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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

凤君九尾 狐狸鲸二 23669 2024-11-13 22:28

  •贰拾壹•人间界戍元329年,凡人之躯李白修道九十九岁,即将圆满的百岁天劫下,于高崖上受天雷劈落崖底。为凰族之首所救,夫妻二人本是为小女祈福顺道求東凤神尊施救,神尊慈悲以滴血施恩,彼才得以涅槃重生为凤之子。

  李白想成仙,于是成就了白凤仙君。

  凤君为仙族荡尽不平,斩妖魔除魍魉,身边无知己红颜、更无妖孽。

  ……瑶池宴上,女子声音不大不小落入所有人耳里,众人皆惊呼于这不速之客。

  许多天兵即刻围了上去,众枪之矢的那方小小客席,一抹红衫裹成的女子放肆的饮下杯中美酒,微蔑的眸中含着江海万顷的清灵冰凉,缓缓看过众人,视线便停留在凤君那席,她今日有好好着衣,挽了个发、还披上了条毛领。

  两人无意视线也相对上了,无声胜有声。

  反观凤君旁边的昭君,眼下全是不解,不停看凤君与九尾对视的神情,微妙的气氛叫她也察觉到了危机,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竟一败涂地的挫败,无言间如同丢了所有物。

  凤君良久才轻吁一声,薄唇微动:好久不见。

  她看懂了,回之一笑,颇有俏皮灵动。

  “殿中来者何人?给朕拿下!”殿堂上,玉帝已有不满,一拍席桌,险些惊掉王母的杯盏。他怒视着下方众人,好端端中的瑶池仙宴突被打搅,又不见来人自报门府。若是惹得神尊不满,他作何解释?又将天帝的威仪摆于何处?

  受命的天兵天将受命就要逮下九尾,却得東凤遏止。

  “住手。”

  清清冷冷的声音叫众人安静下来,听神尊喊停,也都不敢上前。

  東凤叠衣缓缓起身,所过之处一阵寂静。

  只见他步至九尾那席前,负手而立。眼前的女子气质凉薄、眉目中藏着些许锐气,不似池中之物,且叫人难以分辨的气息,似仙似妖,“来人可是,现今青丘之主?”

  九尾打了个哈哈,也有模有样起身。

  “神尊见笑了,青丘不过是一方小山野,不逞多顾。九尾与各位仙君,神尊、再敬一杯。”九尾将视线游过所有目光锁定她的仙人们,豪迈饮下一杯。又随手甩出了一份请柬到席面上,正是那日大殿递上来的“瑶池仙宴请柬”,“今日神尊大寿,吾自然也是来祝寿的,祝神尊神威万里、否极泰来。”

  否极泰来??

  众人皆一片哗然,不知九尾语下何意,“否极泰来”实在是褒贬不一。

  東凤地位特殊,早已四大皆空无欲无求,怎会有否极泰来的说法?

  玉帝早已敢怒未言,看九尾已对東凤出言不逊,更是不再严谨,又一拍桌席叫天兵动手:“拿下妖孽!”

  领命的带头天兵皆将银枪刺向对准的九尾,哪见她一个扭身,不知道又从哪桌上摸来一壶仙酿,不紧不慢将紊乱的秀发一捋,在人群中昂头畅饮起来。

  昭君甚至不知道如此盛大的宴席怎么会有青丘之主来捣乱,整个场面混乱不已。也只是九尾在作妖,其他人只是屏息看東凤神色,没一人敢擅自作主。

  坐于一旁的凤君忽而起身,昭君她也急着站起想揪住那人离开的衣摆,但那握不住的衣袖轻飘飘的,就好像在隐晦的告诉她什么。

  “凤君?”“你今日、饮的够多了,跟本君走。”他不由分说握住九尾纤细的手腕,一拉便将人带出瑶池外,没了踪影。

  空落落的人群中,留得昭君一人立于席边,一个不稳,她软跌在地。

  数多流言蜚语从四面八方声讨起来,八九不离十全是凰族公主与凤君早已有婚约,仙凰交好的两族联姻,如今下,凤君竟明目张胆拉着狐妖离去,丝毫不将神尊与玉帝放在眼里,更是不在乎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子”……她一时万千悲凉,心上人丝毫不顾她的颜面,留她一人受下所有人指指点点,脸庞似是有泪珠滚落,她失了所有力气去抵抗流言四起。

  “这凤君,岂有此理!?”

  殿上是玉帝愈加怒气的声音,怒道凤君竟与妖孽为伍在寿宴上大闹?又派了一大批天兵去抓捕凤君和九尾试图补救这残败的瑶池仙宴,但昭君的耳际,一切声音都在慢慢减退,那种独身一人的黑暗向她席卷。

  忽而一双玄靴步至跟前,正是東凤。

  昭君茫然抬头,泫然欲泣的眼眸满是失意,她被东凤扶起,怯怯立在一边,瘦弱身形依然不稳,只感觉喉中一下咸腥,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

  昭君便在侍女的惊呼中没了神识,下意识里東凤便扶住了她,试探性探了番脉搏。

  “神尊?”众人只见東凤将昭君公主拦腰抱起,面色从容。

  转身离殿时,他淡淡吩咐,言罢离去:“寿宴到此便差不多了,找到凤君让他回敬元府,至于事出因果,本尊不想听到有嚼舌根之事。”

  望着東凤确实离宴后,玉帝终于掀翻席台将众仙吓个踉跄:“一个两个皆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竟容得妖孽在九重天宫胡闹!神尊太是放纵凤君!才叫凤君与妖为伍,今日之事,若凰族那边追责过来,九重天拿什么交代这番闹剧?”

  王母也稳住心态,轻拍玉帝慰道,“玉帝莫急。方才见凰族公主面色苍白被神尊带走,定是神尊自有安排。至于凤君,毕竟是神尊之子,交予神尊处理也是应当,若去寻捕的人伤到凤君,又免不得敬元府奚落。”

  似乎是听了进去,玉帝也沉呼口气,摆摆手示意都可以退下了,其余仙人才稀稀疏疏散去。

  “说的在理,若凤君不受命,也有的是叫他听从的法子。”

  •贰拾贰•良久,昭君才在塌上转醒,房间里是干净寡淡的檀香,环顾一遍后,落入眼帘的是背对着她的東凤。看她醒了后,小侍女立马便询问有没有大碍?

  “我没事。”她开口说话,但嗓子却扯的很疼。“多谢神尊。”

  東凤才转身看她,银丝下的目光映入她的苍白无力。只见昭君借力扶着坐起,侍女贴心的为她在腰间放了好几个软枕。

  “你谢本尊什么?”他问。

  “谢神尊带昭君离开那方伤心之地。”她低着头,有点看不清神情,但还是问了心底想知道的问题,“不知凤君现在何处。”

  只听東凤冷笑了一声,将侍女手中托着的药碗推到了她面前,“你竟还有心思关心那逆子,你可知你如今心脉渐弱已快到了濒死之际?昨日本尊一试便知你身中寒毒,一经毒发心脉皆微,只会每时每刻开始蚕食你的命时,若没有人为你续命,你便马上魂归黄泉。”

  叫人意想不到的是,昭君默认点头,她是知晓的。

  “小女幼时便与凤君相识,一次寒潭所过,为护凤君跌落潭中,幸还是捡回条命,只是那潭中毒物太多也浸透了四肢百骸,也有一隐世仙医告知唯有一物可救我性命,但世间已无此机遇。而后都是靠仙丹神品吊着续命,昨日似乎是急了些,寒毒发急了。”她缓缓道出原委,那般的平静。

  她得知能救命的宝物世间再难寻,所以为何气息更加薄弱、人也越发病态情有可原,她不害怕死,只害怕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追寻自己的梦。

  “你与凤君有联姻,你当真那般喜欢他?”東凤向来不顾听者作想,想知道,便问了。

  “是。”昭君闭眼叹道。“从年少见过意气风发少年郎后,小女是一见倾心。昭君此世的梦想从来便是与白凤少年携手白头。”

  她从容倨傲的扭过头去,東凤取过药碗亲自挽袖坐到她床边,这番举动昭君一时想躲,药勺却推到唇边避无可避。

  “你怕是等不到意气风发少年郎与你携手了。”

  “甚么?”

