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完美犯罪
苏梓颜又吃了两次药,烧已经基本退下去了,只是整个人有些虚弱。她和冯驰一起给小白选了骨灰盒,又选了很多小白之前的照片发给了小西,用于小白两天后的葬礼。在她和冯驰仔细了解了小西那里所有的项目之后,决定在小白火化后给小白举办一个小型的葬礼,当然这葬礼其实也只有她和冯驰参加,但她希望用这个葬礼和小白做一个好好的道别,也算是有始有终。
开始操办葬礼的事让她有了些精神,这个时候是要让自己忙起来的,不然任何一个闲暇下来的时间都会她觉得莫名的悲伤。这种悲伤不仅仅是想念小白那么简单,而是觉得家里突然空了一块,因为家里空了一块,心里也空了一块,心里这样空空的会让她莫名的不安和焦虑。严格上来说,小白是唯一和她相依为命的人,跟着她离家出走,跟着她出国,又跟着她回来,可现在她却自己先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冯驰接了个电话之后说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临走前嘱咐苏梓颜说让她多休息,如果能吃的下就再努力吃点儿东西,如果她再敢去洗澡她就死定了。苏梓颜乖乖听话躺上床,偷偷吃了一片安眠药睡了过去,这样睡过去的话应该就什么都不会想了吧?苏梓颜家里是有安眠药的,但她不常吃,这种安眠药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安眠药,是她美国的时候买的,是普通药店里就可以随便卖的那种小剂量的安眠药。她平时只有在非常疲惫但睡不着的情况下才会吃一片,因为一瓶里有一百片,她却只吃过几次,剩了很多,她看行李箱里有很多位置就顺手带了回来,没想到这次还派上了用场。
冯驰晚上回来前回宿舍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刮了胡子,昨天晚上的那身衣服上还沾了一些小白的血迹,他这个样子怕是苏梓颜看了也难受。他回去的时候顺便买了晚餐,怕苏梓颜生病不消化所以只买了些汤面和小菜。苏梓颜乖乖地睡了一下午,似乎烧完全退了,脸色看起来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依然吃的不多,他看她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所以很努力的想多吃一点儿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索性让她不要吃了,多喝些糖水算了,一点点慢慢来吧,明明吃不下硬吃也是难受。
吃完晚饭苏梓颜便又说困了,其实是她下午的那片安眠药药效还没完全过去。她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一副马上就能入睡的样子。冯驰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再烧起来才放心,于是起身,“那你好好睡吧!”
走到门口正要帮苏梓颜关灯被苏梓颜叫住,“灯开着吧!”
“留着灯?”冯驰放下在开关上的手。
“嗯,不要关了。”苏梓颜确定道。
冯驰又走回到苏梓颜床边,她平时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她是不是怕?于是又坐了下来,“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没想到苏梓颜居然就点点头说好,然后调整了下姿势闭上了眼睛。这是第一次,冯驰觉得苏梓颜这么需要他,这么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虽然,她这个人本身任是谁看起来都会觉得她瘦小柔弱,但她的眼神往往就好像是能给她自己身边设了道结界似的,明明是透明的,但就是走不近。
不管遇到什么事,她的第一反应都是:我没事,我不怕,我不需要帮忙。就像之前在学校里,她明明因为他被篮球队的女生刁难,结果就那么生生忍着,什么也不说。看来这次小白的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无论是谁家了里养了多年的宠物去世都是很难接受的现实,更何况苏梓颜这样没什么朋友,又一直一个人生活的人。可想而知,小白陪伴她度过了多少孤单寂寞的日子。
苏梓颜本来就很疲惫,又有些药物的作用,一会儿就睡熟了。冯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无意中瞄到了苏梓颜随意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这个手机从昨天晚上他送走小白后帮她从物业那里取回来后就一直扔在这儿,好像一直都没有响过。
冯驰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而且他非常急需马上验证这个猜测。如果像苏梓颜所说,那个魏天骄是她的未婚夫,怎么两天的时间两个人都没联系过?而且,小白出了这么大的事,苏梓颜也没有丝毫的表现出要找魏天骄的样子。这两天因为小白的事实在事出突然,他为了照顾苏梓颜一直没闲下来,这会儿稍稍放松下来才有时间想到这件事。
不行,他等不了,他必须马上验证自己的猜测。其实作为一个有着不少侦查经验的警察来说,要验证这件事实在不难,即便他只是个普通人,也能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找到真相。冯驰起身,身子微微凑过去检查了一下苏梓颜,她似乎还睡得很熟。然后他把苏梓颜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然后用她的手指解锁了手机。见苏梓颜完全没醒,正准备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又想到了什么,把她的手又拉过来检查了一下,塞回了被子里,又检查了另一只手,结果是:苏梓颜的十个手指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首饰。不是说戒指去改尺寸了吗?这都半个多月了,还没改回来?
