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镜前，服务员正在帮安林整理西装，“你看这套多合身，简直像是为你量身定做。就这套了，找工作、见丈母娘都不成问题。”
安林左转右转，确实合身，“你有火眼晶晶啊，一眼就看出我要见丈母娘。”
服务员堆着笑容，“先生这么喜气洋洋，一看就是好事将近。见完丈母娘就该谈结婚。我们分店可以定制礼服，要不您加个微信？”
提到结婚，安林咧着嘴笑起来，“微信就算了，我媳妇儿爱吃醋。”
服务员应道：“看来您特别宠爱媳妇儿，真是羡慕。要是有需要，您到时记得过来。”
安林挺起胸膛，敲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一挥，“就这套了，包起来。等等，拿一套新的。”
安林左手提礼盒，右手抱着一束玫瑰，引来行人目光。
“我去，大冷天的。”南纤纤扔掉手里的一根枯树枝，见安林下着西装裤，上套薄款羽绒服，新剪的小平头将他的脸显大一圈。
安林乐呵呵地将玫瑰递上前，“送你的。”
“哼，sao包。”南纤纤嘴上嫌弃，心里已乐开了花，“你别嬉皮笑脸的，他们打算让我毕业就结婚，今天就看你表现了。”
“嘿嘿嘿，我知道，媳妇儿。”安林用肩头蹭了蹭南纤纤的胳膊。这一幕恰好被站在阳台晾衣服的南母看见。
客厅，安林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挺直脊背。
“又不是开会，你这样多累，本来腰就不好，明天还有手术了。”南纤纤将抱枕放到安林身后，压着他的肩膀靠在沙发上。
“不累，这样对腰好。”南纤纤一松手，安林又坐起来。
“纤纤，你坐好，要不就去厨房帮忙，学做饭。”南母想单独与他聊。
南纤纤不肯，挨着安林就翘起二郎腿。
南母假装没看见，“小安，我听说你家是内蒙的。”
“是，在满洲里新开河镇，距离呼伦贝尔大草原很近。”安林提起大草原，眼里放光，他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
南母听说过满洲里，那是个还不错的城市，可惜终究是太远，她也没想找内蒙的女婿。
“小安，你家做什么的？”南母问完，看见南纤纤挤眉弄眼的朝她使眼色。
安林自然地回道：“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好，小时候种地，后来养猪、养牛，现在我父母年龄也大了，在附近的一家工厂里帮忙。”
南母点点头，“父母供你读书很不容易，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还有个妹妹，去年刚念大学。”安林突然没了底气，他看出南母眼里的冷淡。
南纤纤抖着二郎腿，“妈，你户口查完了吧。”
“纤纤，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你跟小安在一起，我了解他的情况不过分吧。”南母一向看不惯女儿的眼光，但凡她瞧不上的，到了南纤纤那里都会被当成宝。
“伯母这样问没有任何问题。”安林迎合道，虽然他也觉得挺别扭。
“就是，你还不如小安懂事。”南母假意做出生气的样子，“小安，我听纤纤说你经常要加班，现在住哪里了？”
安林秒懂，不好意思地说：“伯母，我现在是租的房子，年后准备开始看房。”
“嗯，那我们先吃饭吧。纤纤爸爸今天临时开会去了，晚上才能回来。”
南家在饭桌上是不聊天的。南纤纤嫌气氛太压抑，通常端着饭菜回屋看电脑，今天特殊是因为安林在。无人说话，安林拘谨地夹着面前的菜，闭着嘴细嚼慢咽。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南母放下筷子，“纤纤，你吃过饭赶紧去写毕业论文，过完年时间太紧。你现在以毕业的事为重，没事不要到处乱晃。”
“谁乱晃了，毕业论文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再说，我这样的人才都毕不了业，那他们大多数都得延期了。”南纤纤十分肯定自己的能力，怼得南母无话可说。
安林的眉梢微耸，他家纤纤就是霸气。
回到家，安林的心忐忑不安。将西装挂回衣柜，他盘算着手里的钱，祈祷房价别再涨了。换了睡衣才躺下，门外响起“咚咚咚”地敲门声。
冰凉的地板，安林踮着脚丫子打开门，见南纤纤冲进来就抱住了他的腰。
这么反常的南纤纤让安林一愣，“纤纤，咋了，你不是在家写论文吗？难道已经写完啦？”
南纤纤放开手，关上门就拉着安林进了卧室。
“我要跟你生孩子。”南纤纤脸不红耳不热，直勾勾地瞧着安林，反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安林以为是南母对自己非常满意，脸上沾满喜气，“那个，纤纤，我们现在还没结婚，谈生孩子的事似乎有点早。”
南纤纤脱掉羽绒服和鞋子，“现在不早了，抓紧时间，顺利的话也得明年十月才能出生。”
安林见这架势，怀疑她是被恶魔附体了。即便纤纤愿意，他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那不得被未来丈母娘往死里揍。
南纤纤穿着粉色秋衣秋裤，麻溜地钻进安林的被窝。安林红着脸傻站在床头，被她一把拉了过去。“你傻站着干啥，赶紧行动呀。这种事我又没经验。”
“不是，纤纤，这不好。还是等结婚后，我真的不着急。”安林侧着身，拉开距离。
南纤纤用力固定住安林的头，“你不急我急，你再不配合我可不按常理出牌了。”
安林哈哈哈地笑起来，“纤纤，你好可爱。你要是喜欢孩子，婚后我们生两个。现在不合适。”
南纤纤松开手，“你想不想跟我结婚，给个痛快。”
安林翻身趴在她身旁轻轻触碰她的脸，“我早都认定你是我媳妇儿了，我还想带着等你毕业，咱们就去呼伦贝尔大草原骑马了。”
南纤纤的眼睛酸涩，“我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我就是认定你了。等生米煮成熟饭，再随便生个娃娃，她会求着我们结婚的。”
安林恍然大悟，她是想先上车后补票。“纤纤，我不同意你这样的做法。越是这样，他们越会反对。等我考上博士，买了房，说不定他们就答应了。”
南纤纤捏住安林的耳朵，认真地说：“你的意思，要是没考上博士，没买房，咱们就算了？”
安林语塞，如果没考上博士，他也不知道会如何。
南纤纤一把掀开被子，临走前放下狠话：“你如果没决心跟我结婚，那趁早分手。”
“纤纤，我不是这个意思。”安林伸手想要抓住，南纤纤头也不回地走了。
摸着被窝里的余温，安林没了睡意。
......
