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沈尘妄眼神的那瞬间，纪倾音微微勾了勾唇，嗓音清缓。

　　“你想要吗？”

　　“想要我就送你一个。”

　　想起前两个明显不太好的结局，纪倾音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微微的缓了缓。

　　“不要。”

　　几乎是纪倾音尾音落下的瞬间，沈尘妄就拒绝了。

　　现在的沈尘妄何其的敏感，尤其对象还是纪倾音。她话里的情绪，在她出口的那瞬间，就稍稍的显露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倾倾为什么不想让他养雪狐。但她的意思，沈尘妄向来不会违背。

　　“我不太喜欢。”

　　纪倾音，“……”

　　他以前逗弄雪狐的样子，她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而刚刚。

　　他提起雪狐的时候，眼底也隐隐有微光掠过。

　　不太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

　　沈尘妄说了谎。

　　但她却不知道原因。

　　“你在顾忌什么？”

　　纪倾音听见自己问。

　　因为沈尘妄的病情，所以她在和沈尘妄交流的过程中，都尽量的顺着他来，多点耐心。

　　尽量的，不让沈尘妄感受到她丝毫的不耐烦。

　　“没有。”

　　在纪倾音的话音落下后，沈尘妄想也不想的就否认了。

　　顾忌。

　　没有顾忌，他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纪倾音不高兴。

　　闻言。

　　知道即便是在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纪倾音，决定还是终止这个话题。

　　“最近天天待在云暮间，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纪倾音温声问道。

　　话音落。

　　沈尘妄看她的目光，就微微的滞了滞。

　　“你去哪，我就去哪。”

　　沈尘妄抱住纪倾音，低低的道。

　　“……”

　　早就应该想到的。

　　依照沈尘妄现在的这个情况，肯定是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

　　姬如风会主动约她见面，是纪倾音没有想到的。

　　还在趁着沈尘妄睡着的情况下，纪倾音才出的云暮间。

　　地点依旧在上次的墓地中。

　　因为上次纪倾音的摧毁，整个墓地已经是一片废墟。

　　仍旧是阴森寒凉一片。

　　甚至是，比之前还要诡异。

　　纪倾音不知道，为什么姬如风非要约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好像，他不能出现在外面的世界里一般。

　　纪倾音是一个人去的。

　　但是离开云暮间的时候，怕沈尘妄醒来后找她。所以纪倾音把她来见姬如风的消息，告诉了寻野。

　　原本。

　　寻野是要跟着来的。

　　但是，沈尘妄还在云暮间，不能没有人守着他。而其他人，纪倾音不放心，就让寻野留下了。

　　到达姬如风说的地点后，空无一人。

　　见状。

　　纪倾音扫了周围破败不堪的场景一眼，淡淡的出声。

　　“让我来，又不现身，是什么意思？”

　　清清冽冽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静寂了几秒后。

　　纪倾音才看见一个男人，从她的侧后方出来。

　　依旧是跟上次一模一样的打扮。

　　姬如风一身黑袍，带着银色的面具，身形挺拔，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波澜。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

　　男人如被砂砾般磨过的粗哑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几乎是从纪倾音出现的那瞬间，姬如风的眼神，就一瞬不瞬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现在只有你，才有可能救那两人。”

　　纪倾音看着姬如风，淡淡的道。

　　如果姬如风不来主动找她，她也是会想尽办法，找到他。

　　静寂几秒后。

　　姬如风才缓着音开口，“也不是不能救。”

　　“条件？”

　　在姬如风主动找到自己的时候，纪倾音就知道，他绝对有条件在等着自己。

　　“跟上次一样。”

　　姬如风看着纪倾音的眼睛，缓缓出声，“只能救一个。”

　　呵。

　　纪倾音一声冷笑，“又来。”

　　她现在严重怀疑，眼前的姬如风是不是有什么选择癖。

　　从一开始，就让她选择，现在也是如此。

　　而且。

　　选择的人，还是同一人。

　　戚冽和沈尘妄。

　　一个是她要救的人，一个是她不得不救的人。

　　但……

　　“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看着银色面具下，那双并没有多少波澜的眼睛时，纪倾音的眸色逐渐变深。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问题的话。