  •贰拾叁•绕过追寻过来的好几批兵将,周遭被风吹落下的花瓣多了起来,两人闯入了茂硕的桃花仙林,不经意间才惊叹连天边彩霞都粉透一片,和她栽种的毫不逊色。

  凤君忽而停下一个顿步使力,九尾便惊的一愣被制于一树侧,男子把她压在臂弯内,不让她动弹分毫。此情此景,犹如那日桃林初见,能嗅到的不仅有铺天盖地的桃花香,更有凤君宛若冰山薄雪的气息夹着宿醉的酒气。

  她偷笑一番,道:“凤君这般压着奴家,倒叫人羞怯不已了。”

  接下来是该进展什么?是吻她,还是直接办正事?她扭扭捏捏埋头想道。

  “九……”头上传来凤君不清醒的嗓音,忽而一顿重量下来。凤君阖眼喃道,“好……”

  九尾扶住醉过去的凤君,似乎不是装的。

  素来未想到过,向来千杯不倒的酒仙,此刻,竟醉在她面前。

  一时半会,她居然感觉、有点、失望?

  冷若冰霜的白凤仙君从未向世人袒露他的脆弱,青莲不握手中,他便没有任何安逸可言,妖魔魍魉日日夜夜埋伏他只是为了给致命一击,世人只知他剑下亡魂多不胜数,却不甚了解战神肩背也有刀枪疤痕。那清冷绝尘的仙君,现下便无所防备,将酗酒醉了的一面摆在她眼前。

  “我还以为,你方才会吻我一下呢?”她自语道,“不知何起,我似乎很喜欢凤君那副气急的神情,喜欢调戏你惹怒你。石狐是没有心的,但我却一再因为你而越矩,为你试探我的底线在何处,你这冷冰块是有什么不同凡响?还是桃林那一眼,你便对我落了蛊?”

  她将凤君扶上梢头,把玩着凤君的银丝,绕着指尖轻轻转着,又偷偷去拨弄他长长的双睫。

  “忘了,我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困意上来后,她乏了乏眼,便也靠着树头睡去了。

  两人栖于桃花树上,桃源仙境美若画卷,一片净土。唯有花瓣仍缓缓飘下,零零落落盖住所有。

  再睁眼时,仍是依旧,只是划过去了几个时辰。

  枕在她腿上的凤君并没有消失,仍是枕着她,而后竟问道:“你醒了?”

  “嗯,醒了。”九尾淡淡回道,“凤君何时醒的。”

  “有半刻了。只是你睡相太差本君不想吵醒了你……”他塘塞道,仍不承认是想与她多待片刻,为她少有的端静多持一会儿。

  九尾自然是不信的,又聊赖把玩起凤君的发丝,哪知凤君又将她抵在枝头,将她不安分的玉手扣住,男子温润的兰息扑面而来。她想从十指相扣中挣脱开来,凤君作势将她怯退的头撑到面前,然后顶着她不容置信的眼神,狠狠的吻住了她双唇,夹着余有酒香。

  不容她喘息的功夫。她许是想要凤君这般的,但手还是试图阻止将她攻陷到一败涂地,他的指埋入她乌黑发中,与她缠在一起。她被圈在怀里不容抗拒,任由他试探情爱的青涩。

  “九尾……”

  他语气里颇是无奈,停下对她的索取,轻轻抚了抚被他吻的些许红肿的薄唇,她面色潮红才缓过气的样子,媚骨天成。但凤君看她的眼神里,没染有贪婪的情欲,还是清冷依旧,对九尾认真道:“本君,似乎也是、喜欢上你了。”

  分外认真的样子,叫九尾不禁失笑。

  九尾又反制过去,将凤君压着了,不安分的手探进他微敞的领口内,缓缓闭眼吻下。

  •贰拾肆•九尾诞世于仙山上一颗不起眼的大石,受尽风吹日晒、看遍岁月更迭,万年才得了机缘磨成石形狐狸,天赐至纯至烈的上古九尾之血,漫长流年中孤零零矗在崖巅被万物生灵馈养、日月精华铸就,终于一日她石身悉数破碎,睁眼看到了五彩斑斓的山川河流、茫茫四海八荒。

  她不知道自己属是哪类,非妖非仙,明明是石狐之身却有着浓厚的仙缘,若没有万物照拂她仍只是一块大石。但她初见天地时,暴散的灵气扩散方圆几十城,被吸引来的皆想要她性命、试图杀她取内丹,从未间断,有人、有妖怪。

  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袭击,会被追杀,会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入目的世间太复杂,似乎不仅仅只是飞鸟游鱼、深渊峰峦,她只能用漫长的时间去洞悉人心。但她明白,和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她的胸膛里没有一颗跳动的心。

  桃园仙府似乎是荒废了,没人打理。

  九尾腻了姿势,在男子怀中试图爬起,却又被按回去。

  “凤君,我好饿啊,我想吃青丘山上的鸡,烤了之后肉质鲜美色泽光亮、口感丰厚,我乃堂堂青丘之主,都吃一晚上桃子了。”她不满地锤了顿男子的胸膛,却听见凤君抑不住地笑声,九尾嗔道:“凤君又取笑我了!”

  她扬起鼻尖抵凤君的下巴,颇有撒娇意味,藏匿住的绒尾也显现出来,骄纵地甩动着,然后缠上凤君手臂。

  “才说喜欢我,就只给桃子给我吃,若日后为凤君放下权势地位、不再顾青丘或天下不平,成了个无名小狐,是不是连桃子都没得吃,凤君更提不上用肉养我了?”她像是耍着女子家家脾性,就想逗凤君的话。凤君倒是宠溺非常,用食指轻轻刮过她鼻梁,握住她纤指。

  “本君吃不上肉也定不会让你也吃不上肉。不是说饿了?本君即刻就回敬元府,与父尊辞去仙职。”

  九尾心下有被触动,惑问:“凤君真愿意为我不做仙人了?”

  他轻笑着为她捋好乱发,眼中无半分假意,坚定不移与九尾约定道,“你便回青丘先吧,备好山鸡,等本君料理好余事去寻你,为你亲自下厨。待再见时,本君不做仙人。唯愿山亭下还是旧人,与君长醉。无人做证,那便许年年桃花为诺。”

  飘飞的桃花似乎都在与男子的立誓相呼应,众生灵信他。

  而她也随后捂住男子的手,对视的眼神诚恳:好。

  •贰拾伍•今日的敬元府与往日不同,竟有了喜色,走动的侍童婢女也多了起来,像忙着张罗好事。

  凤君才回到府门口,便瞧见四、五个人支着梯在清扫刻着“敬元府”三大字牌匾,要将一段红缎盖上去。他踏入府门,看到是更多忙着将府邸布置成喜庆一片的。能叫敬元府大改的只有府邸主人,凤君不禁疑惑起连寿宴都从简的東凤,能有什么大事将一片俨然之风的敬元府换成一片红色。

  管家见到凤君回府,上前问礼,才将他带至厅前。

  凤君见到了東凤,先是一揖礼,道:“父尊,安。”

  闭眼憩着的人才醒神,抬指示意起身。

  “你昨日与青丘孽狐大摇大摆离去可是惹了不少争议,连玉帝都大发雷霆布下三千精兵捕你,怎的还回来了?”

