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若山等四人结束停当,直奔大理国而来。罗小寻心中好奇,不停地追着李若山打听大理国的情形,李若山耐心道:“大理国又称‘妙香国’,民风纯朴。至今建国二百多年,只有这位段皇爷在位时期与北面大宋国关系最好,往来甚密......”雪山樵夫李若山骑在马上边走边说。钟子义插言道:“听说六脉神剑是大理段氏祖传之宝。”李若山道:“确是如此,这位段皇爷武功高深莫测,六脉神剑出神入化,是以浑厚内力凝于指尖发出六道内力,隔空激发,有如一柄无形宝剑,以气走剑杀人于无形,异常神奇,堪称无形气剑。”
罗小寻等人听到这里,脸上流露出无限憧憬。罗小寻与杨红莲相互对视一眼,皆道:“世间果然有如此神奇武功乎?”李若山已然猜出几人的心思,郑重道:“段皇爷武功盖世,六脉神剑独步天下,在下曾经亲眼目睹。”言罢,脸上流露出万般推崇。钟子义奇道:“若山兄居然亲眼目睹六脉神剑的风采!”心下甚是仰慕李若山竟有如此机缘,结交这等绝世奇人。杨红莲心说世上果真有如此武功,以前只是在峨眉山听师父说起,尚自将信将疑,这次当真是不虚此行。
钟子义忽然想起一桩心事,故意走在最后,留意观察杨红莲身上所带之物,只见她腰系包裹,肩背一柄长剑,发髻上系着一条红手帕,白裙白马,背影煞是英姿飒爽。钟子义鼓起勇气上前搭讪道:“杨姑娘,可否相告仙乡何处?令尊令堂现在哪里?”
杨红莲见问,柔声道:“我自小父母双亡,跟随师父在峨眉山长大。”
钟子义追问道:“请问令尊大名?”
旁边的罗小寻笑道:“钟大哥打听我师姊家世干甚么?是不是喜欢上我家师姊了?”
杨红莲脸上一红,低头不再说话,催马只管赶路。钟子义亦觉自己有些唐突,打个哈哈,拍马追上前面的李若山。
四人正行走间,走在后面的罗小寻忽然尖声喊道:“李大哥,右侧小山南面就是我师父的隐居之处,我想到那里去一趟。”走在前面的李若山急忙勒马,心说惭愧,只顾赶路,竟然忘记了白眉道长的隐居修道之地。连忙说道:“好好好,咱们大家一起过去吧。”
四人很快便来到了白眉道长的居所。
茅屋里两个守门的仆人闻听外面马蹄声,早已走出相迎,见是罗小寻等人到来,不敢怠慢,急忙上前问安。
罗小寻跳下马来,询问道:“我师父回来了么?”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仆人道:“大小姐,道长尚未回来,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罗小寻道:“废话,我也知道该回来了,师父临走时说过一年后回来的,现在已经一年啦。”
两位仆人连忙同声道:“是是,大小姐说得极是。”
罗小寻伸手摸出十多两银子交给两个仆人,嘱咐道:“你们要好生照顾师父,守好门户。转告师父我与李大哥前去大理拜见段皇爷,回头再来看望他老人家。”此时,李若山也已下马走到近前,说道:“两位前辈,烦请转告道长,就说晚辈雪山樵夫李若山向他老人家请安了。”
“俗不可耐,请安就不用啦,能来便好,进屋坐坐喝杯茶吧。”
李若山疑惑地扫视一眼两个仆人,这话不似是他们所言,可是周围并无别人。
两个仆人此时也是东张西望,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罗小寻正待发作,却感觉很像是师父的声音,移目四处寻找,并不见师父踪影。
正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位白发老者,面带笑容,手持拂尘站在门口。
罗小寻见状,大喊一声“师父”飞奔过去一把将老者抱住。