　　在几天之前，姬如风还是一副谁也不救的模样，铁石心肠似的。

　　短短几天。

　　他就改变了想法？

　　却不想。

　　姬如风缓缓说了一句，足以让纪倾音想要立刻毁灭她的话。

　　“只是觉得，这样，你才会更痛苦。”

　　以后，无论戚冽和沈尘妄中的谁活下来了，纪倾音的一生，都必将活在愧疚之中。

　　毕竟。

　　是因为她的原因，另一个人，才失去了被救的机会。

　　姬如风说完之后，静寂了好一会儿。

　　纪倾音周身凛冽的气息，也在不断的降低。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我们之前应该没有见过面，你对我的敌意这样大？”

　　甚至是。

　　在他们还没有正式见面之前，姬如风就若有若无的针对她。

　　其他不说，沈尘妄的好几次失踪，都跟眼前的这个人有关。

　　闻言。

　　姬如风却稍稍的，避开了纪倾音看过来的眼神。

　　为什么针对她？

　　无非就是，想要逼那个人出来而已。

　　已经有很久很久，他都没有见到她了。只能用这种卑劣又低端的方式，来逼她出来。

　　姬如风没说话。

　　纪倾音心思稍稍一转，其实也能猜到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都已经是十多年接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姬如风还在执着于这件事情。

　　他平时，都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又是静寂了几瞬后。

　　纪倾音才淡淡的开口，“我还是之前的意思，想让她来见你一面，不可能。”

　　许是最后几个字，纪倾音说得太缓慢。让人听起来，就有一副斩钉截铁的意思。

　　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姬如风，在听见纪倾音说的话后，眸色微微变深，缓声提醒。

　　“那是两条命。”

　　不过就是见华虞一面，纪倾音防着他，就像是在防着世纪仇人一般。

　　“你之前都不珍惜，现在才来惋惜，有什么用？”

　　纪倾音的声音，就像是夹杂了极寒之地冰原上的寒意一般寒冽。

　　“珍惜？”

　　姬如风直接冷冽出声，“我之前有珍惜的机会？”

　　当时，他什么都没有，而对方，是凉城第一财阀纪氏。

　　他拿什么去拼？

　　念及此。

　　姬如风看着纪倾音的眼神，也逐渐的暗黑了起来。

　　“……”

　　所以。

　　他是把对纪楼山的怨恨，转移到她身上了？

　　这种诡异的想法，只要有一个苗头之后，就会在纪倾音的脑海中，无限的扩大。

　　之前，纪楼山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所以，姬如风现在看似是在让她选择。但其实，只是想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而已罢了。

　　察觉到姬如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后。

　　纪倾音的心里，蓦地生起一片寒意。

　　这样想着，纪倾音也这样问了出来，“所以你，这是在报复纪楼山？”

　　也不对。

　　如果是报复纪楼山，那就找纪楼山好了，何必来找她？

　　姬如风没应。

　　“……”

　　纪倾音皱起了眉头，清冽的嗓音没有任何的温度。

　　“要报复纪楼山，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找她干什么？

　　顿了顿，纪倾音又多补了一句，“其实你只要多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跟他，关系其实并不好……”

　　“报复在你身上，他才会痛心。”

　　纪倾音的话还没有说完，姬如风就直接打断了她。

　　报复纪楼山有什么用。

　　他再痛，能够痛彻心扉？

　　“……”

　　纪倾音不太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于是直接掠过她说的话，再一次问道，“出手救他们两人的条件，就没有其他的了？”

　　只救一个人，她根本没法选。

　　闻言。

　　姬如风一双黑眸看着纪倾音，意味不明的出声，“救他们两人的条件，你清楚。”

　　她清楚……

　　无非就是让她妈咪见他一面。

　　纪倾音没应。

　　临走前，她只是说一句，“我不知道妈咪会不会见你。”

　　“如果你真的见死不救的话，我可以保证，在你有生之年，绝对见不到她。”

　　话音落。

　　姬如风看着纪倾音的眼神，蓦地一僵，随后变得晦暗复杂。

　　当然。

　　已经离开的纪倾音，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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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倾音是在回去的路上，接到沈尘妄发病的消息。