  并未睁眼的東凤语气并无任何,如同询问平日琐事,而凤君自然知此事对外影响颇深。

  “白是莽撞了。只是父尊,此刻起白只有更重要的事,儿臣想退去仙职,不再问九重天宫,世间红尘终过是绊客,白想再做凡人。”

  这话一出,缠龙香炉缭绕的烟雾似乎都顿停下来。

  在场忙活的仆人也听到了,皆是被这番场面吓到。

  凤君不做仙人了?

  東凤终于是睁眼开来,满是怒意,一拍桌便有股无形力量压来,凤君虽一声不吭,但还是被这股冷空气压制住了不得动弹。東凤语气冷冽非常,似是怒的不轻,向来是对凤君颇有满意的,冷冷地说:“千年前,你想成仙便让你成仙。今日,你又说你想做个凡夫俗子?本尊就得成全你?”

  “父尊……”

  “住嘴。”

  東凤打断凤君的说辞,只是甩手将一团羽扇扔出。

  虽见之甚少,但这翎羽扇分明就是凰族所用的,而他所知所见用其的人,只有昭君公主。

  “早便看出你被那孽狐迷的一塌糊涂,这凰族公主你不愿娶,那本尊替你娶。”東凤撂出的话无疑比凤君的还要震惊众人,竟还能在神尊与凤君两人上看到,“父娶子妻”?

  凤君虽不解惑,但仍是一股羞怒之火涌上心头,他质问道为何?

  他理智非常,尽管并不是对公主有感情,但两人现况也是未婚夫妻的明面关系,若有后话也是该名正言顺解除婚约后,那便无人诟病。现如今作为他名义上“父”的神尊,竟这般强取豪夺,无疑是叫世人耻笑这段丑事,他不喜公主便让父娶??

  苍天笑话?他责道着東凤这逆人伦的想法,话语是又怒又疑,“父尊!这般可想过天理不容?古往今来可见有这戏唱?您乃世人敬仰的洪荒遗神,乱了人伦、玉帝王母又作何说法?四海八荒又该如何评判您?岂不是惹天下人嗤笑?”

  “本尊若想娶,自然是娶得的。至于八荒对本尊的看法又何须上心?”

  東凤面上冷冽,摆明了是气在凤君,单把怒气全消在凤君身上。

  只听见“扑通”一声,凤君不抵威压、单膝跪了下来,其他人瞧着也不敢做声。

  他是绝了心要娶凤君的“未婚妻”,再又将凤君离开瑶池宴后发生的种种一一还诉给其听,话语中满是对昭君的可怜:“你以为是谁救的你?若不是昭君父母怜悯于你将你带来本尊的敬元府,你何其不是仙界万千谎言中信了的之一?哪里有现今踏凤九霄、威风飒飒的白凤仙君?不过是一死了也无踪迹的笑话。凰族不介怀你,还将掌上明珠嫁予你,且不说这是天大的便宜,就是论及这救命之恩,你为凰族万死不辞都还不来、”

  这话无疑句句在理,凰族于凤君有恩,而他今时今日的所为,不是伤公主的心就是将凰族之恩抛在脑后。

  “父尊言下的‘万千谎言’是什么?”

  凤君死撑着、就是不愿妥协,即使東凤的无形压杀只增不减、愈加愈重,他周身的气息都被揪转起来,没过多久,之前旧帐的内伤便被触发加重、脉血逆流,凤君强忍着将咸腥咽下,但嘴角还是流出了道血迹。

  仙界的万千谎言,他隐隐约约察觉背后雪藏的真相不容小觑。

  那人慢慢走过来,压抑感便越重,随后将剑横在凤君肩侧,他居高临下地立在凤君面前,眼神中闪着寒光:“你本就是一介凡子,天道从不容许凡人成仙,修仙飞升本就是仙族唬弄世人的谎,得的是凡人信仰与不造次。你的成仙到底不过是本尊舍弃的一滴血,仙族培养出来白凤仙君是为了威慑六界,若持握不住,自然能毁了你。所以你,李白?到底是做好你的白凤仙君,还是死,只有这两条路。”

  听及此的凤君冷笑连连,不止是对知晓“成仙”后的失望,他身骨仍傲气凌人,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原来这才是本君存在的真相,未所料及仰视的仙人竟与恶鬼论平。”

  虽身形摇晃,他还是撑着站了起来,東凤修为早已世间无几人能匹敌,他顶着五脏六腑会被强大威压挤碎而冒险,只因为,青丘处,他还有一个约定:“神尊大可将这剑挥下,若白不死,也定是要走出这敬元府。”

  •贰拾陆•而头顶是東凤的一声冷哼,似乎是在嘲笑他的不堪一击。

  只有剑锋划开空气的光痕,挥落的滕阳剑就要将凤君的一条胳膊斩落,千钧一发之际只瞧有道蓝影急闪过来,大喊着不要!那人扬手抬起一道罡墙,不抵、仍是被東凤的剑气斩的七零八落,剑刃的杀气由着而下将那人斩伤,绽出来一道血泼洒在空中……是昭君,她挡在凤君身前,硬生生受剑气割伤,又被余力扬了半步才摔到凤君身前,手臂一道极深的口,染红了她大半片衣袖、伤势仍在蔓延。

  東凤也没想到会有昭君冲出,她分明被安置在厢房,看着女子身上大片触目惊心的红,满府为她精心扮置的红色竟格外讽刺,心神一晃手中的滕阳剑便落到地上,“哐当”一声,所有无形施力全被打乱一一碎散。

  那嫣红热血也当着凤君的视线所及溅了一地,他来不及反应便有另一人将昭君抱起。

  “昭君!昭君!”

  嘶声呼喊的来人把昭君揽入怀中,却发现她手上的剑口还在淌血,急是催动术法止住,他眼中藏不住的目光凶狠,即使对的是仙界人上人:“她不过是一委身于此的女子,你们仙族竟这般对待凰族在外的公主!仙族可是要与凰族起战?”

  “昭君,你怎么样?我不在你就这般不爱惜自己吗?”他抚着昭君苍白的脸颊,想得到那人的回应。

  女子只是虚弱的摇摇头,连嗓音都呛着血水,“阿云,我、我没事。”话一顿又是黑血呕出,而后便昏阙了去。

  東凤尽管印象不深但还是认出来,这冒然出现的外来人是凰族养子——云中君。

  隔在两人中间的云中君因昭君受伤,早已怒急、双眼猩红,如同看着两个仇人。

  東凤冷冷甩袖,看着揽着昭君慌张不止的云中君心下早已万分介怀,朝他嗤道:“本尊现下不想问罪你这小儿从何闯入敬元府,只是你再不将公主放置下来,恐怕她就将失血过多无力回天。”

  了意的云中君也急急将昭君放到房内的塌上。

  東凤面色并无大改,即使方才因误伤昭君一次的微愣,但还是冷静施法替她缓解伤情。

  半柱香功夫过去,人依旧未醒。

  東凤收回法术,走出卧房:“滕阳剑的伤处止住了,寒毒倒是无药能治。”

  “能治!”倚在榻边的云中君急道,随即目光转向靠门站着的凤君,万分肯定:“本君曾向世间半月湾无尽夜的不谙阁得知,世上还有一物可救她,只需天狐之心入药做药引子,就能让寒毒彻底根治。”

  他紧握昭君的手,看人的眼神坚毅,本有着“如玉公子”之称的他,在心上人受伤时,也如同惊马,不端持平时人前的稳重了。

  所谓天狐,是狐族修炼到一定境界,而天狐心,便是修炼到天狐境界那狐狸的心。

  世上确实不少前鉴以心入药引的说法,但天狐之心的所用,却前所未闻。

  “天狐?如今整个六界,应当也只有青丘那只孽狐是了吧?”東凤步远几人,自己悠悠坐下厅前,但仍有细瞥昭君的情况。

  “正是。”云中君哀意难平的眸中乍现凶光,又马上遮隐去,语下更是无情,”不谙阁主明示了,只有九尾的心可以救昭君,因为那狐妖是受仙山生灵馈养的石狐,她的心既有日月滋养又有上古血脉融入,世上只有这一味药引能用。”

  听着是颇为骇人,以心入药。

  東凤自然不会在乎一个妖的死活,那凤君呢?

