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然知道，沐沐看起来很酷，其实是个心软的人，遇到乞丐都会给钱那种。以往赵素然惹她生气，道个歉就好了，有时候她自己想开就行。

　　但这次不一样了。

　　沐沐再没表现过不满或伤心，只将她和邱菲看作空气。不再接她电话，聊天软件全拉黑，哪怕站到沐沐跟前，沐沐都不看她一眼，绕开走。无论她往沐沐桌堂里放什么礼物，哪怕是沐沐最喜欢的漫画全集，都会被丢进垃圾桶。

　　赵素然既难过又委屈，邱菲安慰她说，过段时间沐沐就想通了，别着急。

　　这段时间有点长，直到他们高二念完，沐沐依旧如故。在这一年多里，赵素然加深了对邱菲的了解，渐渐明白沐沐的敌意由来。在他们这个扭曲的家庭中，邱菲抱着既来之便安之的心态，这让立志游离于这种家庭氛围之外的沐沐异常不满。

　　照邱菲的话说，不满有什么用呢，他妈又不会因此改变。说这话时邱菲眼中隐有伤痛，却很快转换成笑意，问赵素然想不想吃冰淇淋，他去买。

　　高三开学后沐沐变得神出鬼没，赵素然常常几天都见不到她人影，邱菲说沐沐常常不回家，说去了她妈那边。

　　直到十月的一天，于老板出差回来，沐沐跟他在书房关着门谈了很久。于老板出来后再看到鄢云就显得有些闪躲了，鄢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肯说。鄢云没有勉强，微笑着说你累了吧去泡会儿澡，背着他狠狠瞪沐沐一眼。

　　过了几天，终于纸包不住火，于家内战爆发。

　　锣城不大，鄢云没费多大劲就打听到沐沐的生母得癌症住院，于老板在沐沐要求下给了十万块钱的事。

　　她哀声哭泣，说于老板对不起她，背着她拿钱去给前妻，离婚时判给前妻的还不够多吗？

　　于老板解释道，说前妻这些年沉迷赌博，钱早输没了，房子也在去年卖掉，实在是没钱治病，不告诉她是怕她生气。

　　又哄了老半天，鄢云终于止住哭，好一通撒娇，让于老板保证不会再给前妻钱。

　　沐沐在一旁看着这演技媲美影后的女人，不屑地冷哼一声，邱菲似乎也觉得尴尬，起身回了卧室。

　　后来医生说沐沐她妈需要做切除手术，沐沐再求于老板给钱，于老板却不敢给了。

　　“小越，你看，我和你妈都离婚那么多年，和你鄢姨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家庭，我有我的顾虑。你妈已经胃癌二期，身体又不好，病灶可能已经转移，这个切除手术意义不大。”

　　沐沐气得大喊，说你要不出轨把我妈撵走，她会迷上打麻将不顾惜身体得病吗？

　　这话被鄢云听到，推开门阴阳怪气地说，你妈自甘堕落，关我们屁事？

　　沐沐差点出手揍她，邱菲也听不下去，让他妈别说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鄢云都不肯拿钱。沐沐即愤怒又无奈，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僵持的当口，却有人敲门，邱菲开门，来的是赵素然。

　　她来给沐沐送学校新发的模拟题，见于家气氛如此诡异，对邱菲使眼色，邱菲却只是摇头。

　　沐沐咬紧牙，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爸爸、鄢姨，我求你们借我钱，我以后会还的。”她并没有哭，只是不停打颤，脸色苍白得像个鬼。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赵素然第一反应就是上去扶她，却被她甩开。

　　赵素然感到一阵悲哀，她已从邱菲那里知道沐沐她妈得了癌症，今天过来，也是想趁机安慰沐沐。她深知沐沐有多恨鄢云，又是个多倔强不服输的人，现在却抛弃自尊，跪在鄢云面前。

　　赵素然看着看着，眼泪不受控地流出来——那种心疼中夹杂着愤怒的情绪将她击溃了。

　　“你还？你知道做手术和以后的化疗需要多少钱吗？”鄢云终于开口。于老板责备似的看了鄢云一眼，却没出声。

　　“不管多少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一滴汗从沐沐挺翘的鼻尖落下，啪的一声掉到地板上。

　　鄢云还要出言为难，邱菲终于忍不住了，将他妈拉到隔壁房间关上门。

　　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赵素然没听到，只是鄢云出来后脸色略显苍白，答应借钱给沐沐，要多少借多少。

　　赵素然急忙将沐沐扶起来，摸到沐沐的手冰凉，手下全是汗。等到谈妥了金额，她跟着沐沐进了卧室，沐沐才睨她一眼说，哭个屁啊，擦一擦鼻涕吧，像个脏猴子。

　　赵素然瞬间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