与南纤纤的冷战已持续一周。安林驼着背，没精打采地敲着病历，蓝色口罩悬挂在一只耳朵上，晃动。
护士靠在门口，转着笔，“安医生，36床找你，我都跟你说了两次了。”
安林苦着脸，从护士面前经过，“我现在就去。”
“哼，干嘛脾气这么大，难怪女朋友跟你吵架。”
苏和从护士站经过，下班后将安林拉去了小酒馆。
安林点了一盘土豆丝，将菜单递给苏和，“经常这么吃太浪费了。”
“我请，怕什么，你一盘土豆丝能把我吃穷？”苏和潇洒地勾选了三盘荤菜，外加两壶酒。
“我不喝，你点一瓶吧。”南纤纤不在身旁，喝酒都没了兴致。
“就这些，两壶酒”，苏和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对安林劝道：“上班这么辛苦，对自己好一点。你买房的事，我借给你，没必要降低生活质量。“
“别，借了我总想着还。借太多，我睡不着，更影响生活质量。”安林撑着下巴，眉头紧锁，打开手机计算器将手里的钱又算了一遍。以目前的收入和攒钱的速度，至少得到明年年中。
苏和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卡里二十万，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现在的房价不好说，早下手为妙。”
“别，我真不想借。开不了源，节流还是可以的。”安林将银行卡还回去。
“怎么，师父的钱，你借着也不安心？这房价还在涨，早点买房装修。南纤纤明年毕业，你不打算早点娶回家？”
提到这事，安林将背驼起来，没了精气神。这次与南纤纤闹别扭，他是怎么哄都哄不好了。南纤纤要他给个承诺，如果她父母不同意结婚，他的承诺根本就不作数。按南纤纤说一不二的个性，到时候该怎么办。
“师父，纤纤的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苏和不解，“理由？”
“估计嫌弃我太穷。”
苏和笑道：“你可是在金陵最好的医院上班。这职业在绝大多数丈母娘眼里属于加分项。纤纤的母亲可能对你了解太少，你多争取。”
安林的内心很纠结，他喜欢南纤纤不假，却没想跟丈母娘争取。“师父，我觉得分了也好。我清楚跟纤纤的差距。当初就是喜欢了，觉得在一起。现在也想结婚，可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受苦。如果是我女儿，我也不愿意让她跟着穷小子。胡昊天在你们苏家各种被嫌弃，我还不如他了。师父，你从小条件那么好，是不会理解的。”
“南纤纤不是物质的人，你比我更了解。纤纤的母亲，你才见了一次就打退堂鼓，我如果是南纤纤，也会跟你吵架。”苏和不想让他错过南纤纤。
安林傻傻地笑了笑，“师父，我跟你说这些，你不会明白的。古人说门当户对，现在看来同样适用。不管男女，不平等的出生和经济条件，注定了你无法得到平等的爱情。”
“南纤纤不喜欢你吗？”苏和问。
安林挠了挠头，大着胆子说：“师父，你觉得程薇不喜欢你吗？可为何你们家不能接受？”
提到程薇，苏和的笑容彻底消失。“我们的情况和你们不太一样。”
一壶酒下去，安林的脸变得通红，他们的情况明明相似。“我听南纤纤讲过几件事。如果我是程薇，我也会离开你。人穷不一定志短，有些人为了爱情卑微地在一起，有些人为了尊严宁可舍弃爱情。我跟程薇是一类人。”
想起程薇，苏和心里十分不畅，寻觅着服务员的身影，准备再上两壶酒。
程薇惊慌地低下头，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