　　几乎整整缩短了一半的时间，纪倾音快速将车开回了云暮间。

　　“倾姐。”

　　等一见到她进来的身影，寻野就立刻开口，“姬医生，已经在上面了。”

　　说话间。

　　纪倾音径直走向旋转楼梯，清冽的声音犹如裹夹着冰渣。

　　“怎么会突然发病的？”

　　如果她没记错，在这段时间以来，沈尘妄都没有发病的痕迹。表现得，跟常人无异。

　　但不知道，是他自己硬撑，不想让纪倾音发现。还是真的没事。

　　而现在，纪倾音更相信是前者。

　　“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寻野稍稍带了点迟疑，“在我发现之前，他一直是跟纪楼山待在一起的。”

　　自从知道沈尘妄有血癌之后，莫名的，纪楼山对沈尘妄没那么抗拒了。

　　甚至是在纪倾音默许的情况下，他来云暮间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每次，都是来找沈尘妄的。

　　即便沈尘妄再不想理他，但还是顾忌着他是纪倾音的父亲，偶尔会搭一两句话。这比几乎是从来都忽视他的纪倾音，要好得太多了。

　　纪楼山……

　　听到这个名字后，纪倾音就微微皱了皱眉。

　　心底却在想。

　　他来云暮间的次数，是不是也太多了。

　　再加上。

　　纪倾音刚刚才得知，姬如风不救他们两人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报复纪楼山之后。

　　导致她在进卧室之后，看见纪楼山的时候，脸色微微沉了沉，周身凛冽的气息，也愈加的强了几分。

　　正坐在床前，“照顾”着沈尘妄的纪楼山，察觉到门口传来的动静。

　　不经意间抬眼。

　　刚好对上，纪倾音那双凛冽得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感情的黑眸。

　　纪楼山，“……”

　　最近一段时间，他应该是没惹她的吧？

　　即便心里这样想着，但纪倾音来了，纪楼山还是把床前最好的位置，让了出来。

　　他知道，沈尘妄真正想要见的人，是谁。

　　“你来了。”

　　纪楼山沉沉的说了一句。

　　却不想。

　　纪倾音根本看也没看他，兀自走到床前，低眸，瞥见床上那人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庞时。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

　　纪倾音又皱了下眉，朝一旁正在换点滴的姬煕白道，“情况怎么样？”

　　怎么她出去一趟，沈尘妄就跟丢了半条命似的。

　　纪倾音问这话的时候，姬煕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的沈尘妄，见他在熟睡后，才低低出声。

　　“红细胞生成减少，凝血功能有一定程度的减弱。这次就是因为身体过度虚弱，所以才会猝不及防的昏倒。”

　　顿了顿，姬煕白又低着声，说了一个很微妙的词，“……中期。”

　　中期。

　　纪倾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僵了僵。

　　那就是还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那我需要做什么？”

　　纪倾音听到自己，略显僵硬的声音。

　　“我还是那句话。”

　　姬煕白缓缓出声，“陪在他身边。”

　　“有你在，他的心情都要好些。他的心情一好，病情也会跟着稳定很多。”

　　静寂了几秒后。

　　纪倾音才应道，“知道了。”

　　姬煕白肯定还有未说完的话。但现在，明显不宜说出来。

　　“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先出去，我来陪他。”

　　在不触碰到沈尘妄的情况下，纪倾音才床边坐了下来，沉沉出声。

　　见状。

　　其他人也并不好说什么，纷纷安慰了纪倾音几句后，才离开。

　　“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最后离开的姬煕白，看了纪倾音一眼后，也沉沉的落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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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尘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窝在纪倾音的怀里。

　　察觉到让自己安心的那抹气息。

　　沈尘妄低低出声，“倾倾……”

　　“我在。”

　　几乎是沈尘妄尾音落下的瞬间，纪倾音就接了他的话。就连一秒钟的空白，都没有。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倾音低首看着怀里的人，温声问。

　　因为顾忌着他的身体，纪倾音没敢怎么碰他。

　　“本来还感到有点头晕的。”

　　沈尘妄在纪倾音怀里抬起头，看向她的脸侧，弯了弯唇角，“但是一看见你，我身上的什么痛都消失了。”

