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进入了梅雨季节,天就像闹脾气的小姑娘,上一秒还笑脸明媚,下一秒就阴沉着脸,不时地垂下眼来,泪眼婆娑,瞬间又号啕大哭,化作大雨滂沱,惹得人心烦意乱。
今天又是阴雨连绵,盛幽兰的伞不知道丟在哪里,只能躲在一家咖啡厅里,一边望着景,一边惬意地溜着号。
由于玻璃是茶色的,窗外的景色就像被加了一层滤镜,此情此景蒙上了更浓郁的凄凉。雨水打落在窗上,啪啪作响,化作一缕清流,滑落,与其他水迹融合,接着顺流直下。地上积攒了一汪汪的水洼,浓缩着城市的倒影。雨滴坠落,激起层层荡漾,清晰的画面被击碎,变得影影绰绰的颜色碎片。
街道并没有因为扫兴的春雨而变得空荡荡,反而是一扫死气沉沉,变得灵动而又多姿多彩。车辆一辆接一辆,飞驰的车轮缴起的水花活着色彩四处飞溅,翻着跟斗,兴奋地欢叫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撑着各色的花伞,这一朵朵仿佛雨水滋润出的嫩嫩的蘑菇,抖着精神在潮湿的空气中舞蹈。国画般的黑黄深浅中,揉入了鲜艳欲滴的色彩。
雨水渐大,惊起一个个透明可爱的泡泡,好像水花鼓着圆嘟嘟的腮,一张嘴发出嘭的一声,就又钻回水中去,藏了起来。窗外的街道,人群溶成一片,五颜六色化作各种模糊。
盛幽兰的心情就如窗外的世界,被大雨搅碎了宁静,但似乎在激烈的洗礼后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阴雨天还是有些湿冷的,此时一杯浓香的咖啡再合适不过了。盛幽兰拿起咖啡杯,放在鼻子下面轻轻一闻,热乎乎的苦涩香味便毫不客气地侵入鼻腔,在那狭小的空间打着转,勾起精神的愉悦。
白天最近到底在忙什么,今天明明休息,却告知盛幽兰没有时间与她见面。这一个月里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是对我感到厌倦了吗?还是他有了别人?这个讨厌的家伙,勾引了我,让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他,甚至比他爱我还浓郁,几乎到了离不开的程度,现在竟把我冷落到一边,让我独自承受春雨的清冷。盛幽兰看着设置成手机屏保的白天的照片,充满怨念地用手指戳着他的脸。心中五味杂陈,盛幽兰觉得头变得沉重,支起胳膊,把脸托于手中。
雨声,风声,车鸣声,不安的心跳声,盛幽兰更落寞了。
在空虚的操控下,盛幽兰迷迷糊糊地来到了高盛的酒吧,希望在这能碰到季默晗,抚慰一下这比春雨还冰冷的心。
“幽兰,你怎么来了?”高盛的眼睛总是特别尖,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盛幽兰。
“想你们了呗。”盛幽兰拍落身上挂着的雨珠,摘下挂在肩上的包,一屁股跌座到座位上。
“是嘛!”高盛挑了挑眉,“不是白天没空陪你吗?”他递给盛幽兰一杯果汁,盯着她的眼中写满了故事。
“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呢吗?”盛幽兰琢磨着高盛难人寻味的鬼魅一笑,觉得他似乎知道点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作为他女朋友都不知道!”高盛忙着其他的事情,有意在回避什么。
“你不会和他串通起来谋划些什么吧?”盛幽兰眯着眼打量着眼前有点可疑的男人。
“怎么会。”高盛低着头,阴影遮挡了他的眼,藏起了他的秘密。
盛幽兰喝着果汁,目光一直集中在他身上,猜不透,但绝对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过了一会儿,盛幽兰又问到:“小晗呢?今天没来这吗?”
