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在很认真的学认字，而教导他认字的人是娇娜。

　　这一幕一定很唯美，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正在很有耐心的教导一个少年学习文字。

　　可若是知道那女子是个盲人，目不能视，这一幕就会显得非常滑稽。

　　但盖聂知道，银霜先生确实是在很认真的教导天明，她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不论是医术还是学识，虽然上苍收走了她视物的光明，却给予了她得天独厚的聪慧。盖聂的伤已经痊愈，短短三日已经开始结痂，更严重的内伤在配合服用银霜先生的汤药与针灸，也已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天明。”是高月的声音。

　　娇娜头也不抬，身边的小少年却极为高兴的冲来人一笑：“月儿，你们回来了！”

　　“天明，你今天认了几个字了，昨天的字会写了吗？”这几天娇娜闲着无聊，除了给盖聂施针的时候，就一直在教导天明认字。说来也奇怪，她分明是个瞎子却能毫无阻碍的教导天明认字。

　　在娇娜这里，天明很规矩，对于让他学着认字这点他竟然也没有反对，高月还担心他会不习惯。

　　两个小孩儿虽然才刚认识没几天，却已经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会了会了，霜儿姐姐真的好厉害的，我只听了她讲解一遍，脑子里就好像有个水囊似的，把那些笔画全都记住了。”

　　“天明，你真聪明！不过，最聪明的还是霜儿姐姐，你知道吗，霜儿姐姐可是精通七国文字呢。”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个小孩已经结伴往药房去了，娇娜收起了木牍，也离开了。

　　盖聂静坐在门口吹着风，目光随着娇娜的身影消失也撤了回来，很快，又到了该喝药的时辰。

　　天明每天都按时给盖聂送药，这几天他的性子沉静了许多，“大叔，霜儿姐姐说今天这碗药喝完，以后就要靠大叔自己了。我有点不明白，是因为大叔已经康复了是吗？”

　　“天明。”

　　“大叔？”感觉盖聂的态度有些郑重，天明也站直了身体乖乖等着大叔说下文。

　　盖聂认真的在天明身上打量，眼前的小孩和他记忆中的人很是相似，他们不愧是父子，只是少年人太稚气又太单纯，当初那件事之后又曾失去庇佑流浪了那么多年。如今丝毫记忆都无，他好像真的就是个天生的小混蛋，“天明，你想读书还是想习武？”

　　“大叔，你为什么这么问？读书是什么？习武的话，就是和大叔还有少羽那样有很厉害的功夫的话，我当然想习武了！我也要成为和大叔一样厉害的剑客，嘿嘿，大叔不是说会教我的吗？！”

　　天明说着还动手比划了几下剑招，是之前看盖聂跟人厮杀的时候记下的，剑招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模模糊糊的有一些影子。盖聂一开始就知道，天明是个武学方面的天才，只是时事所迫……

　　盖聂喝完了药，把碗搁下，又问天明：“如果让天明在和大叔学剑术和跟着银霜姑娘学文字之间做选择，天明会选择什么呢？”

　　“当然是和大叔在一起啦！嘿嘿，大叔，我可是剑圣传人，我是不会离开大叔的！”

　　盖聂：“大叔也不会离开天明。”

　　“大叔，你是不是因为我跟着霜儿姐姐学认字，所以觉得我会抛弃你呀？我才不会抛弃大叔呢，我只有大叔你一个亲人了，大叔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说完天明就抱着盖聂开始大哭了起来。

　　要说让盖聂哄小孩他是不会哄的，搁以前站在秦王身边的盖聂，永远只需要以合适的时机拔出佩剑将意图刺杀秦王政的贼子们杀之。他重情重义，却也似乎无情无义，谁让他是鬼谷纵横传人。

　　天明哭的时间并不长，他是个可以让眼泪收放自如的剑圣传人，才不是因为流鼻涕了！

　　天色渐暗，盖聂在镜湖医庄后面的一个芦苇荡找到了正在喂鸭子的娇娜，“银霜先生。”

　　“盖聂先生，你才刚恢复，不应该出来吹风。”娇娜从木桶里舀了一瓢黄米洒在鸭圈里，一群鸭子被她养得油光水滑，毛色鲜亮不说还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像是接受过训练的将士。

　　盖聂看着那些被养的胖又漂亮的鸭子，心里下意识的想起了秦王宫的禁军，“盖聂来寻先生，是有一事相请。天明性子顽劣，于武学一道颇有天赋只是空缺了几年经验，虽然勤能补拙，不过天明在遇到先生之前，却不曾识字，先生有良师之德，在下想替天明说情，恳求先生收天明做学生。”

　　“盖先生，你这却是在为难我了。我看得出来天明是个难得的天才，我虽不知他为何变成现在这般愚笨又单纯的模样，但他身上有师父曾向我提起过的阴阳家的咒术。这样的人，我是不会收他做学生的，何况天明与我没有师徒缘分，我教导他读书识字是我觉得无聊，仅此而已。”

　　今天的话说得有些过多了，娇娜又往鸭圈里洒了一瓢黄米，那些黄米却准确的落入鸭圈中的两个石槽里，没有一粒多余的掉到地上，鸭群嘎嘎嘎叫着这边吃完了就去另一边。

　　娇娜提起木桶离开芦苇荡，过了好一阵盖聂才从芦苇荡那边回来。

　　这天夜里高月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呼唤着走出了房门，随后又离开镜湖医庄去了后山。

　　也不知道高月昨晚上出门去做什么了，娇娜虽然发觉了但是没有阻止，人家小孩子总是这样时不时就想起自己的父母，动不动便要伤心难过一场，她无父无母的这辈子，对此当然无动于衷。

　　但是上午刚用过早食，天明就发现院子里有蛇，还是那种红黑相间的蛇，那些蛇一条条的从竹篱笆外溜进来。盖聂告诉大家这是流沙四天王之一的赤练来了，这些钻进院子里的蛇和娇娜养在湖水中用作医药之用的水蛇不同，这些蛇都是毒蛇，而且是被咬上一口就能瞬间要人命的剧毒毒蛇。

　　墨家的班大师恰好在这个时候驾着机关朱雀来到了镜湖医庄，他是特意来接盖聂四人的。

　　之前和盖聂天明同行的项氏一族，如今已经在墨家机关城中安顿好，班大师回来正是为了将盖聂四人带回机关城。

　　看到满院子的毒蛇，班大师也知道这次来的敌人是那个可怕的赤练。

　　端木蓉让娇娜和他们一起离开，娇娜拒绝了，她是不会离开镜湖医庄的。

　　但是吧，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端木蓉也不放心，所以趁人不备来个偷袭，把娇娜打晕了。

　　这也怪娇娜自己，从来没有提防过端木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