再看苏梓颜的手机,通讯记录里除了半个月前和魏天骄通过两次电话之外,两个人根本没有联系过。打开短信,里面除了有两条Eliane 发来大意是让她好好休息不着急上班的英文短信之外,就只剩下几条之前交过电话费的回执。
他点开微信,找到了和魏天骄的聊天界面,还真是不让他失望。两人的对话只有满打满算的短短两页,还没见过哪对刚求了婚的情侣之间的联系这么少的。第一页的对话是在他们那次吃饭之前,苏梓颜说有事找他帮忙,见面谈。魏天骄回复说:OK。一会儿见。接着往下拉,看着那段简短的对话,冯驰的嘴角越翘越高。
魏天骄:怎么样?骗过他了吗?
苏梓颜:嗯。
魏天骄:你还好吧?
苏梓颜:嗯。
魏天骄:我明天就回美国。
苏梓颜:嗯,一路平安,这次谢谢你。
魏天骄:不用客气了,你也保重。下次回国再聚。
冯驰把魏天骄和苏梓颜的对话截了屏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把苏梓颜的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此时此刻,看着安安静静睡在床上的苏梓颜,心里真觉得想把死丫头打一顿再扔海里喂鱼也不解恨。就没见过哪个女孩子是这样的,骗人用骗得这么真吗?还总说他的演技好,他跟她比差远了吧?想到那天晚上她的那个样子,觉得这演技放去奥斯卡也能拿影后了吧?一直都知道她聪明,就不能把自己的聪明收着点儿,非得用到这上面去?
但是他实在不能理解苏梓颜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找魏天骄演这样一场戏。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苏梓颜一定是知道了李欣悦是他找来骗她的,所以也要找个人骗回来。毕竟她这个人这么骄傲,自尊心又强,他和李欣悦在她面前表现的种种肯定还是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同时肯定又气自己非要找了李欣悦来演戏,搞不好又想起了六年前的不愉快,所以格外愤怒,想扳回一城。想到这儿,冯驰忍不住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这么想赢可以跟我说啊,我真的不是那么在乎的。你知不知到这半个月我过的什么日子?真事越想越生气,气苏梓颜,也气自己。
想想人家的女朋友要作也是象征性的作一作,找个人来气自己男朋友也得故意留下点儿破绽。她倒是好,提前做好功课,还能找个那么合适的演员,有理有据地,基本能算上一个完美的犯罪。最可怕的是,她还同时跟他打心理战,虚虚实实地事实就是赌他不会去查证,他还真的就中了计。而且,人家的女朋友作一作的目地是想男朋友道歉求饶更爱自己什么之类的,她这是干什么?要是没有小白的事情发生,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她唯一值得原谅的,就是在小白出事的时候还知道给他打电话,现在想想,如果那天她不给他打电话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实在让人后怕,让她在冰天雪地里冻晕过去没人管吗?
冯驰忍不住想,如果苏梓颜和魏天骄的事是真的,魏天骄真的是她的未婚夫,那么那天如果苏梓颜给他打了电话,他会管吗?会怎么管?其实不用太多纠结,答案是肯定的。别说魏天骄是她的未婚夫,就是她已经嫁为人妇,他也看不得她那个样子。他其实本也不是个心软的人,只是一遇到苏梓颜的问题,就看不得她一点儿难受。她被人欺负他心疼,她生病了他心疼,她就是表现出有一点儿不开心,他就会跟着心疼。这可能就是人家说的“一物降一物”,他这目前来看还不算长的一辈子,似乎只有对这个女人束手无策。偏偏这个女人又长了张可人疼的狐狸精脸,但又聪明地让他生气。想到这儿,冯驰忍不住想把床上的人摇醒拉起来给自己说清楚,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怎么样至少也得扑过来狠狠地亲他再给他说一百句好听的才能了事。不过,想着小白的事儿,这些恐怕也都是后话了,说什么也要过一段时间等苏梓颜恢复了一些再说。也没关系,反正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来日方长嘛,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看苏梓颜睡熟了,冯驰轻手轻脚地去了客厅。他把苏梓颜之前和魏天骄的聊天记录的图片单独建了个相册,相册名字就叫“证据”。然后开始搜素更多的证据,其实他现在心里已经确定苏梓颜和魏天骄的事就是假的,但他想到苏梓颜那天晚上一条一条的把证据抛出来,还说让他不信就去查,他还真就中了计没有真的去查。为了以后他也能有理有据地一条条地说得苏梓颜哑口无言,他就得把证据收集齐全。不给她点儿厉害看看,她还真是不把警察叔叔放在眼里,谎话张嘴就来,还说得一套一套地。想到问她戒指的时候,张口就是什么VVS级白钻好不容易被自己压下去的那股火气又烧上来,就她懂得多是吗?
