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杏早早地起了床,走到窗前。早上还未涨潮,海水还很远,像地平线一样遥远,但未涨潮的海水又不同于地平线,因为它是可以触摸到的,真切存在的。海岸边的小山上有一座凉亭,林杏梳洗穿衣毕,慢悠悠地走到凉亭上,此时天已大亮。林杏能感觉到海风一丝丝凉意,甚至有点冷,但林杏喜欢这种感觉,她乐于去体会一切的水,她喜欢湖水的宁静灵动,也喜欢海水的波涛汹涌。她认为水既坚韧又柔软细腻,她也想有水一样的性格。林杏朝着东北方向望去,她知道,在她现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地方叫日本,她的父母就在那里。
林杏打电话辞别了左卫,她今天必须回去了,周日她要做何萧均的助教。左卫要护理父亲,林杏只得一个人坐火车回去。铁轨临着海,林杏在贪婪地享受着这些她永远享受不够的风光。突然,列车广播响起,有孕妇即将生产,需要医生支持。林杏听到之后,赶紧赶到孕妇所在车厢,却发现,莫思凡已在救治这名孕妇。通过几年的相处,莫思凡给林杏的印象是一个只考虑自己的人,林杏觉得莫思凡的处事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一个人竟然会主动救治素不相识的患者,这让林杏十分惊讶。
但是林杏没有多想,直接上去为莫思凡帮忙,利用车上的医药箱,孕妇的生产很顺利。孕妇的丈夫很感激两位医生,拿出了准备带回海州的旅游纪念品给莫思凡和林杏,莫思凡和林杏都拒绝了。
下车了,莫思凡和林杏一起走到一家餐馆吃午饭,巧的是,莫思凡选了一家靠海的餐厅。
“莫医生也喜欢大海?”林杏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
莫思凡微微一笑。“是啊,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每到休息日,都会和同学去冲浪。”
“莫医生昨天也去省城了啊?”
莫思凡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嗯,去办事。”
“莫医生真是好厉害,明明是急诊科医生,接生的那么好,真厉害。”
“记得二十年前,我才二十多岁,我和我的研究生导师出去开会,坐的那种绿皮火车,当时也是有孕妇要生了,导师领着我去接生,车上什么都没有,孕妇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我们用各种日常用品变出各种医疗用具,最后脐带都是用导师的丝袜扎的。我的导师也只是一个急诊科医生,但是却能处理那么复杂的妇产科病例。后来我发现,我的导师也是影像方面的高手,虽然赶不上影像科医生,但是比我们强出不知道多少。我一直在向我导师学习,再后来,我导师建议我去日本读博,我就去了,回来之后,就来海州医学院了,我是九九年来的,快二十年了。”
“莫医生好厉害,那你到医院的时候,何主任在干什么?”
“何主任当时是急诊副主任,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干了十年了,萧主任是专科毕业,毕业之后才考的本科和硕博。”
“你在日本哪个大学读的博士啊?”
“顺天堂大学,那个可是日本医师考试通过率最高的私立学校了。”
林杏和莫思凡又聊了很多,林杏认识了一个不同以往的莫思凡。林杏也慢慢体会到,水的美丽动人,有时就在于它的变幻莫测。从餐馆中出来,林杏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医院,看了看她分管的患者的情况。一个先心病的小女孩马上就要转到专科病房了,但是那个女孩很害怕,林杏又不得不去安抚他。
“玲玲最乖了,是吧,姐姐最喜欢玲玲了,因为玲玲很坚强,玲玲很懂事。懂事的孩子是不是应该不要让身边的人担心?”
小女孩点了点头。
林杏笑了笑,“那懂事的孩子是不是应该好好的爱惜自己的身体?”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
“你好好地听医生叔叔,医生阿姨的话,就是爱惜身体,爱惜身体就不会让身边的人担心。玲玲这么乖,一定会勇敢地接受治疗,对吧。”
“是,我不怕,我就是怕我爸爸妈妈怕。”
“玲玲要勇敢一点好不好?”
“好。”
“那我们拉钩。”林杏举起右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女孩好像真的不再害怕了,好像还很满足的样子,每次到这样的时候,林杏都会很满足,虽然很累,跟这么多患者说话,最后口干舌燥,嗓子也哑了,但这种满足感会冲淡劳累。
林杏又去看了那个喝了百草枯的患者,已经一天多了,患者的精神虽然很好,但是留给患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一直在和她的孩子讲话,林杏的心真的好痛。因为林杏实在希望自己能救活那个患者,但是可惜,实在没有药物能来治疗百草枯中毒,除非肺移植,可是,毒素侵袭身体的速度,远远快于寻找肺源的速度。林杏没有和那个患者多说话,因为林杏从患者红肿的双眼看出来,那名患者对人世间还是十分留恋的,她应该留更多的时间给患者,让患者和家属交流。
查房整整用了一个小时,与其说是查房,不如说是陪伴,连周六值班的陈瑶都很惊讶。医生会周六周日来看看自己的患者,但是很少有用这么长时间来陪患者聊天的。
简单的吃完了晚饭,林杏和左卫通了电话,互相汇报了情况,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左道行和安允对林杏的职业已经没有要求了,他们已经开始考虑两人的婚事,这次回日本就会跟林杏的父母商量。林杏高兴极了,赶紧给父母打了电话,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路,走着走着,就到了海边,海风并不冷,甚至有一丝温暖,天已经大黑,路灯照在海上,那微弱的灯光并不能照亮海面,反而给海增添了一丝神秘。
大海的魅力到底在哪里呢,是广阔无垠却可望可及,还是坚韧与柔和并存,抑或是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