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到小沫落水的戏份时已经是深秋了,湖水很凉,虽然做好了保暖的措施,真的进了水还是冷的人发抖,原本就不会游泳的连若初在水里扑腾的相当逼真,试拍的时候一直有工作人员潜水在下面扶着她,可是实拍的时候因为水面起伏太大而作罢。
大概是正式拍摄之前扑腾的太久,实拍的时候连若初竟然腿抽筋了,本来就是小沫瞎扑腾的戏份,大家都以为她是在演戏,只有岑俨觉得不对劲跳下水去把她救了上来。
岸上,岑俨抱着连若初,两人浑身湿透,工作人员赶紧赶过来拿衣服和浴巾给两人披上,又叫了随行医生。
连若初的身上裹满了保鲜膜,而岑俨什么保暖措施都没做,又把她护在自己怀里,替她挡风,可是他顾不上自己,看着怀里脸色发白又纤瘦的她,皱着眉头满是担心。
连若初的双臂死死的抱着岑俨,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在水里那份无助让她心有余悸还没有缓过神来,岑俨的手一前一后环着她的腰,把整个人都揽在自己怀里,手臂一直在拍她的后背,“别怕,有我在。”
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随着咳嗽吐出些水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满脸紧张,岑俨看她水都吐的差不多了,示意工作人员没事了,又把连若初搂紧了些,天冷风凉,又刚从水里出来受了惊吓,她需要的,只是这一份安全感和温暖。
她没有完全失去知觉,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她知道很多人在看,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放肆,可是从心底透出来的恐惧让她只想蜷缩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哪怕就一会儿,她告诉自己,就这一次,就放肆这一次,从小到大,她从不曾给任何人添麻烦,不曾任性,可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离开剧组,他就会离开她,这样的拥抱和平日里的宠溺,都不会再有了,只是她不愿意去想,他对自己的好,都是因为拍戏,因为她是小沫,而他是骋璡。
纪念在缘唐位于影视城基地的办公楼看文案的时候,玲玲跑进来大叫,“念姐,念姐不好了!”
她抬起头来,“我好的很——”
玲玲大口的喘着气,“不是不是,刚才拍戏小沫溺水了!”
“什么!”纪念大脑轰的一下,差点站不稳,正巧林执换完装进门,玲玲又接着说,“还好岑俨哥眼疾手快的把她救上来了,好像是腿抽筋了,念姐你没事吧?”
纪念的脸色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整个人愣在那里,双手握拳,她稳了稳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强忍的颤抖,问:“他们人呢?回住处了?”
玲玲刚点了一下头,纪念就跑了出去,林执也跟着跑了出去。
纪念一路跑到演员的住处却忽然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两口气,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又缩了回来,林执看着反常的纪念,上前问她:“你没事吧?”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终于抬起头来,“你能帮我进去看看吗?”
林执虽然奇怪,但看她反常的样子也没有多说,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推门进去了。
纪念整个人都倚在门旁的墙壁上,握紧的双手冰凉还有一丝颤抖,她知道今天拍这场戏,所以早早的就躲在办公楼里,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直到岑俨出来看到她,“纪念?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纪念拉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小初怎么样了?”
岑俨匪夷所思的看着纪念,“她没事,呛了几口水,吹了风有点发烧,文姐说她一直发烧也不肯说——”
纪念闻声推开门就冲了进去,看着床上头发还有点湿,脸色因为发烧而有些潮红的连若初,也顾不上文熙林执等人都在一旁站着,她的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纪念一直都是开朗活泼的样子,连难过都从来没有让人看见过,更何况是流泪,这下不仅林执,连文熙都有些慌神,上前揽过纪念,“小初没事,就是伤寒还没好——”
她猛地点点头,发觉自己失态了,赶紧抹去泪水,可是眼泪越抹越多,“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紧张了,对不起——”
文熙不明白纪念为什么重复的说‘对不起’,面对这样慌乱无措的纪念,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了抱她。
连若初因为发烧和药物作用沉沉的睡着,纪念和文熙一直在守在一旁,尤其是纪念,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好像失了魂魄一般,生怕病床上的她会忽然消失不见。
连若初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醒过来,纪念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睛又红了,她醒来看到的就是几近崩溃的纪念,“小念我没事,你别怕。”
就这一句话,纪念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我怕,我真的很怕——”
连若初用力攥了攥纪念冰凉的手,“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离开。”
纪念看着她虚弱但却坚定的眼神,半响才点点头。
文熙请了跟组的医生来检查了一下连若初的身体之后才算彻底安心,她精神好一些,低声说:“小念,你回去睡一会儿吧,吃点东西把药吃了,等明天你陪我去片场。”
从连若初醒了,纪念的视线就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她说什么是什么,本不愿离开的纪念听她这么说,默默的点点头。
文熙关好门,拿了个苹果给连若初削皮,“文姐,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谢吗?况且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腿抽筋。”
“小初,谢谢你不计较。”文熙看着连若初的眼睛里透着感激,做这一行那么久,见的人多经历的事也多,不是每个人都像眼前这个女孩子一样善良的。
连若初摇摇头,文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她:“你回来之后,纪念一直在这里,她没事吗?”
连若初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
连若初落水后休息的这两天始终没有见到岑俨,刚开始有一丝失落,后来听纪念说岑俨一直在拍戏,也就没多想什么。当时因为岑俨发现的及时,她并没有因为落水而有什么危险,反而是抽筋之前因为天冷在水里泡了太久患了伤寒,开始只是鼻塞她也没当回事,转天就回片场继续拍戏了。
在片场,她终于见到了岑俨。
因为她休息,剧组临时改拍骋璡的戏,她站在不远处看他和林执饰演的黎逍对戏,这样的距离,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明亮的光线下他的侧脸更加好看,让她想起了那次在电影院里,黑暗中被光反射的侧脸,那样近的距离。
就这样看着,她的心里暖暖的,升起了莫名的安定,只要看到他,只要有他在,她就觉得安全,就觉得踏实。
她站在那里看的出神,没听到导演喊卡,好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他扭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外的她,人来人往的嘈杂中,她站在那里,格外出众。
隔着人群,他微笑,于是,她也微笑。
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的依赖和信任超过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