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亏欠
沈妤呆愕在原地不动,她着实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替自己挡下暗器之人,居然会是张良娣。
她并不想亏欠别人什么,哪怕对方是当朝太子妃。因为这份亏欠,也只会令其觉得异常不安。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竟会变得如此胆怯。那份平静清冷的感觉,似乎再也无法找回。
在逝去的岁月里,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沈妤知道自己身后无人可依,便将独立的意识刻进骨子里。
即便是身处绝境,她也从未想过要寻求庇护。看多了人情冷暖,看透了世态炎凉,便接受了一个事实:求人不如求己。
在那相对幽深的寂静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执行任务。积分升级也好,重新开局也罢,孤独的灵魂不死不休。
她俨然活成了一座孤岛,一切都被封存在冰冷之角。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昼夜之分,更没有四季交替。
只是这种局面一旦被打破,便会浑然不知所措。诚如张良娣此举,无疑是扰乱了她的心境。
“双儿姑娘,这中了绝命钱,可还有生还的机会?”沈妤仓皇奔到双儿面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必死无疑!”
双儿兀自冷笑一声,面部表情已有所扭曲。只要能够替父亲报仇雪恨,她不介意成为别人的棋子。
既然已经动了杀心,何苦还要假装慈悲?这太子妃也好,裴氏父子也罢,总得需要一个替罪羊。
只是她所呈现的价值,终归还是有限的。这棋子终究也只是棋子,永远都是任人摆布的工具。
“双儿,倘若阿淳有什么大碍,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只听得裴会一声怒喝,惊得在场之人亦是风中凌乱,只有裴大人面色毫无半点波澜。
看到儿子如此悲愤交加,裴冕自然是心绪难平。裴会对于张良娣的依赖,已然超过了他这个父亲。
自夫人仙逝之后,他便沉浸于悲痛中不能自拔。兴许有心人所力求的,正是这个可乘之机。
这笼络人心最高明的手段,便是无微不至的渗透。裴府已深得张良娣的照拂,连同裴会的成长,更离不开她的陪伴。
其待裴家可谓是恩重如山,裴冕自是无以为报,唯有义无反顾的追随太子,做他最为坚实的后盾。
“阿淳,阿淳,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裴会牵起张良娣的素手,说话间眼眶已有所泛红。他做尽荒唐之事,何曾在乎过那些流言蜚语。
就在这时候,韦应物率众而来。裴冕即刻挣脱束缚,随后便吩咐下去,将闹事者全部带走审问。
“荒唐!”
但见裴会将欲吻上张良娣的额头,裴冕疾步上前将其拉开,迎面却撞上了广平王李俶。
“我刚从白云观回来,那些患者病情已有所好转……”
“有劳广平王了!”
“举手之劳而已!”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俶抱起张良娣转身便走。他倒不觉得有何不妥,丝毫不惧旁人异样的眼神。
“王妃,你没事吧?”
望着沈妤心神不定的样子,韦应物赶紧抬手相扶。这凡事都有迹可循,当然也包括她要的真相。
“韦应物,我让你查的事……”
沈妤定了定神,将思绪稍作整理。可眼前依旧是一片迷茫,仿佛阿姊沈姌就在其间。
“王妃,我只是一名普通侍卫,查案并非是自己职责所在!”
韦应物匆忙打断沈妤之言,其自然知晓沈姌的死因。可以确切的说,王妃之死是由他一手造成!
假如这世上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那么,最后的一根稻草,便也能够压死骆驼。
那是一个相对悲凉的故事。一位可怜的女子,长期得不到丈夫的疼爱,从而抑郁成疾。
他作为广平王的好兄弟,便承担起了劝导嫂子的重任。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惹下了麻烦。
为了摆脱沈姌的纠缠,他只得求助于万安公主。而公主殿下可能脾气不好,一怒之下便问候沈氏全家。
沈姌不堪受辱,遂即自尽以谢列祖列宗。为此,广平王只能秘而不发,她的死讯也便无人所知。
“韦应物,看你的表情……肯定有事瞒着我!”
沈妤抬眼撇过韦应物,顺势拿掉其头上的柴草。看着他越发凝重的神情,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沈妤,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广平王?”
瞧见二人举止亲密,双儿便开始不依不饶,甚至还道德绑架。他们如此近距离接触,自己可都看在眼里。
“双儿姑娘,你莫不是在妒忌我?”
沈妤倒觉得莫名其妙,她与李俶非亲非故,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关系,为何一定要对得起他?
若不是在探查沈姌的死因,沈妤恐怕早就道出了真相。她才不想做什么王妃的替身。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沈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个广平王肯定有问题。
常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看向张良娣的眸子,已不经意地暴露了一切。希望阿姊能够早日沉冤昭雪。
“我妒忌你?真是……没头没脑——”双儿自是不甘落后,就算身后无人为她撑腰,也要当即予以回应。
“——废话不少!”沈妤不禁幽叹一声,同双儿更是如出一辙,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好不默契。
看到了这里,杨暄忽然间有了主意。得见两位嚷骂得正是起劲,便决定为其再添一把火。
这真正的高手,从来便不在乎名声是否受损。他们所不能忍的是,任由对方污蔑自己身边之人。
只要把她给彻底激怒了,自己便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就算是告到了陛下面前,他也是在依大唐律办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堂堂王妃,调戏侍卫不说,还泼妇骂街。这画面太美,给人无尽的回味!”
听罢杨暄那幸灾乐祸的腔调,韦应物也是气得直想骂娘。这都是什么玩意儿,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妤二话不说,朝着杨暄便是一拳。那一拳打在脸上,疼得他龇牙咧嘴,面目异常得狰狞。
“来人!把沈氏带回大理寺受审!”
杨暄也顾不得其他,他眼中已是怒火中烧,便如同那发狂的野狗,于喉咙深处发出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