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琴道:“慢慢来,现在你们离得这么近,就隔了一堵墙的距离,要见面很容易的。”
王嫣道:“唉……”
等到两人的声音惭行惭远,何晓芙才上了楼。
来到电脑室,何晓芙放下背包,开始打扫三间办公室。李姐忙着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组长黄师则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进主任室为唐主任收拾办公桌。
而唐主任每天清晨都要晚半个小时才来,下午又要晚半个小时才走,为的是避开上下班的下属职员。
何晓芙猜测他是不愿意与下属有过多的交流,这样才会塑造起自己领导的神秘感和权威感。
何晓芙由于身份的微不足道,于是主动挑起了三间办公室的环卫工作,还积极地揽过了这间办公室所有的跑腿的活计。
她想以此来博得那三位的一点认同。但效果甚微,唐主任对她的鄙视依然如故;李姐也依然高高在上,不怎么爱搭理她;组长大人在心情愉快时,会和她说说话。
因此,何晓芙的工作时间几乎都是一个人度过的。不过她也乐于一个人待着,没有人打扰她看书和画画。
她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总比跟一帮人天上地下的瞎扯要好,至少没有浪费时间。
今天的文件不多,她很快就打完了,将他们送到了那些技术员手里后,又为组长去跑了两次腿,就再也没有别的事了。
她于是拿出了那本《安娜.卡列尼娜》,伏在桌上开始阅读,惭惭地便进入了故事之中。
她仿佛看见了一列火车缓缓驶入了站台,车门打开,走出了一位身穿黑色纱裙,乌黑的头发上顶着一顶精致礼帽的少妇。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挡也挡不住的篷勃活力,一双深遂明亮的眼睛在四处搜寻来接站的哥哥。而此时,一个年轻军官的目光跟着她在游移。
原来爱情来时都是那样的猝不及防。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两个人就在那么一瞬间便互相走入了对方心里,没有阶层之分,没有门户之隔,甚至无视婚姻的束缚。
由此她想起了自己和杨毅初见时那个清晨,爱情也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哎,杨毅,你还会要我吗?”她抱着头痛苦地想。
她又想起了清晨那两个女人的对话,张琴的口气仿佛王嫣对杨毅是志在必得似的。
那副优越感不知道是谁给她们的,难道多上了个大学就比别人要高出一筹吗!就可以肆意地巧取豪夺吗!
难道人生的模式就如此固定不变了吗?自己就一辈子注定了比她们矮一截吗!“唉!出路在哪里?”
何晓芙叹了一口气,眼神里一片迷茫。
精神萎靡时她喜欢在画中寻找安慰,她把杨毅和自己编织在了一幅幅漫画里。
画着画着,居然泪流了满面。她突然感到杨毅似乎并未离开过自己半步。
“何晓芙,你好!”,一个女孩走进了电脑室,何晓芙喜悦地叫道:“谢燕,你怎么在这里?”
“我分来这里的力学组上班了。”谢燕告诉她,谢燕是何晓芙的高中同学。
“你大专毕业了,太快了。”,何晓芙说道。谢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唉,没拿到毕业证。”
何晓芙得知了她被分到了力学组当工人。
此后,谢燕便常常来找她玩,她也知道了谢燕在自学室内设计,她告诉她她在这里不会待多久,有朝一日她会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何晓芙便又迷茫起了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她也想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
时间如白隙过驹,转眼又是几个星期,李辉在连连的约她,他不是在下班路上等她,便是在她家等她,何晓芙心里无比矛盾,她很想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却每次都被他眼神里流露出的痛苦征服,不知怎么,李辉看她时眼神总是很苦痛。
星期三晚上,李辉来约她出去吃火锅。
在火锅店里,他告诉她他牵了网线,买了电脑,问她要不要去他家看看,见何晓芙犹豫,他说道:
“走吧!去看看,反正时间还早,去玩几把网络游戏吧!”
何晓芙还在犹豫,他却又说道:“不要想太多了,走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终于点了点头,他兴奋得连连为她夹菜,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一顿火锅愉快地吃完了,他起身去付了帐。
她又来到了他的家里,这一次他的屋子很干净很整洁,地板擦得澄亮,沙发和茶几上也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人径直来到书房,一台崭新的电脑搁在书桌上。
李辉请她坐下,打开了电脑,连好了网。一个企鹅在那里一闪一闪的,何晓芙点开,原来是一个聊天界面。
李辉说这叫qq,在里面可以同时和很多好友聊天。
他见她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说道:“我为你也申请一个号吧!以后你可以常常来这里上网聊天。”
何晓芙点了点头,李辉又打开了游戏界面,何晓芙对大型网游并不感兴趣,而是直接玩起了“植物大战僵尸”
面对僵尸们一轮比一轮凶狠的进攻,何晓芙紧张极了,子弹、手榴弹、土豆、矮瓜全用上了,却还是被僵尸吃了脑子。
李辉给她拿来了一瓶冰红茶,又将一包土豆片递了过来。然后他抽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看见她被僵尸吃了后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笑着说道:“我们来个双打吧!”
有了他的加入,战斗似乎顺利多了,一场接一场的攻战,居然打翻了机。
一兴奋,何晓芙大叫了一声“耶!”,转身便拥抱住了他。
李辉被这突心如其来的动作给弄呆了,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迅速地放开了他,她脸颊有些微红。
他马上柔声说道:“里面还有很多游戏,要不要一起再玩一个?”