冯驰就这样在苏梓颜的客厅里开启了查案模式,他先是打电话到局里让人帮他查了魏天骄的出入境记录,记录上证实了他确实是在他们吃饭那天之后的几天就回美国去了。调查魏天骄的经历确实和苏梓颜在学习的时间线上有相交,可除此之外却是查不到任何能显示他和苏梓颜在一起过的证据。查询了他在国外的社交账号,完全没有一条消息是显示出他有女朋友的,更没有一张和苏梓颜的合照。他把查到的信息都统一的存在了一起,等着到时候和苏梓颜算账的时候用。忙完了之后见夜已经深了,就在苏梓颜客厅的沙发上直接睡了。
清晨睡醒了的苏梓颜走到客厅看到冯驰那么高一个人就睡在沙发上而且只盖了条薄毯子心里突然一阵难受涌上来。晚上的时候他说等她睡了再走,没想到竟是根本没走。她去房间取了床厚被子给他盖上,没想到竟把他弄醒了。
冯驰努力的睁了睁眼,看见苏梓颜正站在旁边,再看看窗外,已经天亮了。于是坐起身,揉揉眼睛问:“你醒了?好点没有?还难受吗?”
“我没事儿了,你去床上再睡会儿吧,窝在沙发上很难受吧?”苏梓颜看着冯驰脸上的疲态就知道他没睡好,知道这都是为了她的事儿,心里其实很愧疚又自责。
如果没记错的话,苏梓颜家里之后一个卧室一张床吧?她让他去床上睡是说让他去睡她的床吗?想到昨天晚上已经知道了真相,可苏梓颜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真相的事心里有一些莫名的暗爽,忍不住勾了下嘴角。虽然是苏梓颜自己说让他去床上睡的,但大小姐的床他今天就先不睡了,主要还是不放心苏梓颜一个人待着,再说他办案的时候经常连宿舍都懒得回,睡在局里的沙发上也是常有的事,睡个沙发根本不算什么。于是起身拒绝道:“不了,我睡好了。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苏梓颜见冯驰拒绝知道他是怕自己不习惯他睡她的床,便也不再坚持,想说让他回去宿舍睡又觉得那么说就辜负了他特意留在这儿照看自己的心意了。其实他真的不用特意请了假这么全天照顾她,她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再说她早就习惯一个人了。都说由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来一个人管了的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这两天一直有个人陪着,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可能也是因为是冯驰的原因吧?如果不是他,不管换了谁她应该也会觉得拘谨和不舒服吧?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能让她感到安心的也都只有这个人而已。但这样不好,安心的感觉就会渐渐生出依赖的感觉,依赖的感觉就会变成贪婪的感觉,而贪婪就是人最不该有的东西。
冯驰见苏梓颜不答话,又问了一遍:“吃什么?要吃胃口好点儿了要不要吃点儿实在的东西,肉包子?或者油条馅饼什么的?”
苏梓颜这才想起来这两天自己病着只喝了粥和清汤的面,冯驰一个大男人又没生病也跟着自己只喝粥了,肯定没吃饱,于是回答说:“嗯,好,肉包子,还要茶鸡蛋。”
冯驰走了之后,苏梓颜又来到厨房,把小白的猫食碗洗干净摆在了餐桌上,就是那个平时她和冯驰吃饭的中间位置,这个碗以后就放在这儿了。
冯驰听到苏梓颜居然有想要吃的东西很高兴,好在苏梓颜住的这个小区附近买东西很方便,各式早餐也都差不多卖得到。买了早餐回来的路上,年轻的小门卫和他热情的打招呼,自从上次他穿着警服还给他看过警官证之后,再进小区门这个小门卫就再不查他了,而且会和他热情的打招呼。
“警官,买早餐啊?苏小姐没事儿了吧?”小门卫热情的套近乎。
冯驰点点头,“嗯,她好多了。”冯驰其实也挺佩服这些保安的,一个小区里的住户也不少,但他们就是能差不多都认全,有生人来的话也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这其实也是非常难得的工作技能。
小门卫嘿嘿的笑着,“那就好,那就好!”
