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画中的完美男二
宁为玉感觉自己不太正常。
自从上次失足坠马后,他的脑袋便时不时胀痛欲裂,记忆也不连续的间断失踪。
比如说现在。
上一秒他还在云梦泽泛舟,下一秒就坐在了宁府凉亭。
阳春三月,微风和煦,绿柳如烟雾般轻柔摇摆,漫天飞舞着散落的花瓣,在姹紫嫣红的簇拥之中,一公子正盘膝而坐。
公子穿着一身白衣,圣洁如同皓雪,墨发长及膝间,散落在一把梧桐古琴之上。
虽只是一个侧影,却足以惊为天人。
修长玉指轻触琴弦,悠扬琴音一泻千里,随着春风荡漾开来。
院子里几位洒扫仆役,听着琴音纷纷忘了手中的动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凉亭方向,一位丫鬟不由自主地向凉亭靠近,直到踩空掉进莲花池中。
所幸莲池水浅,丫鬟在水里扑腾几下后,便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然后坐在岸边痴痴望着凉亭中的公子。
“此声只得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咱们家公子真是色艺……六艺俱全的风雅之士,平日里才华横溢,勤奋好学也就算了,生得还这般温文尔雅,玉树临风。”
“公子快到弱冠之年,也是时候谈婚论嫁了,不知道哪家闺秀有这个福气。”
“咱们家公子自小就有逸群之才,饱读圣贤之书,将来可是要考科举,做大官的,怎么会沉溺于这等儿女私情!”
“我听说,老爷准备送公子去万松书院进学。”
“万松书院?”
“你们是说那个出过三公三孤,出过天子之师的万松书院……”
宁府虽祖业经商,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和积累,倒也称得上书香世家,府内的仆役个个能识文断字,对久负盛名的万松书院也略知一二。
万松书院办学不过百年,虽没有千年古院的底蕴,但其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战绩一举成名。
百年以来,万松书院为䶮朝培养了五个状元,九个榜眼,十余名探花,还有无数进士举人,成为了读书人心驰神往的圣地。
这么一家书院,求学者肯定多得踏破门槛,全都收归门下不太现实,以至于每年的入门选拔愈发苛刻残酷,堪称大型修罗场。
以他们公子人中龙凤的资质,肯定能成功入学……
仆役们交头接耳了几个时辰,宁为玉就弹了多久的《阳春》。
累到指头快要抽筋,脸上表情都麻木了。
并非宁为玉不知疲惫为何物,也不是他就喜欢这么自虐,而是弹琴弹到根本就停不下来。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股力量,正在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夕阳西下,宁为玉总算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深呼吸一口气,收回了搭在琴弦上的双手,揉了揉酸痛的手指个胳膊,然后向身旁伸出右手道:“元良,扶我起来。”
一旁待命的小厮上前,眼神埋怨中夹杂着点心疼:“公子可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了,老爷看到了又该骂奴才了。”
宁为玉也不想啊,但他能怎么办,还不得每天被动接受摧残。
宁为玉心底极为郁闷。
在元良的搀扶下,宁为玉抱琴缓慢地站起身,每一个动作都优雅高贵。
麻了,腿麻了……
宁为玉将古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随即看向小厮元良:“元良,你去把书房桌上的那本黄历取来。”
“好的,公子。”
元良转身匆匆离去,不出一会儿,便抱着一本黄历匆匆赶回。
宁为玉从元良手中接过黄历,急不可耐地开始快速翻弄,然后在三月初七那一页找到了自己的笔记。
宁为玉抬头看向元良,问道:“今天是多少号?”
元良小心翼翼地打量宁为玉,然后低声道:“今天是三月十五啊……难道,公子你的头疾又发作了?”
“三月初七,三月十五……”
宁为玉垂目喃喃自语,神情有些凝重,面色渐渐变得冷肃。
自从发现记忆莫名缺失,眼前的场景会突然转换,他就每日在黄历上做笔记,做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笔记。
今日是三月十五,而上一次做笔记的时间,是三月初七。
这中间的七天无故消失了。
看来,并非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而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出了问题……
见宁为玉脸色不好,元良有些担忧道:“公子你又不舒服了吗?奴才这就去告诉老爷,让管家请张大夫过来!”
说罢,元良就准备离开。
“慢着!”
宁为玉及时叫住了元良,随即看向元良道:“元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我昨日做了什么,说过什么话吗?”
元良闻言愣了一瞬,随即低头开始冥思苦想。
“昨日……昨日公子,应该是像往常那样,早起温习经纶,去马场练习骑射,下午学画练字,习棋抚琴……”
见元良说得磕磕巴巴,一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的模样,宁为玉也不想再折磨他了。
“好了,我知道了。”
哪知元良扑通一声跪下,然后惶恐万分道:“奴才该死,竟然连这等小事都记不住,这点小问题都回答不上,还望公子恕奴才玩忽职守之罪!”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治什么罪?!”
宁为玉望向走廊方向,只见一位身着棕色锦袍,留着两抹胡须,眉眼狭长看上去十分精明的员外,正向他所在的凉亭走来。
这正是宁府的男主人宁泰,也是宁为玉的父亲。
“父亲。”
看见来人,宁为玉赶紧行礼,随即扬起一抹微笑:“没什么罪,孩儿这边与元良开玩笑呢……怎么没看到母亲?”
宁为玉向宁泰的身后望了望。
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宁泰的注意力,宁泰叹息道:“你不是要去杭州读书吗,你母亲正在为你缝制衣衫,怎么都不肯歇上一会儿。”
“我都说了,这些事交给下人来做就好,她非要亲自动手……”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宁为玉心底涌出一抹暖意。
宁泰意外瞥见一旁桌上的古琴,随即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又练了一下午的琴?”
宁为玉微笑道:“万松书院的入学考核近在眉睫,考核内容涉及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一样都不会落下。
琴便是乐中的必考之项,孩儿的琴艺称不得娴熟,自然要勤加练习才是。”
看着丰神俊秀,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儿子,宁泰一脸无奈道:“你呀……”
别人家的孩子,长辈们生怕不学无术,不思进取。
而他们家就没这个忧虑了,就是得担心这孩子努力上进过头,废寝忘食累坏了身体。
“为玉,我不是教过你,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
离万松书院的入学考核还有大半个月,从岳阳到杭州,走水路三四天就能到。”
“这段时间你先休息一下,不许再看书练琴了……元良,照顾好好你家公子,如果为玉病了,我可要拿你问罪!”
元良卑躬屈膝道:“老爷,奴才知道了。”
就在宁为玉以为自己能放松几天时,空气中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唰——】
下一秒,宁为玉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化,他站在一处被松涛林海包围的山间石径,前方立着一十尺高的石门。
其上赫然写——万松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