  可纵使是将恩情横在凤君跟前,他有救命之恩的凰族与九尾做选择,他仍是一口拒绝:“怎可拿九尾的命换公主的命?!妖就不是一条生灵吗?”

  云中君替公主掖好被子,走出卧房,直冲及凤君面前,揪住凤君的领口,两个男人眼神碰撞见不亚于电光火石,他自持理将凤君问到,“凤君,论是你与公主两人,你也是她未婚夫,论恩情,凰族对你是再塑之恩,凡人都止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这般担当都没有?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是她的命,不过是取妖孽的石心一用当是还了前恩后缘?”

  满持怒火的云中君揪他领口的力道仍在收紧,凤君并不是不想出剑,只是他们说的句句都在理。

  他想磊落离开仙界与九尾隐世不问,就需世人的容许。

  但如今凰族的恩情拦在他身前,是救命再造之恩,还恩救公主,就得九尾的心。

  他俨然闭眼,“没心,哪还得活?”

  云中君还想骂道哪还需管妖孽死活?

  東凤将茶放下,一动意念便有力道挣开厅下的两人。他眸下满是心计,不轻不重便插了句话,“青丘那只孽狐修行万年,本是石狐,不同血肉筑成的凡人,没了石心也就等是身上少了颗石头。”

  •贰拾柒•一栋栋阁楼高矗藏匿在无尽月夜下,如同避世堡垒,外有沟壑绕着主城区,遍布黑衣巡哨。

  传言世间有一处方圆之地,隐在符文结界之中、半月之湾,持有密令才能进入。幽幽甚严的秘境内机关构造精细,若有肆意闯入者,无一不落个尸骨无存下场。流露在外皆称阁主通晓天上地下“所有事”,为人只做买卖,只要代价给得起便能获得一切想要的,名定:不谙阁。

  一道高大的身影行走于长道中,整个黑夜在悄无人息中显得更加沉重。

  穿过长廊,“黑斗篷”远远便看到有人在等自己。

  那面具男子身姿挺拔,看似张牙舞爪的厉鬼面具下面容不从得知,察觉到有人的到来,放手中卷轴回长及满屋的书柜,嗓音是干净男声,“你来了。”

  遮掩在神秘之下的不谙阁主,声音竟如同一少年。

  闻身的“黑斗篷”四下确认没有闲杂人,才将兜帽拉下,来人竟是稚女。具体来说,稚女不过是他幻化的一个孩童形态,他真正的身份是,涂山王族——沈与。

  作为涂山狐族王位的继承人之一,面对其他的继位竞争者,沈与必须拿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作为,而潜入青丘取下九尾的项上头颅,便是最直接的。

  “我来了。”他与阁主对视上,眸中锐气不减,颇有不悦:“九尾太过命大,上次的蜂毒倒是被个侍女吃下去了,你是说无药能解,人怎被救起来了险些暴露我。”

  隔着厚厚一片面具,不谙阁主藏在之下的眼光同狐狸般狡黠,回沈与的话里不难听出有少些幸灾乐祸:“这些可不归不谙阁善后。”

  “不过既然是没为金主达成目的,本阁主就破例为沈公子再多赠一件法宝。”说道抬手在空中聚力,深紫色的灵力旋转汇聚,凝指间隔空缓缓拉取出一把短匕,宝物周围金光闪烁、利刃出鞘。两人身影印照在刃上,不谙阁主将短匕递过,“此乃洪荒诸神遗留在凡世的诛妖宝器,本阁主也是五百年前幸得。沈公子只需用此宝器刺入那九尾妖狐心口,她万年修为即刻毁于一旦,魂魄具灭不得轮回。”

  沈与将那短匕接下,被妖握着的神器竟也“灼灼烫手”。

  “哼,虽过于歹毒,那妖妇也该是死得其所。这狐族大妖的名号九尾占了太久,该是换人了。”沈与目光阴鸷,嘴角却弯起深意的笑,“你这般帮我,又不同外人传的那般收钱财,真是看在我们同父的关系上?亦或是图什么?”

  关系?不谙阁主无奈笑道,他实在是对涂山那色迷心窍的老狐王糟蹋了女仆生下来一个孽种的事不感兴趣,况且想要什么他已经正在得到了,摆手送客,“沈公子还是早些守着时机,将那九尾狐诛心、先杀后快罢。”

  ……

  而九尾那日与凤君两相不舍而别后,回到青丘便高兴的不得了,满脑子都是凤君回来与她执手相依,只是等待的时间似乎被拉的很长。

  上九天与下界的时长不同,青丘又是秋。

  她殿门口的落叶堆的很高,那寥落的枝桠在微冷的寒风中摇着,如同她摇摆不定的心,这时日也够长了,凤君就是还没回来寻她。

  九尾对着秋色出神,端着点心走来的宁儿赶紧将她赶回殿内,“主上,一年四季你都穿的单薄,还是莫吹秋风了,快些来试试宁儿新试的糕点。”

  她将宁儿早视作信任之人,也不过多顾宁儿的越矩,只得无奈笑笑道:好。

  糕点精巧非常,她取一块轻试味道,便是赞不绝口:“不错,甜而不腻。宁儿的手艺倒是比吾要好的。”

  宁儿受着一夸,也是面上微许得意。

  忽而殿外冲来一侍女,跪在九尾跟前大喊不好了。

  她问着何事,认出来是上次偷吃糕点被罚去廑幽殿看管稚女的侍女,如此莽撞,该是稚女又闯祸了。

  果不其然,那小侍女顺了口气,回道:“小殿下不见了,发现时已有两三日了。”

  九尾听着脑瓜子便疼了起来,秀指揉了揉眉头,闭眼无奈吩咐:“到她平时爱去的地方多寻寻。”

  其他人受命跪下,道:是。

  一阵小小的脚步声急急从殿外冲进来,扰乱所有人的慌张。

  稚女伸着小手臂扑到九尾腿上,便是抱着撒娇。

  “娘亲娘亲,你去哪里了啊!云爹爹找不到人,你也是,稚女寻你好久了,假山瀑布后面都没有你!”

  九尾转身上塌懒懒躺下来,又不忘支着头看假着哭戏的稚女,一点都不给这小主人面子,方才她还下达去找人的命令,这就自己跑回来了?

  稚女一顿气急败坏,跺脚对殿内其他仆人道:“你们都下去、下去!宁儿也下去!娘亲好坏,稚女这么想你就知道笑人家……”

  知趣的侍从们都一一停下手中的活退下。

  稚女的哭闹果然起了效果,不刻,九尾寝殿内就只剩下还不依不饶的稚女。

  九尾看腻了,便换了个朝向,不看她在地上打滚耍泼。

  “为娘不过是出了青丘玩闹一番,哪同你这小祖宗,出去了便不晓得回了。”她闭目养神,用最薄弱的后背对着稚女。

  “才没有呢!”

  她假意驳着嘴,九尾的信任刚好也在稚女的算计之中。

  稚女慢慢褪去幻化的幼童形态,小小的身形被拉长变换,深沉的黑芒围绕着他,以及对比起来格格不入的金光短匕。

  他渐渐收小孩童哭闹声,一步步压轻脚步靠近那软榻,靠近毫无防备的九尾。

  眼看离九尾一步之遥,沈与就要刺下,异于青丘狐族更灵敏的听力让他发觉了殿外又来了不速之客,远远便听到了来人疾行的脚步,只得悻悻覆手收回短刃,自己则将计就计把毫无防备的九尾一扑压在塌上。

  九尾还没明及发生了何事,身上便多了一重量,疑惑看去是陌生面孔,她怒问道:“你是何人?”