　　“倾倾，你说奇不奇怪……”

　　明明是问话，但更多的，沈尘妄就像是自言自语。

　　好像并没有察觉到纪倾音的存在，只是想象着她在，胡乱的低喃出声。

　　话音落。

　　纪倾音抱住他的手，就微微的僵了僵。但不过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纪倾音温声问道。

　　其实这几天，沈尘妄的饮食还算好，并没有到一种什么都吃不下的状态。

　　话音落，安静了几秒后。

　　沈尘妄才低低出声，“想喝粥……你亲自熬的。”

　　顿了顿。

　　“行。”

　　纪倾音应了下来，“那你等我半个小时。”

　　说罢，纪倾音就将怀里的沈尘妄，重新轻轻的放在床上，“我找人，来守着你。”

　　“不用。”

　　沈尘妄拒绝了，“我睡一会儿就好。”

　　闻声。

　　估计沈尘妄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只是简简单单的说这几句话，估计都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好。”

　　纪倾音俯首，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之后，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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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倾音离开。

　　几乎是卧室门被关上的那瞬间，躺在床上的沈尘妄，原本还温和的脸色，彻底面无表情了。

　　身体里就像是有无数只手，正在用力的拉扯着他的身体。

　　痛苦不堪。

　　只是刚刚，不敢在纪倾音的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等纪倾音一走，沈尘妄整个人，也就不在掩饰什么了。

　　他躺在床上，微微的蜷缩起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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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

　　站在三楼栏杆处的纪倾音，低眸看着手机上，从监控室传来的画面。

　　画面中。

　　躺在病床上，正打着点滴的沈尘妄，因为疼得缩起身体的那瞬间。

　　纪倾音手下不断收紧，力气大到仿佛可以将手里的手机折断一般。

　　痛。

　　所以说，沈尘妄还是感受到了痛。

　　只是，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分毫。而在她走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尘妄却在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在她面前，沈尘妄表现得多云淡风轻。背后，就有多痛苦。

　　忍着想要立刻进去的那种冲动，静静的看了好几分钟，等沈尘妄的那股痛稍稍缓解过去，他稍稍的放松身体的时候。

　　纪倾音才下楼，给沈尘妄熬他所需要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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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冽找到纪倾音的时候，她正在书房找寻，有关血癌的资料。

　　戚冽站在书桌面前，眸色复杂的看着纪倾音。

　　等过了好一会儿，偌大的书房内，还是没有响起戚冽的声音。

　　纪倾音才淡淡的道，“有事？”

　　甚至说这话的时候，她都依旧没有抬起头来。好像此时出现在书房里的戚冽，对于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静寂了半晌后。

　　戚冽有些晦暗复杂的声音，才低低的响了起来。

　　“我听说，我身上的这颗东陵石，既可以治我的脑癌，又可以治沈尘妄的血癌。”

　　话音一落。

　　正在翻开资料的纪倾音，手下忽地一顿。

　　静了一两秒后。

　　纪倾音才抬起头来，一双漂亮到极致，但也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眸，盯着站在她面前的戚冽，缓缓出声。

　　“听谁说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件事情，姬煕白只跟她说过。

　　“猜到的。”

　　？

　　“在沈尘妄得病之后，姬煕白几乎每次见到我，都会提醒我把东陵石收好。随后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对上纪倾音疑惑的眼神，戚冽缓缓的解释出口。

　　并且。

　　每次姬煕白看着他的眼底，总是会有那么几分叹息的意思。

　　而这种情况，是在沈尘妄得病之后，才出现的。

　　还不止一次。

　　即便戚冽不想让自己多想。但姬煕白的暗示，都这样明显了，他没法不多想。

　　听到后的纪倾音，“……”

　　这个姬煕白！

　　让他治病不好好治。一天天的到处散播消息，他倒是挺在行的。

　　她看他去当什么记者最合适，来当什么医生？

　　“我猜测的，是不是真的？”

　　见纪倾音没说话，戚冽又问了一遍。

　　他现在就迫切的想知道，他猜测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事实。

　　纪倾音真的在他和沈尘妄之间，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

　　不是戚冽不自信。而是他觉得，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在纪倾音的心里，他跟沈尘妄，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