“没有。”提到季默晗,高盛的反应倒是有些大,他迟疑了一下否定到。
“怎么了,她今天也有事啊?”高盛不自然的表情更说明他有问题。
“噢,她说她们公司的人要一起吃饭。”
“我还想和她聊聊天呢!”盛幽兰有些失望,为什么今天想见的人都见不到呢!盛幽兰有些闷闷不乐。
“有什么可以和我聊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高盛终于肯放下手中的东西,绕了一圈,来到盛幽兰身旁坐了下来。
“也没什么。”盛幽兰眼神空空的摸起杯子,又舔了一口橙汁。
“没什么吗?感觉你的气压有点低,是因为天气不好吗?”
“可能吧。也许是因为工作有点累,今天开了一天会。”
“我就是不能老老实实的在办公室呆一天,才自己干买卖的。上学的时候就因为坐不住,老在教室里调皮,总被叫家长。”高盛浅浅一笑。
“我倒是羡慕你们,可以自己掌控一切。”
“我们这是听起来好听,自己做老板,但是辛苦啊,什么都得操心。就像我,老板的活得干,调酒师的活得干,连小工的活也得干,其中的苦恐怕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个问题估计已经被探讨过好多回了,所以高盛云淡风轻地描述着个中酸楚。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也好,高鸣也好,”盛幽兰深吸一口气,“杨镇也好,你们的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盛幽兰举起杯子,和高盛的酒杯轻磕了一下。当的一声,清清脆脆。
“你和杨镇还有联系吗?”高盛看着盛幽兰的脸色,小心试探着。
“没有。”觉得有点堵得慌,盛幽兰清了清嗓子。
“他最近常常来我这。”高盛巡视了一下四周,在攒动的人群中确认着今天杨镇是否又来了。
“噢。”盛幽兰以为自己满心都是白天,这个名字,关于他的事可以完全释怀了。但是,虽然不像原先那样排斥,还是觉得像一团空气噎在了食道,很不舒服,她又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果汁,想把那一团气彻底冲散。
“我觉得有件事你该知道,杨镇要结婚了。”高盛的把手搭在盛幽兰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似乎担心她会晕过去,随时做好扶住她的准备。
盛幽兰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自己该如何做出反应?她都搞不清此时堵在心里的那团复杂的情绪究竟说明了什么。最后一次见面,他还口口声声说爱自己,还和白天争风吃醋,这才短短的小半年,他都要步入婚礼的殿堂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可惊讶的!他为什么要一直沉浸在痛苦中?自己不也已经有了新的幸福了吗!凭什么要求别人困在过去舔舐伤口!眼泪干了,眼中的世界就不会模糊,心痛到麻木了,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心跳的感觉了。想必杨镇是看透了,心死了。
盛幽兰用力地握着手中的杯子,手指都要嵌入杯体了。她收起眼底的混杂在一起的各种滋味,把它们化作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到:“那很好啊,应该恭喜他。”
“你不觉得有点快吗?两个月前见到他时他还消……”沉字还没说出就被高盛吞了下去,“单身。但就这两个月,风云变幻了?”高盛眉头微微一皱。
“正常吧,遇到对的人,也没有必要非得规划个时间吧!情到浓时,或许半刻也等不及了。他杨镇,从来不差女人,不足为奇!”这种速战速决,杨镇能干出来,是他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盛幽兰强装着毫不介意,但突如其来的沉默暴露了她的并不平静的内心。
“我倒是有点担心,毕竟朋友一场,我不希望他自暴自弃,赌气舍弃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高盛也是在思绪中挣扎了许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他的选择。”盛幽兰冷冷地说。
“你还好吧!”盛幽兰的淡然反而让高盛不安。
“我很好啊,为什么不好,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盛幽兰挤出一丝别扭的微笑,那里的滋味,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
“也是,你也要有自己的新生活了,管他干嘛!”高盛端起酒杯,敬着盛幽兰酒。
