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在车上突然感到了一阵心悸,来自于第六感,那一瞬间工藤新一觉得自己心跳都快骤停了,手机滑落到地上,屏幕的界面显示的还是无人接听。
安室透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汽车急转弯的时候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捡起来,“没事。”
手机铃声响起,工藤新一急忙翻转过来接听,是阿笠博士,“博士,你...”
阿笠博士看着电脑屏幕上消失的红点,“新一,不好了,你那个朋友的定位消失了。”
工藤新一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定位器被破坏了,或者他们到了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但是但是,定位器一直在一个位置,不会突然消失...”
工藤新一脸色凝重的挂断电话,继续给真田苓打过去,还是不接。
“安室先生,能再快一些吗?再快一些。”
安室透没有回答,默默的加大油门,汽车犹如离弦的箭,飞一般的窜出。
工藤新一又联系服部平次,“服部,你到哪里了?!”
服部平次正在直升飞机上,出来的时候太着急惊动了他老爸,但是他现在无法抽身随同,又放心不下真田苓一个人,显然服部平藏也是非常的了解真田苓的倒霉体质,所以随服部平次一起过来的还有远山银司郎。
服部平次看着底下的山林,被大风刮的东倒西歪的,“再给我五分钟,马上就到化工厂了。”
工藤新一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焦虑的心情,“随同的有医生吗?”
服部平次回头瞅了一眼,跟在警用直升机背后的是一架医院的急救飞机,“有,那家伙体质跟你差不到,这么长时间联系不到,肯定是出问题了,我以防万一叫上医生了。”
“用不上最好,用得上也能及时抢救。”
工藤新一:“好,好.....”
轰隆一声炸响,天雷滚滚,雷电霹雳,闪电似乎要将天幕撕裂一般,空气中越发潮湿了。
服部平次看着天色,脸色微沉,“该不会要下雨了吧。”
霹雳咔嚓,又一声惊雷响起,嗒嗒嗒,机身上有雨点落下的声音。
不过半分钟,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这样大的雨水,也能冲刷一切。
....
或许是雨水太冷,或许是雷声太响,亦或是手机铃声太过吵闹。
真田苓竟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双眸费力的睁开,房顶都被掀开了,雨水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真田苓的脸上,身上,倒是把那些血迹冲干净了。
真田苓眼神放空,反应了好长时间,微微侧头,视线落在了不断的闪烁,滴滴滴叫唤的手机上。
能在这个时候还一直坚持不懈的给她打电话的,除了工藤新一她真的是想不到第二个人。
也是真田苓被摔下的位置凑巧,只要再伸伸胳膊,她就能够到手机。
真田苓尝试的去够,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够不到,她想撑着什么东西站起来试试,五指都无法握紧,更别提站起来了,还真的挺狼狈的。
真田苓眼皮耷拉下来,她没力气了,好累,站不起来了。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铃声还在急促的响着,也是这手机好使,都泡水里了也不耽误它发声。
真田苓想起一个问题来,她已经这么狼狈了,工藤新一要是过来看到这里头的场景,简直跟屠宰场差不了多少了,那他不得崩溃啊。
不管怎么说,也要走出去才是,躺在一地的残肢烂肉里像什么话。
可是,以真田苓现在的身体状况,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独自一人走出去,太难了。
真田苓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雨水浇的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而且,打在人身上好痛啊。
真田苓眼珠子微动,落在了右手上,准确的说是右手掌心的匕首上,这一刀够狠的,直接穿透了。
真田苓左手一点一点的移了过去,慢慢的放到了匕首的刀把上,现在只有更剧烈的疼痛才能刺激到她的身体,多少也能做出一点儿反应,离开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真田苓咬死牙关,脸上的伤口重新崩开,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在地上,她把掌心的匕首慢慢的拔了出来,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都得痛一把。
她想要稍微的止一下血,片刻后发现不用,都被雨水冲干净了。
真田苓放下右手的时候,看到了手腕上戴着的手链,那串粉色的钻石手链。
真田苓沉默片刻,用牙咬下来,呸的一声,吐在了水坑里。
算了吧,不是她的,强求也没用,一个装饰品,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真田苓撑着钢管,够到了手机,咬在嘴里,艰难的站了起来,脚下本该浑浊昏暗的雨水,随着真田苓的动作已然变成了暗红色,并且颜色不断的鲜艳。
其实她现在的视线已经看不太清了,不是雨幕阻断的,是她自己的视力已经模糊了,双眼没有焦距,看不清谁是谁。
真田苓一步三波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站都站不稳,随时都会一头栽下去,拖着一条断腿,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至少,至少...不能倒在这里啊。
实际上真田苓也没走多远,她也走不了多远,刚刚跨出大门,她就倒在了地上,背靠着墙壁,受不住的咳嗽几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身体里被咳了出来。
真田苓半躺着,稍稍的平复了一下呼吸,其实她倒下的这地方还不错,房顶虽然塌了,但是边缘的位置还有一些外伸的屋檐,可以避避雨。
在一片死寂的屋内,大雨冲刷着血腥的一切,忽然间有一只手动了动,他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了,但是,但是他要做的不是偷袭,而是把摄像机里的底片拿出来。
真田苓太累了,她忘记了一开始还有摄像机这么个东西,走的时候也没发现。
但是摄像机里的内容,不可能让之外的人知道,真田苓说的话绝不能传出去。
门外,真田苓终于接通了电话,放在颈侧,就这么歪头听着。
工藤新一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拨通了电话,对面终于不是人工服务的机械声了,“喂喂?真田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山峰化工厂是不是,我马上就要到了,很快就到了,还有服部,我们马上就到了!”
