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是从前模样。
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干净整洁,空气里还漾着淡淡的玫瑰香。
水晶吊灯下,两人的合照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照片里,女孩笑魇如花,弯弯的眼眸里像是装下了整个星河的光,熠熠生辉。
男孩比女孩高出好一截,没有看镜头,眼里满满的,只有女孩。
两人背后是漫天飞舞的樱花,绚烂美丽至极。
那是几年前照的。彼时两人恩恩爱爱,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呵,是因为懒得收拾还是装深情?
身上散发着男士沐浴露香味的狗子不屑地哼了哼。
都过去了。
容瓷垂下眼眸不再张望,墨色瞳仁中的琉璃般璀璨的光渐渐散去。
看到小狗安安分分地蜷在浴巾里一动不动,墨砚不由抬眉,弯唇走过去,用浴巾替它轻轻擦拭身体。
身上湿湿的,容瓷有点不舒服,还有点痒,想抖极了。
墨砚将浴巾扯开,放到一旁,容瓷立即感到一阵寒意,身上毛发一竖,还没回过神,自己就已经被放到了地上。
羊绒地毯柔软舒适,但是男人低哑慵懒的嗓音却让狗咬紧了牙关。
“狗子,自己抖两下,看看能不能抖干净。”
“……”
狗不理人。
容瓷恨恨地凝着在她面前逆着光显得高大无比的男人。
巨人一样。
她这是得有多小?虽然不至于像藏獒一样,但是至少长高一点点吧?
怎么说她是人的时候也有一米七,变成狗之后,平视只能看到墨砚的裤腿。
她该不会变成一只茶杯犬了吧?一只手就能捏死的那种。
不至于这么弱小吧?容瓷感到有些无力。
狗耳朵再次传进一阵无奈至极的叹息。
容瓷海拔再次升高,又被他抱进了怀里,坐到了床边。
周身萦绕着熟悉的清冽味道,像夏天沁人的薄荷。是她从前最喜欢的味道。
也只是从前。
现在她只想从这薄荷香里逃走。
“你说,我家瓷宝儿是怎么把你调教得这么聪明的,能听得懂人话的?嗯?”
男人沙哑磁性的嗓音里盛满温柔的无奈,就像只有容瓷认识的那个墨砚,温暖大掌轻轻抚摸她还湿着的背脊。
煞笔,老娘是人,当然听得懂人话!
容瓷心中腹诽。
薄彬很快就拿来吹风机,递给墨砚,然后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像是有话要说。
他看了一眼墨砚和他怀里那只毛茸茸的雪白萌物,一人一狗十分和谐。
薄彬没说话,转身到书房去等了。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在耳朵旁响起,暖风吹过身体每一寸皮毛,热热的,也痒痒的。
她安静地趴在男人的大腿上,看起来有几分颓意。
她抬眸望向男人。
他还是那一身妥帖却有几处湿漉漉的黑衬衫,手上动作轻缓,眸色认真,手指骨节分明,握着不大的吹风机,指腹轻揉,顺着雪白柔软的毛发,小心细致。
就像从前给她吹头发那样。
只是眼里没了宠溺。只剩照顾容瓷宠物的责任感。
因为她,他的责任从容瓷变成了容瓷和她的狗。
“……”
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容瓷心想。
第二天快点到来,她好快点逃。这个男人太危险太迷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又陷进他的温柔陷阱里去了。
那年答应他的追求就是她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如果没有他,她本应该和弟弟在另一个无人知晓的小镇,一人开诊所,一人开网吧,淡云流水度此生。
但是。
他强硬地闯进她的世界,给她偏执极致的宠爱,神明的救赎。
之后,又绝情地抽身离开,只留下她一个人暗自神伤。
现在又表现出对她的眷恋与怀念,仿佛一直深爱着她似的。
不愧是横扫各大奖项的大满贯影帝啊。
演技了得。
容瓷的心倏而一热,又倏而冷却,来回反复折腾,心累的却是自己。她不再去想,只是呆滞地盯着不远处花瓶里的红玫瑰。
他说她像红玫瑰。心被创伤染成血红,人带着刺。
从心底长出来的阻断所有人靠近那颗心的刺。
那些刺扎根在心土,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即便重生,也拔不掉。
这个世界上除了容瓷的亲弟弟容珏,从来没有人到她灵魂深处去看看。
看看那里到底有多荒芜。
她从没告诉过他。
她怕他害怕。怕他就此离开。
可是好像就算她没有告诉他,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并没有她想的那般坚不可摧。
一个冷漠到极点的眼神就足以摧毁一切。
“墨爷!”
客厅里等待的薄彬,突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容瓷已经干的差不多,身体暖暖的。
身体热和起来,狗也困了。
“什么事。”
墨砚也关了吹风机,声音低沉,波澜不惊,又带着几分暖洋洋的温度。
薄彬看起来有几分迫不及待。
“发现容珏的踪迹了!”
那双琥珀色眼眸一沉,冷邃眼眸里映着细碎的光,淌着压抑的欢喜,仿若深蓝海底最深处涌动的暗流。
闻言,雪白奶狗更是瞬间抬起了头,短短的四肢支棱着某人的大腿站了起来。
颓意散去,满眼星光。
葡萄一样玲珑剔透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墨砚感受到怀里的动静,垂眸轻瞥,琥珀般的眼瞳浸着层薄薄笑色。
狗子,你在为我即将找到你的主人而感到开心吗?
“冢城奥亚路38号俊斌旅馆,有他的入住记录。”薄彬正色道,“而且,苏家那边好像也在找他。”
“……”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不,不能让苏家的人找到小珏!小狗漆黑的瞳眸染上些许着急。
“苏胧月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男人话锋一转,让薄彬一愣。他想起自己之前没问出口的问题。
“已经处理干净了。”
容瓷还沉浸在发现他弟弟踪迹的消息当中,听到“苏胧月的事”几个字,又呆住了。
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容瓷总觉得两人的对话背后,藏着别样的意义。
“后天御宴楼,给苏家送一份大礼包。”
男人的声音淡漠,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极地吹来最冷的风,让人发颤。
大礼包。好个生日大礼包。
薄彬跟在墨砚身边多年,几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还要让那群人继续那个她吗?”薄彬追问。
“……”容瓷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那个她?
哪个她?
这个“那个”很明显是个动词,是她想的“那个”吗?
这话信息量太大,她要消化一下。
所以其实,跟苏胧月啪啪的不是墨砚,而是别的人?所以墨砚一直都在骗苏胧月?
这么一想,逻辑就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