给她发条消息的话,她应该不会生气了吧。
——你在哪儿?还没下班吗?
乌子澜坐在公交站牌前,呆呆地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江谨泽的消息静静地躺在那里,她不知道怎么回。
天已经黑了,来了好几趟公交,其中一辆可以到家,她不想上去,看着b16从她身边经过,越来越远,一拐弯,红色亮眼的数字号码牌终于看不见了。
下一辆b16是半个小时后,乌子澜裹紧羽绒服,惊觉身边已经没有人在等车了。
他们都回家了。
他们还有家可回。
“叮铃铃…”手里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人,乌子澜的眼泪就落下来了,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喂。”
“你在哪儿?还没下班吗?”
江谨泽没有焦急,也没有埋怨,有的只是关心和温柔。
他的话语像今晚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一样,轻盈干净。
乌子澜嗓子沙哑,喉咙也痛,像是被噎住了,“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你在公交站吗?等着,我去接你。”江谨泽匆忙放下手机发动车子,却没有看见屏幕还在亮着,乌子澜没有挂掉电话,所以她能听见。
听见外面很多喇叭不安而急躁的声音,来往行人亲昵地对话。
听见风声灌进车里,呼呼啦啦的,像是最硬的塑料袋被暴力地蹂躏的声音。
听见江谨泽一个站牌一个站牌找,独自喃喃:“你在哪儿呢?”
别找了好吗?乌子澜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回家的线路有那么多,你难道要把上上下下的站牌都找遍吗?
可是江谨泽不知道,他只知道要尽快找到她,只要她在他身边,他才能安心。
终于,在b12到达的前一分钟,江谨泽终于到达了她所在的站牌,透过窗户喊她:“澜澜,上车。”
她往反方向走了三站,就快要走到起始站了。
她还穿着高跟鞋,脚不会痛的吗?
这么冷的天,她穿得暖和吗?
她这么漂亮,万一遇到地痞流氓怎么办?
江谨泽死死盯着她,耳边是公交车暴躁的喇叭声,虽然不大,但听在乌子澜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的响度,似乎要把她的耳膜震碎。
“澜澜,上来!”
看出她的犹豫,江谨泽这才觉得害怕——她在逃离他的生活,想要让他忘记她。
乌子澜没有看他,在明亮的站牌下偷偷抹了抹眼睛,走向了后面的b16。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江谨泽觉得浑身发冷。
公交车关上了前门,因为靠近起始站,车上没有多少人,乌子澜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江谨泽的车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一动也没有动。
这样最好,江谨泽,你放手吧。
逐磊上车的时候就看见偌大的车厢里只有一个人,平时他都是不会关注别人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多看了几眼,感觉那个人和乌子澜好像,走进几步,他惊喜地喊出声:“澜澜姐?”
只有今天他要去补课才坐b16,没想到就遇见乌子澜了。
只不过,她怎么好像哭了,眼睛红红的,脸好像也瘦了,缩在蓬松的羽绒服里,看起来有些憔悴。
“澜澜姐你怎么了?”逐磊摘下书包单肩挎着,扶着车子里的栏杆问她,“谁欺负你了,我帮你…”
男孩的面庞还是那么稚嫩,表情却很严肃,一副想要帮她出气的样子。
“没有人,”乌子澜牵强地笑了笑,“没有人欺负我,他…他们对我很好。”
很好很好,救了她两次,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永远都在。
“你不要告诉逐爷爷,不要让他担心,我没事,”乌子澜扭过头看向窗外,“我只是太累了。”
“姑娘!”公交司机惊讶地在后视镜里发现刚刚挡道的小轿车,“刚刚那是你朋友吗?他一直在后面跟着。”
现在的年轻人啊,动不动就闹矛盾,明明家里有小轿车偏要来坐公交,这是来体验生活吗?
啧啧,年轻人的生活他真的不懂。
逐磊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开口:“澜澜姐,他,”乌子澜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你和他…”
“没有关系,小磊,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他一定要这么坚持的话,那就连朋友也做不了了。
江谨泽,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逐磊听得出来她的情绪低落,识趣地没再问她,只是把书包抱在怀里,坐在了乌子澜旁边。
车门关关合合,终于还是到了家,逐磊看着乌子澜失魂落魄地下了车,还是忍不住走到最后一排向后看去。
江谨泽一路跟在公交车后面,安安静静,没有给乌子澜打电话,就这么一路默默陪伴着。
逐磊想,他一定很喜欢澜澜姐,喜欢到明知不可能还要去挽留,却又能压抑住自己不去强迫她的想法。
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他自己也做不到。
就这一点看来,也许江谨泽才是更适合她的人…
澜澜姐,祝你幸福。
江谨泽跟在乌子澜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她走他就走,她停她就停,她拐弯他就拐弯,只要是跟在她身后,他连路线都不看对错。
乌子澜握了握拳头,按了上行的电梯按钮,把手揣进兜里等待电梯下来。
瓷砖光滑,大厅明亮,江谨泽的影子倒映在她眼里,他穿着黑色大衣,碎发遮在眼前,才短短两天,他的胡渣已经露出来一截,显得沧桑许多。
乌子澜想要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倒影,却又生生忍了下来,正好电梯下来了,她赶紧走了过去,缩在最角落的地方。
二人相对无言,直到进了家门乌子澜才语气平淡地问他:“萝卜呢?”
“我哥去接它。”江谨泽看着乌子澜的头发,怔怔地在空中握了握手,仿佛还残留着那样丝滑的触感。
江柏的行李就放在客厅正中央,乌子澜没有再说话,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江谨泽苦笑一声,却听见手机“嗡”地响了一下——以后不要跟在公交后面,不安全。
短短的一句话,可是他的心好像重新活过来了。
他宁愿乌子澜给他多一些这样让他误会的话,也不愿意她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毫不犹豫地走向后面的公交车。
那是不是表明,她还是在意他的,她的心里,是不是还有他?
江谨泽站在了乌子澜门前,敲门的手始终没有落下来。
他想,就这样也挺好。
至少她没有退出屋檐。
乌子澜发了消息以后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她的脸上突然多了五个手指印,火辣辣的,恍惚间耳边又响起来那人尖酸的话:你活该去死!
恶毒又冷漠,忽然让她如坠冰窖。
她真的该去死,既然给不了江谨泽他想要的,为什么还要关心他?
他不是就快要放弃了吗?为什么还要给他希望?
乌子澜,你真是个坏女人…
你天生不配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