冯驰走过两步又折了回来,然后问这个小门卫:“苏梓颜的男朋友最近来过吗?”
小门卫听完之后先是一愣,然后皱着眉头看着冯驰。
冯驰也抬着头等着他的答案。
小门卫想了一下,然后有点儿为难的小声说:“苏小姐的男朋友不……就是你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直球打得冯驰即便是努力忍了也还是没忍住地笑了出来,这小孩儿真是个人才啊,以后有机会一定得请他吃饭才行。本来他只是突然好奇随便问问,他以为得到的答案就是没见到苏梓颜有什么男人来找她,他也可以把这个门卫的口供将来作为他推翻苏梓颜谎言的证据之一,没想到这小门卫居然就给了这么个答案。
看着冯驰面带笑容的走了,小门卫还在感慨,这冯警官是什么毛病,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明明看到他来找过苏小姐好几次,而且那天他也看到是他抱着苏小姐从车上下来的,这还能有错?
冯驰买了早餐回来见苏梓颜已经坐在餐桌前了,又看见小白的碗被她摆在了桌子的中间,突然明白之前曾经想过帮她再买一只猫的想法可能行不通,即使是能找到一只和小白很像的猫可能也不并不能让苏梓颜觉得开心,这种感情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不是能用其他的东西填补的。与其要找其他的东西代替,或者用其他的宠物转移苏梓颜的注意力,还不如多陪伴和开导她,让她能从心里真正想开些。
“我买了好多吃的,去拿碗筷过来啊!”冯驰把早餐放在桌上指使苏梓颜去拿碗筷,不是想使唤她,就是不想她看着小白的碗发呆。
“哦。”苏梓颜回过神转身去橱柜里拿碗筷。
冯驰买了好几样东西,除了买了猪肉和牛肉两种馅儿的包子,还买了茶鸡蛋,小菜,怕吃起来太干还买了两碗小馄饨。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小白的碗就摆在中间,就是平时它吃东西的位置,它以前的伙食很好,苏梓颜就是自己吃的非常简单也会隔三差五给小白烤牛排烤三文鱼,冯驰就更不用说,每次只要买外卖都会特意点一些小白能吃的特意给小白吃。两个人一人从自己碗里的小馄饨里挑了一个鱼丸放进小白碗里,小白以前很喜欢这家馄饨店的鱼丸。
冯驰吃了几口觉得有些口渴,转身打开冰箱门想拿罐饮料喝,竟无意中看见了冰箱角落里的辣椒酱。苏梓颜不吃辣,这家里又没有其他人,而且这瓶辣椒酱是新的还没开封,这是买给谁的显而易见。冯驰忍不住笑了,这一早上还真是惊喜连连。
“有辣椒酱啊?太好了!”冯驰把辣椒酱和饮料一起拿出来,边开辣椒酱的塑料包装边装作非常不经意地问:“你家里怎么有辣椒酱啊?你又不吃辣!”
苏梓颜看了辣椒酱一眼,上次买回来就应该直接扔了,她怎么还一念之差留着了,真是……看着冯驰那个眼神,装作不经意,明明就是明知故问,这辣椒酱明明就是他六年前常吃的牌子。苏梓颜一阵头疼,实话实说给他买的当然不行,故意气他说是给魏天骄买的也说不过去,明明都还没开封。再说,她现在也不想在冯驰面前提起魏天骄故意惹他生气,其实她知道他们俩现在都是心照不宣的不提魏天骄,冯驰也是看她这样不忍心不管她才不跟她计较她要和魏天骄结婚的事,等处理完了小白的事,他还是会很恨自己的,现在就不要惹他了吧?就让她享受几天被照顾的时光吧!
冯驰见苏梓颜不答话,也不再追问,答案这么明显他还问什么?他很满意苏梓颜没有说这个辣椒酱是给魏天骄准备的,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忍不住提前揭露他已经发现了她在撒谎的事。以他现在手里的证据而言,他也能一条条的摆出来,说得苏梓颜哑口无言。说到证据,突然又想到了小区门口的那个“人证”,又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