白眉道长微笑道:“丫头,都这么大个姑娘家啦,还跟个孩子似的,见我比见爹娘还亲。”白眉道长边说边为罗小寻捋一下凌乱的头发,轻轻推开,说道:“丫头,快请贵客进屋看茶。”
两位仆人早已过去帮着将四人的马匹拴好,然后走进柴房烧水煮茶。
寒暄过后,大家进入茅屋客厅落座,罗小寻急不可耐道:“师父,你老人家几时回来的,怎么不让仆人说一声,害得我们天天想念。”
白眉道长笑道:“老夫昨晚就回来啦,直接去了丽江俊景,见到你们几个正在推杯换盏,不便打扰,只好退回这里,也没有惊动两个仆人的好梦,直接进屋休息了。”白眉道长说到这里摇头道:“也许是老夫老啦,也许是走得累啦,竟然一觉睡到现在。”
李若山笑道:“道长精神矍铄,是走得累啦!”心想三年不见,道长明显苍老了许多,李若山心中不免难过。
白眉道长亲切地打量一眼李若山,微笑道:“若山也会奉承老夫啦,这可不是你的本色,家里人都还好吧,今年收成如何?”李若山道:“家里都好,多谢道长这些年的照顾和保护。”
白眉道长点头道:“若山不必客套,老夫只是尽一点本分而已。”话锋一转,道:“听说你们要去大理国拜见段皇爷,你们可曾知道宣仁帝段皇爷早已退隐天龙寺内,现在是正康帝永贞年。”
李若山闻听此言,心下一怔,暗忖:“大理国这几年变化不小啊,看来只好直接去天龙寺了。”李若山道:“原来如此,不知段皇爷现在怎样。”白眉道长眉头微皱,目光阴沉,摇头道:“段皇爷身体还算硬朗,只是再也不问世事,你们这些年轻人最好不要去打扰他的清净了。”李若山等人闻听此言,心中不免怅然。
此刻仆人已将茶水奉上,白眉道长招呼大家喝茶。罗小寻走出屋外,轻声道:“师父尚未用饭,烦劳二位快将饭菜准备一下。”两个仆人诺诺连声答应。
白眉道长细细端详李若山,点头微笑道:“若山在高原上住久了,黑红的脸膛更像个樵夫了!”
李若山憨厚一笑:“晚辈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道长微微颔首,见钟子义气宇非凡,杨红莲靓丽多姿,随即询问钟子义和杨红莲从何而来。李若山急忙引见。
钟子义和杨红莲起身抱拳施礼,齐声向白眉道长问好。罗小寻走进来道:“师父,忘记告诉您老人家啦,这位是我师姊杨若莲。”罗小寻一推杨红莲,笑道:“姊姊还不快点过来拜见师伯。”杨红莲初次到来,尚有几分忸怩,正犹豫是否现在相认,听罗小寻如此一说,只好盈盈下拜,言道:“师伯在上,请受师侄一拜。”白眉道长疑惑道:“小寻,此事从何说起?”罗小寻随将事情原委解释一番。
此刻,白眉道长想起峨眉派掌门人白云,面上隐约露出羞愧之色,刻意掩饰道:“小寻能与红莲相识也是你们的缘分。你家师父近来可好?”杨红莲道:“多谢师伯问候,我师父一向很好。晚辈来云南之时,师父嘱托晚辈务必找到师伯,有两件要紧的事……”杨红莲欲言又止,环顾左右,稍微犹豫了一下。
白眉道长见她这般情景,心中一动,很久以前的一幕幕在眼前晃动,以为是师妹想请自己回到峨眉山。白眉道长稳定心神,举手示意道:“待你回到峨眉山后转告老夫对你师父的问候,但愿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上一面吧。”罗小寻与杨红莲不解其意,又不便多问。“遵命,”杨红莲只得应道,“还有一事需向师伯……”不待她讲完,白眉道长便即打断,说道:“稍后再说,稍后再说。”他是怕她不知深浅,当着这么多年轻人的面说出令自己难堪的事来。
一旁的钟子义注意到白眉道长的言行举止,颇似昨晚那人,又听他说昨晚曾到丽江俊景,确信追逐北海神蛟之人正是白眉道长。不知道长是否认出自己。道长不问,自己也只好不说。钟子义正自寻思,偏在此时,白眉道长移目注视钟子义,道:“这位钟少侠气宇不凡,不知师从何人?”
