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芙已经泣不成声,无法再说下去了,程宇默默地抱住了她,任她在怀中痛哭。
许久后,她停止了抽泣,从程宇怀中出来,倚在窗台上,对着夜空呢喃道:“毅,来世一定要等我,来世我们不要再走散,来世我不会再那么蠢,那么任性了,来世我们一定要白头到老。”
“他是不是被人陷害了?”程宇迟疑地问。
何晓芙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又进入了回忆之中。
他和小健的骨灰被他的母亲带回了重庆安葬,她想跟去看看,却被他母亲拒绝了,她已经成了她最痛恨的人,扫把星成了他母亲对她的代名词。
她独自守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她没有移动他的衣服、鞋子,他的电脑也还在原先的位置摆着,卫生间里他的剃须刀静静地放在沐浴柜上,一切就像他从不曾离开过那样。
杨军常常来她这里,想着各种法子安慰她,可是他的各种法子都不起作用,她已把自己封闭在了往日的时光里,她眼里已没有了现在,没有了未来,她只有过去。
她昏昏噩噩地穿梭在单位与家之间,上班时由于精神愰惚,常常出错,单位决定让她在家休息几个月。
杨军却让她辞职,告诉她想带她去广州,他说:“晓芙,换个地方吧!换个地方免得那么伤心,晓芙,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你不能就一直这么下去吧!”
她不置可否,她懒得回答,随便吧!他爱怎么就怎么,她不过就一具失去了灵魂的驱壳,这具驱壳在哪里都一样。
杨军走后没一会儿,有人又在敲门,她木木地去开了门,王雅婷站在门口,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怎么这么眼熟?”她思忖着。
她记起来了,她就是那天酒店里睡在杨毅身边的女人。
“你来干什么?”她冷冷地问,心中怀疑这个女人难道真是他的情人,这会儿上门来和她摊牌,和她索要钱财来了。
那女人却突然跪在她跟前,掩面啜泣道:“对不起!”
“怎么回事?”她奇怪地问。
“你老公是清白的,他被人在酒里面下了安眠药。”王雅婷代那女子回答道。
知道了真相,她心痛得如刀割。
“谁干的?是杨军干的吧!”她无力地问道。
王雅婷点了点头,默认了。
“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她木然地问道。
“因为良心上过不去。”王雅婷道。
“滚!不想看见你们。”她歇斯底里地叫道,拼命将她们推出了屋子。
清晨,杨军准时地来了,她悄无声息地去了卫生间,出来时手中拿了杨毅的剃须刀。
“杨军,想要我吗?”她十分妩媚地问道。
杨军愣愣地看着她。
她脱去了外衣,里面的紧身内衣让她显得性感十足。
杨军的眼睛里灼烧着火焰,搂住了她,他虽然心生疑惑,但她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已经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他抵挡不了她的诱惑。
他紧紧地抱住她,忘我地吻她,她的刀片却划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脖子立即现出了一道血痕,她的手在抖,他却并不闪躲,反而笑着道:“晓芙,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来吧!下手吧!我不躲。”
她真想狠狠地一刀下去,可是却最终没有勇气下手。
她放下了刀片,冷冷地说道:“杨军!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我们永远不要再见了,你走吧,立即从我眼前消失。”
“晓芙,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滚!”
她背过身去,他无奈地出去了,她冲过去“呯”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杨军走后,她去报了警,却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
思念、自责和无能为力一起折磨着她,她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想洗脸,不想洗澡,一天最多下楼吃一顿饭。她还得维系着这具躯壳,因为她答应过某人,不可以再轻生。
她关在屋子里疯狂地作画,她把自己封闭在了幻想的世界里。
在那个世界里,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得很幸福,在那里,她和健健在黄昏里等他下班,为他开门,为他递拖鞋,然后她拥抱他,听健健脆脆地喊他“爸爸,爸爸抱。”,看他将健健举起来亲吻,旋转。在那个世界,她幸福极了。
她变得形销骨立,邋遢不堪,外人都纷纷躲着她,“疯子”成了她的代名词,所有人见了她都像见了苍蝇一样厌恶,妹妹何晓荣会偶尔来看望一下她,而她的父母却恨不得与她断绝关系。
那一次,何晓荣邀请她回父母家吃饭,当她一踏进家门,母亲便将她往外推,十分嫌弃地道:“别进来,别把晦气带进来了。”
她被推出门外,紧接着大门被“呯”地一声关上了,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她看到了父亲冰冷如霜的脸。
她已经流不出泪水,神情麻木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从此,她哪里也不去了,关在屋子里不停地画画,画累了就睡觉。她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没必要分清,她已不是现实里的人了。
那天下午,她在作画,画却开始抖动,她也开始抖动,整栋楼房都在抖动,“地震了!”外面有人尖叫。
“轰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尖叫声不绝于耳。她却淡定地举着笔,当楼房塌下来的那一瞬间,她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柔声道:“杨毅,健健,我们一家子终于可以团圆了。”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当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她的头很疼,有粘稠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来,她舔了舔,咸咸的,血液的味道真不咋地。
她不想呼救,就这样静静地死在这一片废墟上吧!这里是她和他的爱巢,这里的每一处都留有他的气味,她舍不得离开。
她开始昏昏欲睡,“死亡的感觉其实还很不错呢!”她呢喃道。
“晓芙!晓芙!听见了就答应我一声。”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隐隐地传来。
这个声音消失了四五年,如今再在耳畔响起,愰若已过去了一个世纪。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双流。”她轻轻地一声叹息,“何必,何必来找我,何必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