  “九尾!”

  九尾的疑问声连同门外刚停至的凤君的一声呼唤,他风尘仆仆的面容、银丝乱在脸侧,映入眼前的却是朝思暮想的女子与其他男子卧在一张塌上。

  丝毫不见九尾满脸的疑惑,他满眼都是那男子挑衅的眼神,沈与似乎在对他说:如何?

  “主上,沈与伺候您的可好啊?”他故意说出些惹人气恼的话语,肆意挑拨着两人的信任。还不忘邪笑着望九尾颈间嗅着,如同在向凤君肆无忌惮的宣战。

  此番好不容易的刺杀时机没得逞,在得到凤君满眼的煞红后也是不亏的,沈与满足地化作一道黑烟隐去。

  他从九重天御剑而来,未曾停歇一刻,但终于见到九尾,入目的却是她与另人缠绵在塌,只说得那一刻如同有万千妒意爬上心头,酸的过分。

  迈步似乎万般沉重,凤君从殿前来到九尾前的每一步似乎都用尽了全力。

  九尾还没问出莫名多出来的男子是谁,那人便挑拨离间一番遁之事外,只是终是来到的凤君,面色铁青。

  她也一步步疾冲到凤君面前,慌张得看他白衣上的血迹。

  “凤君,你怎的这般狼狈?是受伤了吗?”

  他闭眼苦笑,又双臂强制住九尾与他对视,睁眼满是悲凉,他问:“那人是谁?”

  扼制自己双臂的手用的力道很重,尤其是那满目频暗的失望,九尾明白凤君肯定是误想了,她启齿要辩说,凤君却松开了她。

  “罢了。只要你还愿与我厮守,也不算什么。”他叹道,“九重天允本君脱离仙职,但他们要你的,一颗心。只要你将石心给他们,此后本君便带你归于仙山,不问九重天与青丘之事,可好?”

  言毕,听者倒是懵了。

  九尾诧然抚上心口,感知不到心的跳动。

  想要她内丹的人数不胜数,但她清楚自己没有内丹,唯有石心是她的命脉,若没了石心,她修为会渐渐散去,慢慢与凡人无异,无法术傍身只有漫长的寿命。

  他这一问,要去的便是她漫长岁月的修为,日后只能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九尾良久才回道,“凤君可知人只有一颗心?”

  •贰拾捌•他似乎并没有料到结果会如何,只记得离开九重天東凤的那句‘青丘那只孽狐修行万年,本是石狐,不同血肉筑成的凡人,没了石心也就等是身上少了颗石头’。

  想来,不过是弃了个可有可无的石心,丝毫不会对九尾有何影响,用石心来换他两的日后,是值。

  而九尾的面色却迟疑不定,她摇首,低下头去。

  她不能失去命脉,至少是、在她化作空狐的渡劫之前不能。

  如若是用散尽修为换她与凤君的余生厮守,她自然是乐意的,做凡人又怎样?只需再等几日,等她渡劫身作空狐、一步登天,辞去青丘之主权位,将万年修为还于世间,两人再携手归去。

  现下将命脉托出太过冒险,她修为本就引渡劫即将来到而骤减,这几日是她最虚弱的时候。

  凤君不让她过多犹豫不决,毕竟一是悬着昭君的寒毒,二是天族若出尔反尔。

  “凤……”九尾还想与他商讨一番,胸口却一阵刺痛。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胸口,那横穿出血肉的修长玉指紧紧地握住她一颗赤诚心,她是血肉筑成、心却还是冰凉坚硬的石头,被贯彻胸膛的那一瞬间,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

  男子又将手狠狠收回,带着力道将石心掏出,血迹斑斑的石心朝世间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九尾,你等我。”

  他平日的稳重似乎也被九尾心口的空洞推搡退去,整个人竟分外疯魔的样子,他对九尾愣愣说道:“本君、再回九重天一趟。”

  言罢一步步走出大殿,背影竟格外冷漠,召剑离去。

  唯独还剩站在原地、胸膛空洞的九尾,她淌了一滩血水,人却闭口不言。

  许久才一口腥血呕出,她颤颤捂住唇齿,血却顺着指缝滴答下来。

  ……

  话说凤君回到九重天后,東凤还真没想到他刨回九尾狐的石心。

  只是片语不言看云中君如获至宝将石心入药被昭君服下,人面色果然就褪去苍白。

  “如何了?”云中君急问替公主把完脉的医仙,将药碗放下,“九尾狐的石心也已入药,怎么人还不见转醒?”

  退步出来的医仙面露尴尬,也是不解,“公主的脉象已恢复正常,且周身筋脉多了一道灵气、霸道非常。”

  凤君早就听清楚了房内的交谈,他们想要的也给了、恩情还清,提起青莲剑便要辞去。

  他满脑都是离开青丘前的那段场景,捂住胸膛、垂首不言的九尾,那血液滴滴答答坠地的声音,每一滴都是她的心头血。

  “站住。”東凤又不紧不慢叫住他,“白凤仙君,这名号听着世人朝拜,你是真要为了个孽狐放下这近千百年功绩?”

  凤君头也不回,提步上剑。

  哪知正好,昭君喝下的药效终于显现、寒毒尽退,九尾石心的灵气被她悉数吸收为一体。

  她周身爆发无数七彩光束,整个人被光包围从塌上升起,强光逼所有人侧目,不得直视神颜。

  而视若无睹的凤君虽早已离开,却也被敬元府内突而迸发出的高境界者伴身结界拦住出路。

  只见通天结界慢慢向方圆扩开,预示着新神的降临。

  “这是……”

  医仙也惊叹这平生未见,用双臂抵挡着刺目光芒。

  这滔天异象出现,如若不是世间有新神器、便是新神诞世。

  東凤向榻内扔出一个结界,结界唯独包裹榻上的光源,众人这才得看清。

  只见昭君公主被环绕其中,随即一阵阵金光顿闪,她的气息开始澄净,变成一股极为罕见的命脉,霓裳羽衣尽数变化成赤红凰衣,整个人化作浴火之凰,发髻面妆也温雅端严之致,环佩作响,她端步从光中走出,令人不敢逼视。

  似乎是从石心中获得了绵绵修为?

  東凤看着已经不似之前的昭君,她如今的修为境界与那九尾狐极其相像,已经是四海八荒中令人神往的修为。

  昭君食得青丘孽狐之心,莫不是平分了修为?

  不容東凤揣测更多,就见昭君穿过人流追到敬元府外,她一弯指,刚才随她而出现的结界便将凤君拦下。

  “昭君!”

  欣喜不已的云中君跟着她身侧,如今她寒毒已治,但目光从方才醒神起就没看他一眼。

  昭君将欲离开的凤君拦回敬元府,才道:

  “本公主乃仙凰化身,与凤君该琴瑟和鸣,凰族与仙族联姻婚事,照办。”

  •贰拾玖•凌霄宝殿内,朝事散去。

  玉帝闲然自得步到栏下、观察着仙池中游串的锦鱼,潜在水下的鱼儿形色各异、相争夺目。

  “陛下。”

  一旁的王母随步跟上,面色凝重起来,“陛下方才听奏事可有看见天边金凰绕日的祥瑞之兆?”

  手上还在不紧不慢替鱼儿喂食,玉帝答道:“祥瑞之景是新神诞世的征兆啊。”

  仙池中的锦鱼纷纷争食起来,相互碰撞扫尾,忽而一条大点的鱼儿腾跃起,竟将相争的小锦鱼囫囵吞了。

  王母悻悻闭眼,是禁不住用手巾挡住尊颜,免得在人前失了态。

  鱼儿争食尚且也同类相食,不正是吗?

  “该清理余患了。”玉帝撒尽余粮,池中的鱼儿争的更欢了。

  他对着殿门外等候已久的人招招手,一阵脚步轻声靠近,王母定睛细看又向玉帝问道:“这不是凤君座前的使童?”

