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 年终:寒意袭人,哀乐低回,她终究还是走了,灵堂里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忙着,灵柩前跪着俩个男人,少年一身素白,过于苍白的脸上泪痕还在,年长一些的男人,双目无神,盯着灵柩上女人的遗像出神,少年往阴阳盆里烧着纸钱,偶尔会担起头来担忧的看着身边年长的男人,隐隐间眉目里与遗像上的女人很是相似……
1976年冬
门口的石狮子都要冻得瑟瑟发抖了,大门廊下站着那俩穿素衣的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僵了,谁也不知道这屋子里的人什么时候来的了,大抵就是十几年前,原来这大院子一家子搬走了十几车的家伙什,然后这大宅院就关起了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些人偶尔进出,院门长年积月的关着,只有这门口长年累月的站着俩个像死人的活人……
院子里落了厚厚的积雪……
窗外的刺眼的阳光也没能穿透大厅的窗户,屋里装饰得古香古色,桌案上摆满了说不出名字的物件,造型各异且杂乱却又不失章法摆放着,每一件佛似都刻着岁月的痕迹,带着地狱的气息泛着弱弱的光
一中年男子正坐在大厅中央主坐之上,满脸精瘦,双目有神,没有肉的脸上乱七八糟的长了些胡渣,不修边幅,跟这大厅实在是格格不入,这男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清瘦硬朗,有点腊枯的手握着一只通身白玉带点血红的烟斗,一口一口的烟,让本就压抑的屋子里呛得睁不开眼,很难把他跟这个雕梁画栋,整齐又气派的大宅联系在一起,他就是这大宅子的主人,古七爷,大名没有人知道,院子里的人都叫他一声七爷
大门外由远而近的传来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时不时的带着笑声,偶尔还有一个男人附和着,“嗯”“好”“听你的”
一身灰色束身短西装长裙,戴着紫红的手套,一头长发微卷,半束在脑后,脚步带着裙摆飞,声音引来飞鸟鸣,那真是杨柳细腰赛飞燕,燕语莺歌似百灵啊,女子还不停的抓起廊下栏杆上的雪,撒到那个男人身上,嘴里还停不下来“再去苏州,那里特别美,我想去看看,然后我们再去广州,都说那边好吃的特别多,还有好看的洋服,嗯,嗯,然后再去哪里,我想想”
男子快走了俩步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拖到自己的另一侧,免得她撞上柱子,然后低声的一句
“好了,月儿,一会再商量,快到七爷屋了”
女子一听到这,马上就换了个样子,连走路都变小心翼翼的,看到她这种突然的转变,一山很心疼,她本来应该有不一样的人生,相夫教子安稳一生,为了他,她断了父母的养育恩,跟着他来到这里,在知道所有一切后,还是抛下所有,不顾不切,这就是他想带她离开的主要原因吧,不愿意在看她整夜整夜的守候,只为了等他平安回来,不愿意天真活泼的她,受限在这大院子里,不能自由自在,如果她是鸟儿,他想跟着她一起飞。
沈一山,十三岁那年跟着父母逃荒走散,倒在了七爷这个院子门口,惹不是七爷可怜,他就饿死在门外了,七爷救了他回来,还教了他一身本事,原先一山是叫七爷师傅的,后来小泥儿走了以后,七爷就让他改了口。他很感激七爷的救命恩,也为七爷拼过命,挡过枪,如果这辈子没有遇到月儿,他是会跟着七爷一辈子,一辈子为七爷挡枪拼命的,如果月儿没有这么拼了命的要跟他在一起,或许他也不会想要离开,如果他当时能够不爱上月儿,也不会……,如果有如果就好了
俩人进了屋里,走到主座前,浅浅躬了一下身
一山先开了口
“七爷,还是昨天跟您说过的事”
“还希望,七咳咳咳咳”
那女子话还没说完,就咳嗽了起来
古老七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大拇指往微红的烟斗里一按,直接灭了手中的烟,七爷心里估计还是有些疼她的,或许是因为她跟小满一样,为了爱一个人抛下所有,让人不得不多了点怜惜,想起小满,突然有点哽咽,七爷轻轻的清了一下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
“一山,真的决定了吗?”
一山抬头看了看月儿,转过头来说
“七爷,是的,沈清快三岁了,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女子嘴角轻扬看着一山,然后转头说道
“还希望七爷高抬贵手,毕竟这些年一山也替您做了不少事,您也是真心疼沈清,也不希望她在这种环境里长大……”
古七从烟斗上移开视线,抬头看着她,眼神里说不清带着的是恨意还是杀意,如果不是她,或许小泥儿也不会死,一山今天也不会走……
女子马上低下了头,心里打了个颤,就像突然被人扒光了衣服,扔进了外面那冰天雪地里,一直以来她都是怕这个老头的,每一眼就像是要扒了她皮一样,所以她特别希望一山能带着她离开,去过些平淡的日子
七爷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我一心把你拉拔大,栽培你,还想着你能……”
屋里安静连烟都停止了游走,半晌七爷轻磕了俩下烟斗,缓缓说道
“你们先回去吧”
女子动了动嘴角,想说些什么,结果没有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一山用手碰了一下月儿,月儿深吸了口气,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山恭敬的面向七爷额了下首,“七爷那您先休息”,然后牵着女子走出了大厅
大厅里也因为月儿离去,变得没有了光泽,昏暗,低矮了些许,古七点上了烟,烟雾里那张原本看来起和蔼的面孔慢慢变得狰狞起来,狰狞里带着那一丝丝的诡异,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