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莫思凡去看了一眼那个患者，又嘱咐值夜班的赵书睿好好看着这个患者之后，才离开。莫思凡很不安，因为那个人要是出什么事，自己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而林杏却十分轻松，只是打电话跟左卫交代了今晚要去哪里之后，就跟着莫思凡走了。莫思凡领着林杏到了一家饭店，要了间包房，两人坐了进去。

　　“林医生，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都是我的心里话，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我知道我这样的要求很不礼貌，但是我还是恳求你，一定要保密。”莫思凡的态度很诚恳，林杏从来没有看见莫思凡说话这么客气过，原来这种说话说一不二的人也可以变得客气。

　　“我没有四处说闲话的习惯。”林杏微微的提起嘴角，点了点头。

　　“好多年前，我是省城的医科大学的本科生，后来因为想要留在省城，选择了考研，你应该知道，省城的医院都很难进。”

　　“嗯，我知道。”林杏点点头。

　　“然而我研究生考试考的不是很好，最后调剂到了急诊科。当时我特别瞧不起急诊科，直到我遇到了我的研究生导师，当时他是急诊科的王牌，全院最有前途的医生，很年轻就是博士生导师，主任医师，是全院第一个三十五岁就当上主任医师的。他在日本发表了很多影响因子很高的文章，他本来可以留在日本，可是他选择了回来。”说这些的时候，莫思凡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你的导师真的好厉害啊！”林杏虽然看过于晓的资料，但是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林杏还是觉得这个人很了不起。

　　“是啊，他就像是我的偶像一样。和他一样大的，还有一个医生，他医术不精，在临床干不下去了，后来选择走了行政，在采购科，采购科，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啊，凭良心的地方啊。那时候管的还不严，手段也不先进，就算是器材有问题也未必能察觉。”莫思凡喝了一口酒，“越是不严，他们就越肆无忌惮。我读硕士第二年，本来想留院，可是出事了。急诊科有很多人感染了丙肝，算起来，一共有一百二十个，一百二十个丙肝啊，这是多大的事故啊。”

　　“我知道，这简直可以说是一场灾难，但是后来怎么样了？”

　　“这场事故其实是由于那个采购科的黑心医生，采购了冒牌医疗器械，都是回收的医疗垃圾，他们当成器械卖。太黑心了，可出事之后，一夜间，那些医疗垃圾就变成了正规厂家生产的合格产品。再后来，我的老师就给那个黑心医生背了黑锅，他们说我老师用一个针头治疗了一百二十个病人，这怎么可能？最可怕的是，调查组竟然也采用了这样的说法，多可笑啊，多可笑啊。可能也是当时的环境，钱起了作用。我因为是老师的学生，也受了调查。我老师不甘心我就这样毁了前途，他求他的日本同学收留我，就这样，我在日本读了博士。”说到这里时，莫思凡很痛苦。

　　“原来莫医生还有这样的一段经历啊。”

　　“我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医院活着留在日本，但是我一定要为老师讨回公道。我选择了那个黑心医生后来所在的医院：海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因为省城医科大学附属的医院，那个人已经待不下去了，所以到了海州。现在，他已经做了副院长，你说，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副院长呢？”

　　“真是不可思议啊。”林杏听到这里，真是觉得这件事简直不可想象。

　　“是啊，老师入狱之后，我去看过老师几次，老师在监狱里表情呆滞，双手不停地在抖，胸口有淤青，我真的很心疼老师，非常非常心疼老师，老师出狱后，没医院愿意聘用老师，毕竟他当时入狱的原因是那个，最后，老师去了一家临终关怀医院。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去寻找当年案子的真相，终于，我找到了真相，找到了证人，找到了证据，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副院长知道了。他找人开车撞了证人，又找陈瑶和曹修去给证人注射钾离子和胰岛素。他的心太狠了。”

　　“居然有这样的人，那我今天拦住陈瑶，是不是就是救了那个患者。”林杏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怕。

　　“对，没错，就是这样。我今天叫你出来，还有一个原因，那个副院长可能也盯上你了。你和赵书睿的关系很密切，和我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不好。”

　　“就因为这个？”林杏笑了笑，摇了摇头。

　　“还有，医院说我收红包你作证说没有，说赵书睿对患者态度不好，你作证说没有。还有，你记得那次耐药菌感染吗？本来是要把我赶走的，也一起牵连上了你。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你不在乎能不能继续在这个医院工作，但是正义总得得到伸张，我不能看着这样的人当这个医院的副院长。我需要你的帮忙。”莫思凡知道利益不能触动林杏，所以在跟林杏谈正义。

　　“对不起，莫医生，我不能帮你。”林杏知道莫思凡拉她入伙只是为了多一个帮手，急诊科其他人肯定不会同意跟莫思凡扳倒副院长的，除非他们疯了。林杏也不知道莫思凡说的是真是假，所以就更不能贸然答应了。

　　“好吧，也谢谢林医生今天听我说这么多。”林杏的拒绝显然出乎了莫思凡的预料。在莫思凡眼里，林杏很傻，但其实林杏并不傻，只是讨厌名利场上的你争我夺，只是想好好做个医生。莫思凡从前也是这样，可于晓的事情改变了莫思凡的一生，这件事让莫思凡变得阴郁，变成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其实莫思凡有时候只是想保护自己，可是这种保护最后变了味。

　　林杏拿起包，往外走，莫思凡也不挽留，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是这件事必须继续下去。林杏一个随时会离开急诊科的千金大小姐，为什么要去搅和医院里那些不知谁是谁非的事情呢？莫思凡一个人留在包房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左臂拄在桌子上，左手蒙住眼睛，右手紧紧地攥着拳，拳头不停地蹭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