  “小仙蜀墨,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恭恭敬敬行上揖礼,蜀墨得到玉帝应允才抬起头。

  “将你安置到凤君身边便是为了好好监视。前几日瑶池寿宴凤君大胆带走妖狐,三千精兵都没有消息。这些时日你可曾跟踪到些什么?”

  原来,玉帝不仅早对東凤忌惮已久,就连凤君身边也埋下了眼线。

  玉帝早不满四海八荒分为仙神人、妖鬼魔六界,想要的不只是做仙界之主,更是想做天地共主,六界归一。

  而作为洪荒遗神的東凤虽不在乎名利,将仙族玉帝的位置让与他,玉帝并不知满足、心底下更是想将東凤除之后快,而作为東凤之子的凤君,若不能为他所用,必要时也得毁去。

  在世人不为所知的暗处,他早将余几界稍有势力的人都无声息抹灭,如今六界也悉数动乱,无一人会料及六界势力的更迭,竟是玉帝在背后搅动,持着道貌岸然的正义,欲将六界重新定义。

  蜀墨弓身将所见一一回道,从凤君与妖狐的私定终身与敬元府突发的种种,将九尾剜心献予昭君公主。

  “那方才的异象,难道是昭君公主作新神诞世?”

  王母诧异打断,蜀墨只得点点头,照已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公主来看,如今的昭君决非能小觑。

  捋清了所有的玉帝一声冷哼,将王母与蜀墨打断。

  “既昭君公主已得了九尾石心位列神籍,想来那孽狐现今也不过是一副空幌子。既然公主想要成婚,那便让她成,至于青丘的那位,蜀墨听命。”

  蜀墨恭敬恭敬受命。

  “即刻带领余下的八万仙将进攻青丘,将那蛮荒之地拿下,九尾狐妖除之。”转身对身旁人道:“王母,你随朕来。好好瞧瞧这新神的作为。”

  “是。”

  蜀墨受命应下,随即从玉帝手中接过兵符,领着众仙将下界。

  •叁拾•气势恢弘的仙兵仙将从南天门而下,延绵起伏、浩浩荡荡。

  半边天皆是数不胜数的银甲兵将,极其嚣张破开界间、闯入妖族,直冲青丘地界而去。

  远在涂山的沈与正因计策没成而败坏,眺望间刚好看到了数十万的天兵天将浩浩荡荡闯入妖界,直往九尾所管辖的青丘而去。

  大多的妖界子民都不明所以指着灰白交错的海天看热闹,殊不知天族歹毒。

  “上九天怎会派出如此多兵将踏入青丘?”沈与机敏过人,一番深思:“莫不成,这是要屠平了青丘?”

  这等好事,那他怎能不分这一杯羹?

  猜及七八的沈与也召起藏匿许久的势力,大摇大摆伴着仙兵仙将闯去青丘。

  ……青丘的结界外,黑压压的满天兵马将抵御外敌的结界围个严实,青丘子民都发觉了杀意,纷纷逃乱慌张起来。

  九尾所庇护的一方安宁之地落入了无尽黑暗,整个青丘一片人心惶惶,四处碰壁。

  而结界外的无论是仙兵仙将,还是想趁机作乱的涂山狐族,都在肆无忌惮攻击着结界。

  结界是青丘抵御外敌的唯一一道屏障,若被攻破,青丘便任凭搓扁揉圆,但肉眼可见的裂痕仍是在通天结界上慢慢形成,肆意张扬。

  此时此刻的九尾正立在她曾有心看顾万年的青丘大殿石阶前,迎着的是万千即将压下的死敌,入眼皆满目疮痍,逃窜的子民、倒燃的熊熊大火。

  万年的功绩此刻毁于一旦……

  她不禁抬起手,麻木地握了握。

  赌尽一切般朝即将破败的结界输送法力,微薄的法力绵绵朝天际的结界传输,修补一丁一点的破洞,试图再争取哪怕一盏茶的功夫。

  可她又哪还是从前的九尾,傲性的不可一世,早被一身的疲惫慢慢磨平,空落落的胸膛。

  九尾本就无多的修为被压榨的所剩无几,结界终究还是在众天兵天将的汇力下攻破。

  无数银甲涌入她的青丘,伴随着烽火浓烟、滥杀着无辜的青丘子民,一时间哀嚎四起,再无生机。

  不出半刻,便已攻入主城。

  “主上!快跑!!”

  不远处宁儿狼狈逃窜向她跑来,背后跟着数多目光凶煞的兵将,她一个不稳摔在九尾脚下的石阶上,仍是对她遥遥招手!快跑!

  “主上!主上!快走啊!”只听宁儿一声哀嚎,被无数银枪刺穿背部,生生倒在石阶上。

  人皆喊着:绞杀青丘孽狐!

  却不见如同恶鬼的是仙人。

  高高的台阶之上,九尾垂着眼眸看下方持枪向她围来的天兵天将,此时的她不过也就是一无力自保的凡人。

  被挂上普渡众生的仙人残暴不已,无论老幼妇孺皆是一通乱杀。

  霎时破败城墙、哀嚎遍起,皆是痛不欲生的叫喊。

  而头顶雷声滚滚,乌云笼罩,似乎在告知她晋升天劫即将开始。

  •叁拾一•背后竟不知不觉来了个人将她一把掳进了大殿内,被摔及地面的九尾闷声不语。

  那人背后顶着无数仙兵,一招手,也冒出了数多黑衣人与仙兵仙将厮杀起来。

  “主上,你可还好啊?”他假笑着逼近九尾。

  “你不正是那日假意挑拨离间吾与凤君的男子?”

  但这个男人,身上也是杀意曝露,绝非是来搭救她的。

  哪知他却笑了,笑的好不过瘾,毕了才顶着九尾目光,夹着嗓子道:“娘亲怎么能不认稚女呢。”

  九尾霎时惊了,竟后怕到不禁退后半分。

  “你是稚女?”

  “哈哈哈哈哈!本王才不屑装什么孩童,不过是为了贴你身好寻机刺杀你的把戏,九尾啊九尾你可被玩弄的毫无察觉啊?”他似是故意气着九尾,强迫她正视自己,“主上,你怎么不挥挥袖、弹弹指将我打飞出去了?是没有这个力气了吗?”

  甩手将九尾推至一侧,他从袖中又掏出那日的诛妖匕。

  九尾早已肉眼凡胎不辨宝器,但沈与身上腾起的杀意,她惊马般挣起想要跑出去。

  “跑吧,娘亲。多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

  身后的沈与很满足九尾的惊慌,也不急着追。

  只是看步履慌乱的九尾逃开他,殊不知拉开大殿门,外面却俨然站着云中君。

  云中君背着光亮,面上阴沉,死盯着九尾。

  她一直对云中君有所防备,果然,他对着九尾掐来,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提起。

  九尾被云中君掐住细颈,双脚已离及地面,只觉得透不过气,异常难受。

  “多谢云中神君帮本王拦住娘亲。”

  “呵。”九尾还是故作不屑,“吾可没这般恶心人的人妖崽儿。”

  从后面跟上来的沈与依旧嚣张非常,他也不顾九尾的临死作态,一番擦拭诛妖匕,朝半空一扬,诛妖匕竟幻化拉长,成了一把长剑。

  一屏息的瞬间,只感觉似曾相识的痛楚,伴随血肉被划开的声音。

  九尾明显感觉到利器刺穿了胸膛,将上次还未结疤愈合的伤口再次破开,诛妖剑的末端从她胸口突出狠狠灼她双眼,剑刃鲜血淋漓。

  她回不了头,看不见决绝将诛妖剑贯穿她的人。

  从心口不停涌出的血、顺着她的脚踝滴滴答答落到地面。

  沈与满意得又一抽回剑,九尾疼得跟随幅度闷哼,云中君也终于松手,任她跌落在地。

  “云中神君又是为何回来青丘啊?”

