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带着黄叶道人来到一座高大的府邸,奢华无比,豪门阔宅,不外如是。张进给守门的递上一锭银子和拜帖。不一会儿,门房家丁就让他们进去。
在这宅院之中,两人都是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宅院深似海,大户人家规矩多,有些东西是不能乱看的。
很快他们就来到一个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大堂,里面正座上有人端坐太师椅喝茶,旁边有着侍女在伺候,给他揉着肩。那人是一个头发花白,面上无须的老太监,黄叶经验十足,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的底细。
两人站在那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好半晌,那人才抬起头,盯着他们说道:“东厂的领班来到我府上,所为何事啊?”尖细的嗓门传遍大堂,让人听着就感觉不舒服。
这时,张进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公,我们此次来,是奉我家主人之命,这是信函,请您过目。”说完就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呈上去。
那公公没有动作,抬了抬头,侍女就上前把信封取走,送到他手上。
他打开信封,里面东西不多,一张信纸和数十张银票。他没有看银票,而是率先打开银票,飞速看完后,原本还是悠闲的脸色立刻换上一幅笑脸,站起身道:
“原来是耿军门的手下啊,怎么不报上他的名号,我也好来迎接嘛。”
张进没有答话,而是直接道:“在下先行告退,恕在下无礼。”
老太监没有生气,还是笑着道:“不妨事,有事你就先走,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来找咱家,直接报你家主人的名号便是。”与之前的态度是判若两人。
张进拱手行礼后,就有人领着他出门去了。
等到他离开大堂,这时,黄叶道人才开口道:“公公,不知信上所谓何事?”
听到这话,老太监的脸上笑的更开心了,道:“原来是锦衣卫的镇抚使大人,失敬失敬。你家将军没什么事,就是让咱家带你进宫面见皇上而已。小事一桩,明天就带你去,你先在这歇息一晚上。”
“我和你家将军打过数次交道,交情不浅,每次皇上的圣旨都是咱去宣告的。咱家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一见如故啊,你今晚好好休息,让咱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进宫这事包在咱身上,你放心就好了。”
为什么一见如故,很简单,钱到位了呗。这些太监,不好色,不贪权,当然也没权可贪。也只能是弄点银子享受享受了,谁让他每次去宣旨,张道真都出手大方,动辄上千两银子的礼,过年的时候还有上万两银子和西北土特产的拜年礼。
这当然是建立了比较紧密的金钱关系,当然如果张道真还是一个小小参将的话,这个礼也就白送了,但现在他是节制三镇兵马的总兵,这些收礼的内官,谁敢小看他?互惠互利的关系而已。
他是皇帝的贴身近侍,这栋宅子也是皇上赐给他的,所以他才得以出宫居住。带普通人进宫是很难的,更别说是面见皇上了。
当然,如果是锦衣卫西北镇抚使的话,那就很简单了。西北之地,锦衣卫作为皇帝爪牙,有军情机密禀告,很正常的事,带他见皇上也是应有之意。所以他才答应的这么痛快,很干脆就答应了。
再加上这次送的礼有不少,他当然这么客气。
不过,黄叶道人可不会真的在这里歇息,毕竟事态紧急,容不得半点马虎。他上前拱手行礼,一脸正色道:“公公,在下实在是有要事在身,需要及时禀告皇上。有失礼之处还望公公恕罪,在下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了。”
见他如此客气,还给自己赔罪,给了面子了,总不能不承情吧,所以老太监也就没说什么。
只是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不减热情的笑道:“既然你有急事,那咱家也不留你了。先进宫面见皇上吧,这个点,皇上估计还没歇息呢,正好带你去。”