他猜想过盛幽兰会有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反应,因为经历了那么事情,不是笑着说一句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不过他还是想让盛幽兰知道这件事,也算是让两个人的过往画上一个句号,以后各自安好,看向未来,迎接自己的美好。
盛幽兰还是受到了一些冲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涌入了许多杂念,所以高盛说了什么,她没多在意。
不愿让杨镇扰乱她的心绪,更不愿他的影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是多想想白天——那个坏蛋吧!盛幽兰把自己从烦扰里抽离了出来。
“白天最近有点奇怪。”正当高盛因盛幽兰精神恍惚而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盛幽兰主动把诡异的气氛挥散,把最初想和季默晗倾诉的事情和高盛说了出来。
“有什么奇怪的?”高盛警觉的瞪着兔子眼。
“原先他恨不得每天和我黏在一起,但最近,他好像总有借口不见我,像在躲避我。”说到白天,更让盛幽兰心烦意乱。
“有什么误会吧!白天怎么可能躲避你!估计工作真的太忙了吧!”高盛看着别处,手在桌上胡乱摸索着,抓到酒杯喝了一口。
“我希望是我多想了。”盛幽兰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摆脱出来,又被一大片乌云笼罩在头顶,眼神黯淡无光。
“肯定是你多想了,白天多喜欢你啊,他爱你都爱到骨头里了,一刻都离不开你的。就他那点小心眼儿里装的全是你。你俩啊,谁也拆不开!”高盛摇晃着酒杯,细细欣赏着昏暗的灯光下,透明的美酿在酒杯里画着迷人的线。
“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盛幽兰被他杯中酒的香气熏的面色微红。
“口不对心!你们女人都一样。”高盛浓眉大眼闪着笑意。
“你们男人才是,口里说的多动听,什么我一辈子都会像今天一样爱你,不,比今天更爱你。你看,才多久,就变心了。”盛幽兰眼睛里电闪雷鸣得。想起当时他捧着自己的脸,先是一个小有情趣的浅吻,然后时似水的柔情,倾洒在她的脸上,口里说着这动人的情话,待吸引的她眼中波光粼粼时,又献上了一记绵延深情地浓吻,揉搓着她的心脏。他总是很擅长捕获一个女人的心。
“谁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啊!”高盛刚想调皮一下,突然嘴角的笑凝在了脸上,“这不像是白天说的话啊,不会是……”
盛幽兰光顾反驳高盛,一不小心把杨镇说过的话给秃噜出来。失去杨镇,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痛苦的事了,但心里还是空唠唠的,有点怨气。
盛幽兰知道不该做任何让人误以为她三心二意的事,她不想被人想成是握着白天的爱,还放不下杨镇的坏女人。不是这样的,自己现在只有白天,只是被杨镇落在身后让她心有不甘。不能让别人误会自己心里还有杨镇,即便这个人是高盛,一个很了解我,信任我的人,盛幽兰想着,立刻去挽回口不择言:“我也没想到白天其实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盛幽兰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他,总不能说会调情吧,这个词太暧昧,自己说不出口。
“小看白天这小子了,原来面对心爱的女人,他也有浪漫柔情的一面。”高盛好像在想象着白天说这话的场景,他重复着:“我一辈子都会像今天一样爱你,不,比今天更爱你。真行!”语气夸张,一脸嫌弃。
“别取笑我了。”盛幽兰一巴掌拍醒了高盛。
“玩笑归玩笑,不过,幽兰,相信白天吧,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他小子没这个胆,也没这个心。你只需要把心揣进肚子里,静静地等待就好了,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高盛把酒杯给掀了个底朝天,里面的佳酿一滴不留地滑入他的嘴,喉结一阵剧烈的涌动,酒入肚而心荡漾。
“说些什么,听不懂。”高盛话里有话,盛幽兰知道再怎么问他,他也不会再多吐露半个字。那就索性听他的话,给白天点时间好了。毕竟自己深爱的那个男人,不会辜负自己的,她信任白天。
高盛果真就是嘿嘿嘿地乐着,双唇紧闭,一丝细缝都不肯露出。
正当高盛成功地开解了盛幽兰,让她心中被解开的结化作两朵桃花绽放在脸颊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闪进了两人的视野,捅破了这好不容易编织起的安详和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