工藤新一的声音很急促,着急忙慌的说出这些话,怕的就是自己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真田苓听到熟悉的声音,忍不住笑了起来,刚要说句话,喉头发痒,便是止不住的呛咳。
工藤新一脸色变了,他听出来真田苓这一声咳嗽的虚弱了,这不是真田苓正常状态的样子。
真田苓轻轻的喊了一声,极轻极淡,好似随时能消散在风雨里,“工藤啊……”
工藤新一鼻头酸涩了一下,“我在呢,你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马上就到了,马上就能到了。”
真田苓:“我好像……等不到你了……”
“等得到的!一定能等得到的!五分钟,不不两分钟!你再等我两分钟好不好,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来的太晚了是不是,你再等等我,你坚持一下啊!”
真田苓:“不是你的错…总会有这一天的…”
“我房间,油画夹层,遗书在里面,你去拿走吧。”
工藤新一的声音尖锐起来,“我不去!什么狗屁遗书!我不会去看的!一眼都不会去看的!”
“我说了,我马上就到了,你别说这些话好不好,你再,你再等等我,我到了啊…”
安室透在听到遗书两个字的时候,眼眸一暗,他有些恼怒自己为什么开的这么慢,为什么不能再快一些!
真田苓轻声说道,声音后继无力,“你先..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她怕再不说的话,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工藤新一嗓音有些发颤,他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的难以接受,他要怎么接受啊,“....好....”
真田苓叹息一声,“御守不管用....我总是把自己弄的很狼狈...也很可笑...”
“可我就是...就是想试一试...”
“一切重新来过的话....结果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我...我的存在又...到底有没有意义...”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都是一样的....没有用...”
“你知道什么叫...徒劳吗...”
“不管过程多扭曲...到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
“我改变不了...所以就...就死心了...”
“我不失望...只是恍然大悟....”
“我早该明白的....不该强求...是我...太偏执了...”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
“我一个玩心理的...到头来..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早知道今天...还不如死在毒窝里...至少是...牺牲...”
“四月六日...还是同一天啊....”
“遗书是我早就写好的...你把我...骨灰洒在海里吧...”
那是我...来的地方。
工藤新一的眼泪不知何时布满了脸颊,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的滚落,声音是压也压不住的哽咽,“不一样的,一定都会不一样的,可以改变的。”
“你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再,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了...”
真田苓笑了起来,“你别哭呀...人这辈子...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工藤新一控制不住自己,“不会,不会提前的,苓,你再,你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
“就一会儿...服部他也快到了...很快..很快的...”
真田苓:“你说...我怎么这么幸运啊...”
“你看...我说了...你会来的....”
“有人救我...也有人爱我...是吗...”
“我不是...不是一个人....”
工藤新一瞳孔里满是痛苦,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不是,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我还在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所以苓,你再等等我好不好...你等等我...我去...我去接你...”
真田苓说道,“好...那你要快点过来啊...我有点儿困了...”
“我跟你保证...我很快很快就到....”
“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不要睡觉....你多说几句话...”
“不要睡觉....求你...不要睡觉...”
真田苓这时候突然想说话了,把那些压在心底,没有办法说出口的事情。
“那时候...骗你的...不是一点点...我很...很伤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我总是...总是做出错误的选择...是我错了是吗...”
“是我总是强求....其实根本就没有关系的....”
“以前...现在...都是我...突然出现..打乱了一切...”
“是我....是我做错了...”
“所以现在...也是我...造成的...”
“是我无中生有....撒谎的是我...骗人的是我...要信任的还是我...”
“我....太作了是不是...”