说完就缓缓起身,身边的侍女赶紧扶着他慢慢走着,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大堂,来到了门口。这时就有侍女把他的浮尘呈上,拿着浮尘他就出门了,也不管后面的黄叶道人。
出了门,这老太监可真是健步如飞,丝毫看不出在府邸上的老态龙钟,虽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却也是老当益壮,精气内敛,也是有武功在身的好手!见到这,黄叶道人不禁眯了眯双眼。
好久没回来了,宫里人是都换了好几茬,当年的熟人,他可没打听到多少。皇上是对身边的人都不放心啊,身边的人都怀着武功显然是在防备某些人。
两个高手的脚力自然不慢,天色微黑时,他们就穿过内城,经过皇城,最后进入了紫禁城。
富丽堂皇,气势雄伟都不足以形容这座巍峨的皇城,它不仅仅是一座建筑,更是这大明朝的中枢和权力中心,彰显着天子的威严和声势。
只不过,现在它已经老了,不复当年的雄浑壮阔和巍峨挺拔,反倒是日薄西山,带着一丝暮色。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着幽暗,诡谲。
从西华门进入,穿过各处雕梁画栋的宫殿,他们终于来到了这大明朝的中心之地,乾清宫。这是明清十几位皇帝的居所,很多朝中大事都在这里商议进行,在明朝有着崇高的地位。
万历皇帝腿脚不便,所以在这里办公居住,没有上朝。而现在,他则是在这里养病。万历皇帝体弱多病,又加上国事繁忙,更让他的身体是脆弱不堪。他现在已经是风中残烛,没有多少时日了。
乾清宫暖阁之内,万历皇帝正躺在床上,双眼微闭,眉宇之间自有一番威严。旁边一个老太监正在宣读奏折。他虽然是生病不处理政事,但他还是要了解朝中的大事,以便掌控全局。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中年老太监进来通告,而那个老太监一时也停止了宣读。万历皇帝正听着奏折,突然声音戛然而止,他睁开眼,看到一个太监跪在地上,不由得说道:“什么事?”
地上的太监答道:“回禀陛下,王公公求见。”
万历皇帝闭上眼,有气无力的招招手,说道:“让王大伴进来吧。”
不一会儿,王公公就进来了。这个王公公正是黄叶道人求见的公公,当今天子的心腹内臣。
只见他进门就躬身行礼道:“老奴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万历皇帝抬了抬眼皮道:“不是放你回去歇息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王公公站起身对宣读折子的太监使了个颜色,那人心领神会,躬身离去。
“老奴半日不见皇上,心里可是记挂的紧,空落落的,这不就回来伺候皇上吗?”王公公皱着笑脸道。
万历皇帝听到这句话,嘴角也是浮起一丝笑,道:“你都伺候我半辈子了,也该享享福了。”
“老奴大半生都在这皇宫大内,离了这反倒是不安心。再说,底下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万一粗手粗脚冲撞了您也不好。”
万历皇帝睁开眼,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不复先前的硬朗。
王公公见到这个情形,立马上前掖了下被子,轻声道:“皇爷,您可要保重身体啊,这大明朝还得靠您撑着嘞。”
万历闻言,哈哈大笑,“还是你个老货会说话,说吧,进宫到底有什么事?”
王公公闻言,脸上谄媚着笑道:“还是皇爷英明,一眼就看出来老奴的心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锦衣卫西北镇抚使求见,想求见皇上,说是有要事禀告皇上。这不,就找到老奴这里了吗。老奴也不敢马虎,所以就连夜进宫,向皇上禀告。”
万历皇帝抬抬手,王公公心领神会,立刻到床前扶他起身,给他披上外衣。此刻才看得到万历的全貌,是何等模样。
他面上形销骨立,脸上虽是红润,但是难掩病态,和掩饰不住地虚浮之色。骨瘦如柴,双手瘦的只剩下一层皮,显然是一幅大病在身,虚不受补的样子。
他闭着眼,喃喃低语道:“西北,西北,难道是鞑靼又扣边了?”
不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一丝精光闪过,无形的威势霎然勃发,一扫之前的虚弱病态,变成了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气势十足。喝道:“王大伴,你宣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