  “自然是取九尾性命。”

  ……

  两人大计得逞,终是大摇大摆离去。

  唯独早已没有自愈能力的九尾,强撑着一口气,神志恍惚,仍不忘凤君离开是还允她的会回来。

  体内流失的血越来越多,她身下已一大滩血水,微不可见的消融在空中传散开……

  血液的香味弥漫开来,尚在厮杀的人都忘了战斗,纷纷朝大殿涌来。

  •叁拾贰•而此时的九重天上,还算是祥和一片,尤其是敬元府,喜事照旧。

  東凤衣装不改地坐在厅前。

  昭君在乎凡间礼数不将联姻大办,而是循照俗世、拜天地敬双亲,而作为凤君再生父母的東凤,自然是坐高堂上。

  “你对李白执念如此之深,到了现今你俩身份悬殊也要嫁与他。”他走到昭君面前,透着那红盖头言道。

  若问男女之情,東凤兴许是没有的,看遍世间千万年,男欢女爱着实是不值一提,之前对昭君有强取豪夺之意,冷静过后才发觉不过是自己竟深陷在当年的那个劫中,余后未渡。

  前几万年间,他曾有一劫,成功飞升后,才发现渡了的劫留下了根。本以为是普通劫难,却发现考验他的是情劫。

  倒在硝烟四起的战场的那个女子,一直想跟他走,他无欲无求,将女子的满腔爱意负之。

  “是。”昭君迎着他的视线点头,她如今已是新神,与東凤地位相差无几。

  東凤终究是叹气离去。

  她语调仍旧疏离清冷,对着東凤的背影道:“神尊,你万年前的劫中女子,确实是我。”

  而那人却没有回头,渐渐气息隐没在天地间,不见踪影。

  这杯囍酒,本就无从入喉。

  更多的是受邀的百千仙神,他们不敢支声这姻缘。

  就连玉帝王母也相继来到,再多流言蜚语也不妄加嚼舌。

  众人目光灼灼,她却丝毫不畏惧。

  终于凤君在一顿喧闹中被推搡上来,仍不愿娶她。

  凤君被安排穿上大囍婚服,强推到已布置的一片喜色的厅前。但由于東凤的离去,代表“亲者”的高堂位便无人坐,拜高堂只得换是拜玉帝王母。

  昭君示意,才有人解下他手上的缚仙索。

  凤君当即又腾空抽出青莲剑,对峙众人怒道:“这般又如何?昭君,本君本以为你端庄知礼,真是叫人失望。”

  她心有不甘,但没想到仍是不愿妥协的凤君挥剑一阵杀意,误伤了不少仙君,所有人便刻意为他让出条道。

  公主召出护卫要拦他,凤君又岂是个软柿子?

  腰间别的剑鞘一鸣,青莲剑便护主出鞘。替主人挡去强势施来的无形压力,就视昭君为敌人,一发而去。

  周遭白光一闪,“哐当”几声,凤君才脱身。

  挥剑割落一道袖口,那囍服的红袖零零落地,摆明了绝心,他重重看了眼昭君,甩袖离去。

  没有昭君的下令,也没有人拦凤君。

  众人只见凤君头也不回的背影,如同那日的瑶池寿宴,甩下昭君一般。

  但这次没人敢耻笑昭君,尤其是这次的落寞有云中君在场,他解决了九尾便又回到了敬元府,看凤君受她情谊却如此不知好歹,他疾步上去安抚昭君。

  “昭君,无碍的,那凤君目光短浅,不值你厚爱。”

  昭君没有回应,仍是冷冷立着。

  忽而堂上大笑,玉帝拍案叫好。

  “公主,这云中神君也是对你一腔深情,你何不看看眼前人呢?”

  听及的云中君也想从她的反应上得到肯定,却是昭君将他缓缓推开,她道:

  “你与凤君,不同。”

  她从来只是将他当作青梅竹马的哥哥,两小无猜的长大,又怎比心中的情爱?

  昭君的否答叫云中君倍是低落,但一切却被玉帝继而的轰然大笑掩下。

  “甚是好笑至极,公主啊,你爱的不爱你,爱你的人你不爱,你中情颇深。”玉帝字字戳心,将昭君尊严碾碎,“这无上功力在你身上属实是浪费了,公主,不如你将心予朕,朕并合六界,带领八荒迎向新世如何?”

  言罢玉帝一摔杯,藏在暗处的精兵便一一冲出来,将敬元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已意识到危险的云中君挡在昭君身前,提防着随时会冒然出手的天兵天将。

  “如何啊?公主?”

  玉帝又重复问了遍,他死死盯着昭君。

  早有了解她是因食了九尾狐的心才化神,他若将昭君破心食之,获得无上功力,又何惧凰族和其余五界兵马?之所以他敢此刻造反,大部分原因便是東凤的离去,世间无了東凤气息,那唯一能将他打压的人便已入关避世。

  他指使着精兵上前活捉昭君取心,但都被云中君拼死拦下。

  玉帝竟带头拔剑过来,一剑一杀意,尽是要取人首级。

  昭君也终于扯下来绣着龙凤的盖头,断了自己对这段感情的念想。

  “想要来取罢。”

  她接招与玉帝打斗起来,好几番周折,玉帝出手阴狠招招意欲夺命,她手上未持兵器不具上风。

  而被缠住的云中君也有些自顾不暇,但仍不忘注意着昭君的安危,因意念不集中,被银枪不经意划伤了好几道伤痕。

  “啊云?”她略微担心。

  而这一分心,也被玉帝捕捉到破绽。

  玉帝一声疾喊,将剑蓄力刺去昭君腹部——

  众人皆倒吸凉气,却也不敢出手。

  只见云中君一手拉住玉帝刺去的手臂,将力道换向他这边,“撕拉”一声,那剑刺穿了他腹部,自己不由得闷哼。

  急急扭身看他的昭君瞪大了双眼,那喘不过来的气、她几乎要忘记呼吸。

  仰头一声嘶声裂肺的呼喊,竟将所有人震开几米,皆失去反抗力气。

  昭君哀喊他名字,将他被诛仙剑消融的身躯拥入怀,“啊云!不要!不要!!不要死,你怎么这么笨,为什么要替我挡住那一剑,我明明、明明死了也不作惜……你的身体、在消失??这是!诛仙剑?”

  被震倒在一边的玉帝狠笑道,“杀仙人!自然要用诛仙剑。”

  言罢吐出淤血,还不忘继续笑昭君的爱而不得。

  “你!”昭君眼神犀利,怒蔑眼神,空中便下道剑气将玉帝悄然抹喉。

  起初玉帝还试图站起、挣扎抽搐了几下,终是笑卡死在喉下,双眼瞪着昭君咽了气。

  她似乎在云中君被刺的一瞬间彻底适应九尾的修为游离于体内。

  “啊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世上还怜我的人只有你了啊!啊云!啊云!!”她哭的绞心痛,似乎嗓子都要撕裂开。

  诛仙剑,诛仙之剑,被刺中的仙人,必将魂飞魄散。

  即使她如今修为再高,竟也留不住云中君的魂魄。

  云中君笑着咽下喉中腥甜,他满是鲜血的手紧握着昭君的手腕,不敢触她的脸怕脏了她的干净:

  “昭君,没事。别哭了……”

