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老城区步行街的店铺背后，水泥堆起来的老房子脚下，月桂树叶尖残存的雨水啪嗒一声落在干了大半的水泥地上，路面残留的巴掌大小的一方水洼隐约倒映出人晃动的身影，他脚步轻快，由远及近。铁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眨眼间复又合拢。
“饿吗？”风从猫眼里左右看了一番，确定没人跟来后才安心里落了锁：“双休日人多，早知道你要到这么晚就别过来了。”
摩多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从帽檐和口罩间的缝隙里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话这么多啊……安家既然准备了葬礼，自然晓得怎么招待人吧？再说云晓虎还在那儿呢，我不饿他饿。”
说罢，将手里的电脑包往风怀里一塞，转身走员工通道上了台阶。这一处楼梯修得格外粗暴，比外面居民楼里的还要逊色几分，不过这刚好与它的用途相互照应——顶楼办公区和一楼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为了保护机密，楼梯口的大门钥匙荀只配了一把，原装的那把和她的家门钥匙扣在一起。
“荀姐真是放心啊，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那是，想当初我也是整宿整宿没睡觉，才有她现在三层楼高的旗舰店，”风关门上锁，把钥匙在指尖转着玩，“不过马上就要搬了，换个大点的地方，把前面和后面分开，省得天天搞得这么神秘兮兮，总有熊孩子跟在屁股后面往门缝里钻。”
摩多在前面走着，嘲讽道：“还有你治不住的小孩？”
“你不就是？”
摩多停步，满脸寒光地转过身去，风见势不妙，双手举起电脑包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对着他眨两眨，脚下还悄悄向后退了一级。
好气哦，好想打人。
“冷静，别激动，您楼上请，”风嘿嘿笑着，“文化人嘛，有事别动手。”
“你跆拳道黑带，还真怕我打你。”
“不是也好久没练了吗？手生得很。”
而且以前出任务遇上云晓虎，巴斯为了不闹出大乱子不让用暴力解决问题，我也就在学校里过过瘾。风腹诽道。
“别告诉我你在外边也这么怂。”
“怎么会！如果是说和人谈生意的话，现在还好，以前的时候，酒桌上的生意谁不是一瓶接一瓶给灌出来的。”
“怎么了？”他看着摩多突然停住的身影，一脸茫然。
“没事。”摩多舔着嘴唇，说：“你们总部确实该换了，台阶踩着好吵。”
末了，他又说：“西西弗书店知道吧，它的店面布局你可以选择性借鉴一下。这一家在F市开的还不多，趁现在还有机会，抓紧时间。但是千万别去学网红，除非你想跳槽。”
“荀姐想把我们的领域扩大。”
“那就要记住，《明史》里面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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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打算做什么？”风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盘核桃，见小邱过来，便问她。
小邱思考片刻，含糊道：“我啊，大概会跳槽吧，离职进修，找个赚大钱的工作。”
“竞争压力和薪水待遇是成正比的，你想好了吗？”
小邱抿了抿嘴唇，说：“我之前总喜欢安逸又稳定的生活，但是现在看来我的生活和同学相比就像一潭死水——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说，我想趁现在还年轻，尽可能往更高更好的地方爬，能有多高就有多高。”
“你已经有计划了吗？”
小邱羞怯地笑着低下头，大学时在王牌学校挂科的经历历历在目，实在没什么脸面说出口：“我想进正言传媒，本科学中文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要记住，明太祖曾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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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唯有桌前敲击键盘和摁动鼠标的声音还不知疲倦地响着。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坐在电脑前的人才从屏幕前抬起头，稍微活动了下筋骨，便听见颈椎发出“咔”的清响。
风揉着后颈脖子，把刚才敲出来的代码又检查了一遍。目前还剩下修缮页面的工作，虽说摩多的要求只是让他帮忙完成剩下的一半代码，但毕竟是公司内部决策时使用的程序，怎么也不能太……简单粗暴了吧？
中指有节奏地在键盘边缘敲着，一行行的字符照进眼里，看久了让人脑壳疼。
不行不行要死了，歇会儿。摩……
“多……？”转头风就愣住了，刚到嘴边的话堪堪刹住车。身边的椅子里，摩多皱着眉靠在椅背上，头歪向一边，绷着一张脸，不知道又在梦里遇见了什么要紧事。
你什么时候才能自觉主动稍微歇会儿啊？把人抱到沙发上的时候，风如是想着。怕他在空调房里吹着凉，又给人盖了一件外套，掖好了领口才放心地走回电脑桌前。屏幕右下方弹出新浪邮箱的对话框：有新邮件。风盯着对话框中截取的开头一小段来信内容，看了半刻，才想起来把弹窗关掉，连灌了几口咖啡，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等到摩多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窗外商厦办公楼的灯灭了一半，霓虹灯正欢快地滚动。他掀了外套坐起来，腹中的空虚让他只感到浑身乏力。
“还没弄完吗？”
风头也没回，咬着费列罗含糊不清地应着：“快了，你总不想我把一个上世纪风格的网站丢给你吧？”
“不过你的这个半成品也够伤脑筋的啊……处理和存储客户信息记录，这大数据分析应用得，”风把今晚所有成果都看了一遍，打了个响指，“嗯，不愧是你。”
“这个系统使用初期没必要应用得太广，针对针对消费者就可以了。等以后你们生意做得更大了，再如法炮制，应用到投资商上面去，在投、融资可以节省很多成本，不用像远古时代那样大海捞针地一家一家地跑。”摩多靠在桌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没有感情的饭局能推就推，能喝红的尽量别喝白的。”
这番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但不影响风从中听出一些端倪，他有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摩多，直到把人盯得背过身去，躺在转椅上不再见他。
“你受不起我就拿去给协会，云晓虎最近正着急筹钱，不用客气。”
“不是你等会儿！”风飞扑过去把椅子转了回来：“你从哪儿拿来的？”
“我家公司啊。难道你做的时候没有发现它很适合尚典吗？这个墙角我帮你挖了。”
“你爷爷不知道？”泄露内部机密可是大罪，特别是在互联网金融时代。
摩多像看傻子般，笑了：“重要部分都给我提前改了，放心用没事的。就算泄密也是算我头上，你是不是已经把今天的智商用完了，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