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昭跟着香香去住了一段山区生活。

　　他们更无忧无虑了。

　　香香的屋子别具一格，窗帘都是薄薄的，风吹的，坐在河边的甲板上洗脚很舒服，所以就不穿鞋子了。香香从阁楼走下去，走过木质楼梯，就到了厨房。韩子昭在阁楼上走下去，亦步亦趋，他感觉这好像是第六次走过同一个楼道，他清楚所有的转弯和所有的拐角，他清楚所有的方向和所有的犄角。

　　甚至留在楼梯上的，香香的脚印子，还是湿嗒嗒的。

　　他扶着围栏，往下绕着绕着，简单又美好。

　　香香还穿着睡衣，要去楼下睡一觉，韩子昭就接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声音说，“韩子昭，你的外婆被狗咬了一口，你赶紧回来看看。”

　　他八百年没有回去了，他沉默寡言，又目标导向。他就讲电话了，香香坐在一边听，听得出神，看他要去整理行李包，她说她来，他又要去订机票回国，还没等香香意识到，他就出门去了。香香慢悠悠的，睡衣散了一地，拖鞋都没穿好，拖拉在楼道上面，好像时间的碎片在顷刻之间瓦解又瓦解，嗅到了一种时间不饶人的味道。

　　她和韩子昭就换好衣服，肃穆的从山上下山来了，默契的一言不发，他说，“嗨，咱们走吧，回我家去。”香香就说，“我都还没回去过呢，我本来不打算回去的。”

　　韩子昭就说，“那你不去吗。”

　　香香当然没有说话。但是她不太乐意去他家，她不太乐意见陌生人，她不太乐意在体制里面带着伪善的面具，或者在意目光。所以他们一直若即若离的。但是这次韩子昭说，“还是跟我回去吧。”

　　她点点头。

　　他们就坐着村野货车下山来，前面玩过索道和其他，香香说，“我本来还想带你去东京，我爸爸那里，不过我和他们也不怎么联络，而且还是要回去的。”

　　韩子昭说，“不是说好了来度假吗。”

　　“是的。”

　　“那就跟我走吧。”

　　香香又陶醉了，她觉得时间都凝固了，她散乱的头发，散乱的睡衣，散乱的鞋子，散乱的首饰，什么都是散乱的，只有心里是踏实的，她在茫茫的青山憧憧里面，山水再好也不如有人替她活着好，她好像一颗灵魂栖息在他的生命里面。

　　她说，“再这样说走就走，你把我这个人抗走把。”

　　韩子昭说，“我要回去跟我外婆打个招呼……”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他不假思索的说了一下，鼻子动了动，好像雪地黄金狗……望着远处的风景慢慢的变近，他说，“还有不知道六小时还是2-3天的车程。”

　　香香依偎着他，她生来就没依偎过其他人，只是韩先生带她进入了现实生活，她就不愿意离开了，她说，“你千万不要认错人，我是香香。”她不害怕，也不期待，更不抗拒，她本能的离不开他，听他发表的所有乌七八糟的言论就是一种淡淡的甜的忧愁。

　　“韩先生，我带了一本书，很好看的，还有一个吉他，我也放在车的后备箱。”

　　“不要了，现在看手机。”

　　“我更喜欢看书，眼睛花。”

　　后来就上了盘山公路，高架路，到了城镇去做地铁，香香在拥挤的人潮里总是能看到城市日新月异的一面，她以前都不曾注意新的高楼和建筑，也不曾注意他人的言语。韩子昭去atm取钱、兑钱、拎包，一丝不苟，漫无目的的。他们等车的时候，他看着远处，又看着香香，他眼中的香香，还真的就不是现在的香香，他眼中的香香还真的就是那个穿着红绿袄子的大姑娘，不谙世事，嫩的好像一只笋干，他在想，“香香，你好像把时间带回到了我的身边，好像这几年，我都不曾独自一人，你好像我的奇门遁甲，放在储藏室里。”

　　有轨列车和地铁站点四通八达，他们的心情有点类似。香香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常常是关机的，其实她工作中骂人很凶很泼辣，她手里有一个袖珍小包，戴了一串项链，她把沾着的头发缕缕好，啰啰嗦嗦的开始说日文，韩子昭也生硬的附和，但是他们都回不到过去，相反，直接到了未来。

　　他们肩并肩，香香的身体一下子就软绵绵的，她到底是气短了，哪里经得起折腾，看看手机里的老家朋友，还没出去聚会，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朋友都是各自飞。她去买了一杯卡布奇诺，他喝了一口就给香香，香香又喝了一口，管子扁扁的，热气一下子呵出。

　　他说，“有没有落下东西？检查一下，钥匙锁了吗？”

　　香香失神的把他的右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靠上去，就不再回复。她说，“没这么麻烦。”

　　这样的静穆，真希望是永远。

　　距离飞机起飞还早，香香就和韩子昭遛行李，在机场免税店里逗留，那里有长长的衣服展览中心，香香就和韩子昭找来找去，捉迷藏一样的。韩子昭问她，“我问你一个问题呀。”

　　香香说，“嗯？”

　　“你说你爸爸是否允许我们在一起？”

　　香香说，“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韩子昭说，“是不是你就是给我打了一个招呼……”

　　香香说，“……”

　　显然不是的，香香每天思慕的就是纯洁和自持，她是一个矜持到顽固的女人，只是香香正好承接的业务是暴露真实的业务。香香还是这样，一个眼神就把韩子昭堵住，她倒是真的没多想，她喜欢若即若离，也喜欢相互依赖，既喜欢有他在身旁，若是没有也欣然自处。

　　香香说，“香香是韩先生的人，这是不会变的。”

　　她带韩子昭去比对那里的衣服和银器，纪念饰品，她补充说，“我从不在机场买奢侈品，我们还有专门的化妆品供应商，都是热带的，那里的植物提炼好。”

　　韩子昭说，“我才不信。”

　　香香沉默不语，韩子昭想问问，她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她说，就是当安全生产管理，没有其他，她不可能回复什么，不过她在想，韩子昭有没有这方面的嗜好呢？不过他不是直接就找了香香吗，后来也还真的没有找到合适的，怎么就会这样呢？大概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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