何晓芙回道:“不了,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她站起来去拿背包,他却抢先帮她拿了过来,并为她挎在肩上,轻声道:“我送你吧!天太晚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何晓芙点了点头,这一段路她确实不敢一个人走。她家与李辉家间隔着一座镇的距离,途中要经过两条冷清的小巷子。
小镇的治安并不怎么好,有很多混社会的流氓,她想万一运气不好遇上了怎么办。
李辉和她一前一后的走着,由于何晓芙刚才的行为,气氛有些暧昧,她想起了何晓荣警告她的话。
“李辉,好庆幸认识了你这么个朋友,希望你有了女朋友后,我们的关系也能不变。”
李辉愣了一下,说道:“晓芙,不如你帮我找个女朋友吧!”
何晓芙便高兴地答道:“好啊,你要什么样的?”
李辉嘴角一扬,笑着答道:“要和你一模一样的。”
“李辉,跟你说正经的。”何晓芙感觉入了他的圈套,忙严肃了起来。
“晓芙,我也是正经在和你说话!”李辉一本正经地道。
何晓芙很认真地说道:“李辉,我和杨毅已经交往了半年了,我很爱他,他也爱我,我不能对不起他。”
李辉不吭声,过了会儿,突然抓起她的手,将她拖到巷子深处。
何晓芙使劲挣扎着,无奈他的手像铁钳一样,他拽着她在一处幽静的墙角停了下来,他死死抱住了她
她拼命地想要挣脱,惶恐地叫道:“李辉,你要干什么?你……”,唇却被他吻住了,他缠绵异常,不知不觉何晓芙不挣扎了。
几分钟后,他放开了她,轻声说道:“你男友来找过我,让我放弃追求你。”
何晓芙道:“既然这样,你明知道了为什么还来?”
李辉忽然变得无限悲伤,凄然说道:“晓芙,我就是想见你,因为你很像我前女友,晓芙,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和女友分开吗?”
何晓芙的好奇心被逗起来了,她问他道:“我能感觉你们很相爱,就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分开?”
“她死了!”李辉的声音异常沉重。
何晓芙不吭声了,她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良久后,她又问道:“怎么好好的就死了?生病了吗?”
李辉并没有马上回答她,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后,默默地在一旁吸完了,然后才说道:
“我在读大学时认识了她,她和你一样,野性,自由不羁,她当时在一个乐团作主唱,我和她一见钟情,我常常去听她唱歌,给她献花,写情诗,我陪她去当地的每一个酒吧演唱,我们一起看日出,一起登山,一起看大海,一起在深夜里游荡。
“后来我毕业了,我们商量一起去BJ,她说BJ才是艺人发展的好地方,我在BJ很顺利地找到了工作,她们的乐队却发展得并不好,那里像她们那样的乐团太多太多了,乐团的备受冷落,让她常常唉声叹气。”
“我那时很混,我不了解她最想要什么,我常常对她说:“实在不行就不唱了吧!回来做我老婆,我能养活你。”
“她嘴里答应着,却还是继续在唱,那天,我下了班去看她,整个场子只有几个人在听,她唱得快哭了,乐队里的人不停地唉声叹气。”
“后来她们的团队陆续有人离开了,有人要求还是回原来的地方去唱,她和他们争吵,说既然来了BJ,再回去岂不是像个逃兵一样,她说她可没有脸再回去了。”
“后来,乐队解散了,她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我极力地迁让着她。”
“却在那一次,她将我们的孩子做掉了,我非常生气,和她大吵了一架,我骂她太没有人性了,唱不了歌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家里,还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然后我出去喝了一夜的酒,回来时,她躺在床上已没有了呼吸,她喝了百草枯…”
李辉说不下去了,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何晓芙也听得泣不成声了,她啜泣着说:“李辉,唱歌是支撑她精神世界的生命之泉,泉水干涸了,生命自然就枯萎了。”
李辉道:“我每天都在后悔中度过,是我太不了解她了,我以为所有女人都一样,在家相夫教子便是最快乐的生活。”
“李辉,你好可怜。”,何晓芙很同情地说。
“晓芙,你和她很像很像,你们的性格也很像,晓芙,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到你很不快乐,我那时就在想一定要接近你,要去帮助你,要让你快乐,就当是弥补我的女友。”李辉非常诚恳地说道。
李辉说中了何晓芙的心事,她叹了口气道:“唉!我确实很不快乐,现在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一边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一边又害怕失去这份工作,我很无力,我想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却苦于无法养活自己,我不知道我离了现在这个厂还能做什么。”
“晓芙,你的画画得很好,其实你完全可以去做个插画画师。”李辉说道。
“真的吗!”何晓芙很激动。
“李辉,谢谢你,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一直在寻找出路,我一直想将我的画艺展示给大家看,但就是找不到什么办法。”
何晓芙茅塞顿开,眼前呈现出一条康庄大道,心情异常地好了起来。
见她如此兴奋,李辉却说道:“晓芙,要做一个优秀的插画画师,道路很艰辛,需要付出很多很多,另外,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功,一定要抱着一颗平淡的心,淡然面对成败得失,千万不要学我女友,走她那条路。”
何晓芙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她有些难为情,说道:“我这个人不善于掩藏情绪,不好意思啊。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放心,我不会走火入魔的。”
“晓芙,有什么困难,都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对了,这个星期五晚上,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成都看画展?”李辉趁机问道。
“嗯,好的,我愿意去。”何晓芙已经完全放下了防备,她此刻已把他当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