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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30

无法同行 燕地寒Eza 2663 2024-11-13 22:36

  盛世聿华总部大楼,盛全德坐在办公桌前,脸朝下,左手撑着额头,一动不动地听完了下属的报告,他像费了好大劲一般抬起右手,指指桌面,又朝外挥了两挥。下属眼珠一转,立即反应过来,他将材料在桌上叠放整齐,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门“嗒”地一声合实,屋里的人这才慢慢抬起脸,对着对面墙上挂的那幅千里江山图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报应,这都是报应!”安妮出事后,他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无论是网上习惯了站在道德制高点慷慨陈词的键盘侠,还是身边擦肩而过的路人,甚至是公司里喜欢躲在茶水间闲聊的员工,都少不了对这位女主人宝座还没坐热就遭遇横祸的盛夫人进行些许尖酸刻薄的评头品足。盛世聿华,从内到外,都在朝着失去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手往桌面一扫,随便抓起一样的东西就往地上砸去。笔筒、镇纸、文件夹接二连三地摔落在地,而盛全德却还没发泄够一般,红着眼睛气急败坏地抓起身后书架上一摞书籍资料就是一扔。A4纸在空中散开,洋洋洒洒铺了满地。盛全德浑身颤抖,用手扶着书架,保持站立的姿势把已经满目狼藉的办公室看了一圈,终于沙哑着嗓子,低吼着骂出两个字:“废物。”

  “都是狗仗人势的废物!蠢驴!”

  握成拳的右手狠狠地砸在桌上有一指节的律师函上,这些律师函,大部分来自和盛世聿华有合作关系的公司、集团,这些人里,有股东、有项目投资方、有项目合作伙伴,但无一例外地选择在盛宇用生命为代价对他进行打击报复之后,做了盛世聿华内外交困、资金链濒临断裂时,压在骆驼身上的一把稻草。

  盛世聿华快完了,盛全德要没钱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听到商界人士唱衰盛家的声音。股民卖股,股东撤资,投资方步步紧逼,合作企业上告违约,就算是初出茅庐的小白都会这样自保,但在盛全德这里,每一个小小的举动都无异于十级地震。

  这算什么?这叫应激反应。是求生本能,也是釜底抽薪。

  盛全德颓然地坐下来,忘记喷啫喱水的背头稀稀拉拉地散开,他顺着律师函大字标题的墨迹细细抚摸,手指在文件上划出一个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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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被云晓虎的肩膀硌醒了,她迷糊着睁开眼睛,迎面扑来消毒水的气味,云晓虎因为察觉到她的动作,脸上茫然和愧怍搅成了一团。

  “怎么不睡了?是不是我吵到你?”走廊上有两个护士推着一车瓶瓶罐罐停在一个房间门口,回音嘈杂,云晓虎只好低下头凑过来问她。

  “没有,本来我也快醒了,”安娜坐直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抹抹鼻子说,“我妹妹抢救得怎么样了?”

  “刚从手术室出来,转到了ICU,这次幸亏你妈多请了人手看着,不然大半夜病情恶化还真没这么快发现。你要不就回去吧,这儿还有我啊。”

  “不用,而且你那边不是有事情要忙吗?要回也是你回去。”

  “好好好,”云晓虎撑着膝盖站起来,两手在屁股上拍了拍灰,“你在这儿等着,我给你出去买点小笼包,我看你吃了再送我妈回家。”

  “别老吃那么油腻的……奶黄包就好,再加两份小米粥给我爸妈。”

  “好——所有人的饭我都管了。”

  说完,云晓虎转身朝楼梯的方向小跑过去,经过交叉口时,扭身绕过护士的手推车,引来不少侧目。

  “云晓虎!”安娜站起来追了上去,对着几步之外停下回头的人说:“妮妮可能下半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如果你觉得以后可能应付不过来,我们的事情可以不用当真。”

  云晓虎楞了一下,蹙了眉,他的心脏砰砰狂跳,大脑里一片空白,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是能对外界做出反应的。他拧出一副看怪物的表情,说:“你开什么玩笑啊?我,可是云晓虎啊。”

  安娜没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回了之前坐的那把塑料椅子。背对着背,云晓虎没有看到她脸上差点咧到嘴角的笑容。手推车从身边走过,散发浓郁酒精味的空气撞了安娜满身,她被这味道一熏,来不及捂住鼻子,就弯下腰打了一个打喷嚏。

  “还好吧?医院的味道太难闻了。”安娜抬起头,原来是妈妈来了。

  “嗯嗯,还好。”她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抽出纸巾,一边还不忘对刚才走过的护士的背影报以冷漠的一瞪。

  ——————

  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天,安妮父亲的黑色捷豹才从医院后门悄悄离去,安夫人站在楼上住院区的走廊窗边,看着丈夫的踪迹消失在树叶的后面,转身望了望远处门窗紧闭的ICU病房,不禁皱起眉,揉着乌青的眼睛,低下头沉重又绵长的叹了口气。

  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对生活更失望的了,在刚刚过去的24小时里,她亲眼看着安妮从手术室下来,还没等她安心做个好梦,人又被送进了抢救室。ICU病房除了专门的监护人员以外,拒绝一切家属探望,玻璃窗户都被帘子从里面严丝合缝地盖住,走廊尽头,病房外面灯光黯淡,隔离了她这一头独属于下午五六点钟的明媚阳光,阴森冷寂,活像一座监狱。

  “阿姨还在呢,我给您倒杯水吧。”

  安夫人本想推辞,但口中干渴实在难以克服,只好强打精神,笑着朝面前的护士道谢。而那女子早等不及她的回应,跑到咨询台后面的饮水机跟前接了一纸杯温开水,踏着小碎步跑了回来。

  “我女儿也和你这么大。”

  护士顿了一下,立刻会意,她笑起来,说:“所以啊,阿姨不用担心,我们年轻人精力旺盛,你女儿一定会好转的。您看我,我已经连续值了三天夜班,不还是跟睡了八小时一样活蹦乱跳的?”

  安夫人不说话,两眼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纸杯,水面微漾,隐约看见中年妇女憔悴不堪的倒影。鱼尾纹爬上她的眼角,常年化妆的皮肤千疮百孔。

  “人老珠黄啦,”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好在老安还算有良心,不枉我当年在家里磨破了嘴皮,最后还未婚先孕嫁给他。除了念旧这一点……除了忘不了原配这一点,他都是很好的。”

  为人继母不好当。嫁进门之前她便深谙此道。于是,婚姻生活几十年,她处处小心,刻意避开有关安娜生母的事情:不摘照片、不改陈设,努力做好一个知书达理的续弦,做不了床前白月光,就做心头红玫瑰,一如当年她在酒会上用一支舞勾动了他的心,苦追四年修成正果,他身穿白西装,看她的眼神里有怀旧、有柔情,有对他们未来生活的担忧和歉疚。

  男人嘛,如果不能让他在这片温柔乡里爱你,那就只好让他对你惭愧,觉得亏欠了你,而且怎么也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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