  他似乎还有万千话语没说完,仙身却已消散无几,世间再无云中君。

  对她一直深情不移的云中君,终是化作道袅袅白眼散去。

  昭君终是崩溃了,几度面临着凤君的背道而驰、她没有过多情绪,而今世上唯一怜她爱她的人消散于天地间,她竟也疯魔了一把。

  一时间阴风飒起,众人只见昭君双目赤红,如同堕魔。

  她犹如恶鬼缠身,将玉帝的尸身一顿鞭打泄恨才解气,又将意图逃走的帮凶王母活生生高挂在南天门上示众。

  受指使的仙兵仙将被她徒手杀了大半,那场千万年才得见一次的屠杀,终以昭君披头散发、衣裳破败不堪,浑身血染、边笑边哭离去。

  她疯了,口口声声喊着云中君的名,离开了敬元府。

  •叁拾叁•凤君赶到青丘时,是一片战火纷飞与铺满山野的尸首。

  他也被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的甜腥吸引去,这股味道太过熟悉,这是九尾血液的味道。

  他急赶到时,她早已不复高高在上的姿态,玄寒链从她锁骨中血淋淋贯穿而出,将她吊起,这痛至百骸,无数仙兵妖将用绳缚住她细颈,四肢的血液流失,她早已没了反抗的气力,众人一拉绳索,她便仰天嘶吼。

  无数被划伤的刀锋剑口下,些许几个仍在吮吸稀罕的天狐之血。

  一身囍服的凤君挥剑断开了殿门,一群黑影倒地间,看到了最狼狈的她。

  心下一片悲凉又徒然升起一股怒火,卷袭他神智,九尾却一眼也不再看他,自己是做了多么可笑的事,她竟心如死灰。

  凤君一步步杀到她跟前,红的裳更是血染,他颤颤巍巍捧起她惨白的脸,叫九尾看自己。

  “你们……十万数仙妖,竟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她就是我妻。谁再想害她一分一毫,先做我青莲剑下亡魂。”

  他将已奄奄一息的九尾救下,就要带她离去。

  但如同没有理智的天兵天将乃至涂山狐族都阻挡住他去路,将他也层层包围其中,像是野兽般试图吞噬二人,撕扯九尾的四肢。

  “让开!”他一手揽住九尾,挥杀青莲斩出一条血路,“今日,本君绝不留你一人了,定带你杀出去。”

  但玉帝派来的八万天兵天将实属太多,又有涂山狐妖助阵,在被血迷幻人性后皆是散失知觉般,只想将两人撕裂成无数块,吞之入腹。

  凤君的身上也沾染上无数血迹,杀敌无数的青莲也不抵这八万人,犹如洪水猛兽,杀之不尽。

  人流很快便将凤君吞没,青莲被他弃在一旁,他紧紧将九尾护住,不让那些利爪再伤她分毫。

  额上的血流进了眼中,所见已全是朦胧的红色。

  青石阶外很快又急匆匆来一人,他停步在殿门前,诧神看着被洪水猛兽般围困在内的两人。

  终是下定了决心,也持剑杀到凤君两人跟前,而这人,正是受命将仙兵仙将引入青丘的蜀墨。

  他从凤君浴血成仙后便被安插在府内,将神尊与凤君的动向一一传给玉帝,这也是为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抹灭各方势力的原因。但凤君生性恬淡不争名利,悲天下苦、持剑卫道,而他却得日日在凤君膳食中动手脚。

  蜀墨俯视着往常只能恭敬屈腰才能看的凤君,心中感慨万千,若凤君无软肋又怎会而今为情所困深陷在虎口泥潭?他道:“凤君,蜀墨来了。”

  闻声抬头的凤君看清来人后,只是无力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而他慢慢蹲下,挥袖将时间暂停半刻、所有人的动作都停在半空。紧握的手朝凤君慢慢张开,掌心赫然一朵由仙术化作的赤莲。

  “凤君,玉帝才是想要你死的人,而蜀墨只是不在少数中其一的眼线。他野心也不止于此,各方大势力都是玉帝在背后捅刀。青丘如今的这幅残景,亦是蜀墨受命带的头。”他将真相一一说出,“蜀墨在仙府伺候的数年,凤君的为人蜀墨懂,但违心在凤君饮食中落的蛊毒太多了。来时玉帝给了兵符,不止是号令万军,更是催你命的蛊母。”

  所以只要他将赤莲捏爆,莲中的蛊母一死,常年累月在凤君体内的蛊便会混成子蛊,同时将宿主爆体而亡。

  “所以,你是来取本君性命的?”

  “不,凤君。这世间需要你。蜀墨的修为不够,只够停住一时半刻给你我。”

  随即他摇头站起,猛然将赤莲吞下。

  蛊母没有与子蛊相融,会扭曲因失去养分而死。

  而这个小小仙君也尊从了一次心中的天道,强忍住越发绞痛的身躯,直直朝外面冲出去。

  蜀墨最后仍留给了两人一个不大的罡罩,随着他的决然赴死,一阵巨响,蛊母撑爆了他的身体。

  蛊母剧毒无比,即便被炸裂成数万片,还是将范围的人也毒伤。

  那罡罩虽薄弱,亦为两人争取了片刻安宁。

  没有神志的仙妖攻破最后的罡罩,将凤君的皮肉划的鲜血淋淋。

  终于九尾醒了几分知觉,却看到被无数人抓挠着的凤君,他也满身伤痕了,九尾忍着悲痛抚了抚他脸。

  她带着哭腔,细声轻轻说道:

  “凤君,放下我吧。”

  若只是他一人,足以杀出重围。

  凤君将她的手放回他怀里,充耳不闻道:“说什么傻话,本君会和你一同从这里出去。”他继而向九尾道歉,“九尾,本君、我以为,你没有了石心不会伤及性命,没想到后果竟对你有如此大危害,你当时是不是恨透了我……我还想喝次你酿的浮生醉,怎样都好,别离我而去、你看这个,这是我用木头雕刻的你,刻了许久,看看喜欢吗?”

  一个什么物件被递到了她手中,她死气一片,再没多余力气回应,只是弱弱摇了摇头,告诉凤君没有怪他,青丘的男仙也都遣散了、不会有人再气他。

  心有感应般,她似乎察觉到愈加愈烈修为在向她汇聚,从世上各处流回。

  万物生灵将丝丝生气聚传来想挽救她,但早已无力回天。

  “凤君,我没有多余力气了,我出不去了,你好好活下去,作真正的白凤仙君……”

  她努力支持起脑袋,将一吻献上,身躯却在慢慢消散:

  残剩无几的修为顺着她的吻传递给凤君,包括她来自洪荒的上古血脉,一一留给他。

  凤君只察觉体内愈加滚烫,怀中的人体温却越来越凉……

  •叁拾肆•尾声

  据世人传言,百年前的天族意欲吞并六界,入侵妖界屠杀尽了青丘,狐主亦死于此战、千古留名。

  后四海八荒大改,天地再次推崇平合,由新上任的玉帝管世事。

  世间也再无凡人能修道成仙的谎传,天下归于太平,六界之主各司其职,友好相处互不侵犯。

  而传言中的凤君本在那一战后,获得了滔天功力真正的羽化成了一只白凤,本该是天族之主的第一人,却辞权位、追毕生潇洒仗剑于天涯。

  白凤仙君依旧冷峻非常,不喜与人亲近,只是时常在桃花树下宿醉,且伴身带有一神魂灯。

  他时常有在宿醉中梦回漫天粉色,树下有一红衣女子嬉笑等她:

  梦中独独不变的是流年飞逝,他与梦中人对影成双,历尽劫难沧桑不分彼此。

  眺过落日余晖,云彩如似梦境。

  那女子会一次一次不禁喃问道:“凤君高傲,之前对我爱答不理。我又恶劣,哪时凤君竟对我另眼相待的?”见凤君不出声,女子又一次次追问:“莫不凤君也想不明白?”

  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不由轻笑出声,俯首埋入她肩上。

  贪婪嗅着无法熟悉的体香,往日历历在目,他再也不敢想及失去她,一遍遍无奈叹道,一次次将话语重复给梦中人听:

  “明白。原以为是块糕点看透的你心存善念,后细细一想,缘在见面的第一眼,就沦陷越深,一眼万年,为赴青山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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