钟子义恭恭敬敬回道:“武当山王真人便是晚辈恩师……”白眉道长奇道:“莫不是王献厚王真人么?他身子骨可好?”钟子义道:“正是恩师,晚辈的恩师已过世两年了。”白眉道长轻叹一声,闭上双目,似是自言自语:“人生无常,老兄竟仙逝了,小弟来日无多,很快即可地下相见。”
罗小寻心中不快,娇嗔道:“师父不可这样说,弟子和师兄们还要好生孝敬您老人家呢。”白眉道长面露笑容:“好好,为师听你的就是,不说,不说。”罗小寻这才面露喜色,心中却是隐忧。
白眉道长瞧一眼钟杨二人,说道:“今日见到师妹的弟子杨红莲,又遇到老友的高徒钟子义,实是两件快意之事。”
李若山笑道:“常言道:‘无巧不成书’,今日便是最好的见证。”罗小寻脱口而出:“大家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本是李若山在丽江俊景时说过的话,罗小寻当时觉得好玩,也就记在心里,此刻正好用上。
白眉道长亲切地点点头,微笑道:“说得好!人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巧遇。大家都不是外人,若山是老夫的忘年交,也是大弟子罗英的密友,老夫甚慰。不知若山这几年武功进境如何?”李若山甚是恭谨,起身答道:“晚辈时刻不忘道长教诲,南冥神掌已练到九成火候。”白眉道长微笑点头,示意李若山坐下,说道:“嗯嗯,不错,你既然说是练到九成火候,那就是已经练到十成火候了,老夫知道你一向谦逊。”
罗小寻不知李若山底细,正值年少气盛,心有不悦,说道:“师父只会夸别人,灭自家徒弟的威风。”白眉道长笑道:“好好好,不夸别人,只夸自家弟子,为师岂不是自卖自夸了么?”大家忍不住大笑。
罗小寻笑道:“师父,今日痛饮一杯吧,一者为您老人家接风,二者为这些巧合干杯,弟子这就去将四位哥哥叫来。”白眉道长笑道:“不要叫他们几个,我这清净之地经不起折腾,留你们几个在此饮酒已经是破例了。”罗小寻大声道:“遵命!弟子这就去吩咐仆人多备几个菜。”言罢转身走出,顺手一拉杨红莲衣袖,杨红莲本来拘谨地坐在那里,见此情景,正合心意,于是起身跟了出去。
白眉道长目送杨罗二位姑娘走出,转向李若山,正容道:“贤侄今后有何打算?”李若山略一犹豫,说道:“晚辈打算回中原一趟,探听一下那边的消息。”白眉道长沉吟道:“也好,你迟早都要回去。老夫尘缘未了,心中尚自牵念宋国之事,何况是你呢?段皇爷的国王桂冠还是徽宗皇帝封赏的呢。这位徽宗皇帝写得一手好字,治国却无能,后来竟被金人掳去,落得个如此下场,实在让人扼腕叹息,更是大宋国的耻辱。”白眉道长言至此,面色凝重,感时伤世,心中似有太多的心事。李若山正襟危坐,皱眉不语。
少顷,白眉道长又道:“秦桧已死数年,当下宋国朝廷有人主张抗金,我断定用不了多久事情会有转机,你要有耐心才是。”李若山闻听此言,眉头舒展,眼睛发亮,心道:“白眉道长消息灵通,竟然甚么事情都知道,而自己久居玉龙雪山,像个聋子,对中原之事毫不知情。”
白眉道长又询问了李若山对《行军方略》的研读情况,告诫李若山一定要用心研读这套《行军方略》(即后来传说的《武穆遗书》),将来自有用武之地。
一旁的钟子义听他们对话,如坠五里雾中,根本不解其意,只听懂白眉道长要求李若山勤练武功多读书,将来干一番大事。钟子义心中暗想:“李兄不过是依靠砍柴打猎为生,略懂些武功的猎户,能做甚么大事呢?二人却在此认真聊起附庸风雅之事,真是不可思议。”钟子义自小生活在武当山中,王真人心性淡泊,很少与弟子们谈论山外之事,钟子义潜心武学,对世事知之甚少,自然听不懂李若山与白眉道长的这番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