工藤新一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视线,镜片也是雾蒙蒙的,“不是的,不是的,你没错,错的从来都不是你。”
“是我发现的太晚了,是我没有注意到。”
“你是女孩子...女孩子有特权的,你可以更任性一些...”
“苓..我们在坚持一会儿好不好...你哪里疼..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好不好啊...苓。”
真田苓眼睛快睁不开了,她能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不断的流出,一同消失的还有生机。
“工藤啊...我被欺负了...他们好多人...就打我一个...”
“我打不动了....你替我报仇好不好...”
“所有的证据...在电脑里...密码...”
工藤新一:“好,我替你打回去,我替你报仇,你告诉我他们都是谁,你指给我看,你要亲口告诉我才行...”
“好...”
夏日的雷阵雨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开始的瓢泼大雨似是要将整座城市淹没,现在也慢慢的缓了下来,雨声逐渐的消音,乌云不知何时退散了开来,天边隐隐约约浮现一抹彩虹。
真田苓气血上涌,突兀的咳嗽了起来,咳的撕心裂肺,怎么也压不住,一边剧烈的咳嗽一遍吐血,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将真田苓整个包围住,雨后初霁的芬芳也吹散不了这里的血腥。
工藤新一一听见这咳嗽,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好,“苓!苓!你怎么了!苓!能听到我说话吗?!真田苓!”
真田苓好不容易止住了呛咳,五脏六腑错位一般的剧痛,面上却还是寡淡的厉害,“...听到了...”
工藤新一脸上一片湿润,也顾不得去擦,“你哪里受伤了,你告我啊,服部带了医生过来,很快很快就没事的...”
真田苓浑身上下抽不出一丝的力气,她现在别说是站起来了,最简单的把手机换个位置都做不到。
真田苓像是有感而发,她平常可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人物。
“工藤...你说...人活着...必须要走的路...怎么那么难走啊...”
“这么难走的路....为什么还要有...第二次啊...”
“工藤...怎么办...我走不动了...”
“我...不想走了”
工藤新一心里不断翻涌着绝望的情绪,“那我们就坐下休息一会儿好不好,之后的路,我带着你走,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工藤新一说不下去了,他哽咽着声音催促着安室先生更快一些,这条路怎么就这么长啊,怎么就走不到头啊。
真田苓想,她要是闭上眼睛了,能不能睁开还是一回事,有些事情必须要交代清楚了,否则她就是死了也不安心。
“工藤,你从来都是...最了解我的...”
“你带我走...好不好...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我不想...不想死在神奈川....不想看那些人...太丢人了...他们会笑话我一辈子的....”
“你带我走好不好....哪里都好...别留下我自己...”
“你救了我这么多次....这一次...别救我了...好不好...”
“求你了...哥...”
工藤新一泣不成声,涕泪横流,他能说什么,他该怎么办啊,“....好...好...我答应你...”
真田苓声音是从来没有的温柔,“你别哭啊,没什么好哭的...”
“我其实不疼的...一点也不疼...”
“我就是有些困....我想好好的睡一觉...”
“活到现在...是我赚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工藤新一第一次咬牙切齿的恨一个人,“那我怎么办啊...你没有遗憾了...我们怎么办啊...”
“你留下这些话一个人走了...我们怎么办...你什么都不管了吗...”
“你不是还要报仇....你都没报仇...你走什么走啊....”
真田苓笑了笑了,“那段时间...你很头疼吧...”
“...可是对不起啊...又要让你们担心了...”
“我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好久都没睡了...我最近...总是会梦到..乔...”
工藤新一又听到了这个名字,“那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我们去找他。”
真田苓眼里闪过淡淡的哀伤以及无尽的思念,“...找不到了...”
“我找不到他...他离开我了...好狠心....丢下我一个人...”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肯定是被欺负了...才会一直梦到他...”
“我得...我得去找他...我得自己去....”
“这一次...就不要麻烦警官了...我太困了..”
“我不怪他们了....如果....真的...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工藤新一下唇咬出了鲜血,就像真田苓说的话,字字泣血。
雨后晴天,西边斜阳的余辉毫不吝啬的洒在了真田苓的脸上,漫天的火烧云堪比血色浓雾。
真田苓费力的睁眼,她想再最后看看太阳,可是她太累了,实际上她连眼睫都没有动一丝。
真田苓墨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血色的残阳,“...日暮西山,吾归矣...”
工藤啊...太阳落山了...我也要走了...
这一次,千万不要再有来世了...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早些认识你们...
真田苓的呼吸逐渐微弱,眼皮沉重的落下来,她好像看到了有人朝她奔跑的样子...
是为了她来的吗?
那真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