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底一遍遍滋生出千年寒冰，墨茗持剑在手，白皙的皮肤上慢慢结出了薄薄的冰层，顺着指尖蔓延。
格裂没有见过这样的墨茗，一蓝一黑的双眸迸发出奇异的神采，踩着击碎的浮冰高傲地仰着头，衣摆轻盈地向他走来。
走到白线墨茗停住了脚步。
清冷的话语从口中一句句吐出，有节奏地敲击着格裂的耳膜。
“比起第一次见你，你进步很大。”
“很抱歉……但我不能输。”
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然而格裂却能很清楚地辨别出来。
“你是谁！”格裂的心开始猛烈的跳动，握紧战机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奇怪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想扔掉妖刃战机跪在地上捂住耳朵不管不顾大叫一场。
“我是墨茗。”黑眼睛说。
“我是瑛寒。”蓝眼睛说。
一颗绿色的弹珠冲着墨茗的左眼扑来，自肌肤结出的寒冰将它阻挡在外。
“从她身体里出去！”
“为什么？”
“那不是你的身体！”
“只要我想……”瑛寒冰冷的手覆在额头上，目光瞥向了观众席浑身颤抖的男人，“她就是我的身体。”
她是签订血契的女子，她自愿放弃所有权——为了赢取这一场比赛的胜利。
“让她变成这样的，是你不是吗？”瑛寒闭上右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为什么要执着啊，为什么要守护啊。顺从真心对你好的人不好吗？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瑛寒剑起，冰霜结，寒意现。
何为坚持？何为拼搏？在死亡面前，亦或是在结对的力量面前，这些到底算什么呢。
冰剑舞起了剑花，全然不似墨茗三脚猫的磕磕绊绊。
动作顺畅无比，漂亮的冰晶随着那优雅的姿态化作了雪野原上挺立的冰霜花。
格裂似乎在重复多杰克走过的一切路程，铺天盖地的寒冷，冰冷的笑容。
一双眸子肆意地嘲笑着，缓缓地将战斗盘向着白线靠近。
“很美吧？”那个他异常熟悉的声音在调笑，“死在绝色中，是否是人生最大的荣誉呢？”
一切心愿都满足后死在自己希望的地方，是否就能抛下一切了呢？
不去管身边是否有人在哭喊，兀自一人闭上眼睛，是否就是你所期待的呢？
“滚啊！”格裂听见有人在咆哮。
不对，比起人，这更像是一只狂躁的野兽，“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
弹珠如同瀑布般从发射口倾泻而下，直直地撞在瑛寒那颗慢慢凝结成冰并不断向前推进的弹珠上。
“为什么要这样做。”格裂睁着眼睛问。
“因为你不能赢。”
“为什么一定要胜过我！即使选择献祭自己也不愿让我的努力有回报吗？”
“你是嘉年华的冠军。”有什么东西从那双黑眸中留下。
“格裂，我问你。”墨茗停止了动作，黑发扬起，少女那只黑色的眸子盯着格裂。
“我和大人之间，你会选择谁？”
“这让我怎么选！”格裂没有回答。
“是吗？”瑛寒冷笑，手指在虚空中一划，最后一枚弹珠撞在了战斗盘上。
“那再见了。”
战斗盘，炸裂……
碎片分散，在空中反射着太阳光的光泽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落下，最后竟全部掉在了格裂半边的部分。
一切化整为零，主宰你的是天使还是恶魔？
当自己深深迷恋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能忍住冲动多久？
对于鬼伯爵来说——五分钟。
格裂，你竟然敢对她起杀心？
紫色的闪电腾升，观众席上炸出了雷鸣的巨响。
转瞬之间，黑魔法所形成的巨浪向着比赛场地的格裂直扑而来。
“已经等不到桃源乡了吗。”墨茗抬起头，但属于瑛寒的动作却比她的反应更快。脚尖滑步，在浮冰之上移到了战斗区域的半边场地。
长剑起，树立起的冰墙将攻击吞噬殆尽，黑发少女将和她对立的人护在身后。
“公主殿下！”尖锐的叫声响起。鬼伯爵已在转身之间翩然降落在二人面前。
褪去了鼻下的小胡子与眼睛里闪烁着的狠毒的目光，穿着金边的长风衣，脸庞的线条也好像是被打磨了般突然柔顺了不少。
此时的鬼伯爵不像是鬼伯爵，倒像是一个舞会上遇见的风度翩翩的绅士。
寒剑拔出，瑛寒抬眸无言地看了一眼鬼伯爵，倒是黑眼睛的主人最先开口。
“你想怎样？”
“怎样？”鬼伯爵发出笑声，“墨茗，圣剑公主现在和你用着同一个身体吧？”
“把你杀了，那我的公主殿下是否就会永远存在了呢？”
电光火石，鹰钩的五指伸向墨茗。黑发少女向后退了一步，却是听得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鬼伯爵！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啊这正义的话语，欧阳小枫我就知道是你对不对……
瑛寒突然感觉到和她共用一个身体的女子莫名放松了下来，还没等她疑惑，却听见那女子已经在两人的脑海深处开启了话匣子。
“啊瑛寒你看！非常炫酷的追风鸟号出来了……哎呀怎么办啊欧阳小枫可能坚持不住了恩没关系他是主角坚持不住什么的不存在的你看看看他又站起来了。”
“……”
“哎你看看看鬼伯爵使出必杀技末日降临了怎么办啊哎呀呀呀不得了不得了现在就看我们哈吉老师的了嗯大力嘛没什么用就是跑个龙套什么的你看我们的哈吉老师多帅…即使没有弹珠权杖他也有别的法子克制鬼伯爵不是嘛比如说你看他又拿出了个我没见过的弹珠道具哎呀呀呀反弹了你看鬼伯爵被自己的招式阴死了。”
原剧情……墨茗哭笑不得，就算欧阳小枫连决赛都没进，但现在的情况简直是强行原剧情啊。
然后鬼伯爵就被自己的必杀技反弹“轰”的一下什么都不剩咯——当然，这只是在表面。
“感谢你们，弹珠小战士！”云飞飞捡回了自己的话筒，“欧阳小枫选手的努力我们铭记在心，即使冠军不是你，你也是未冕之王！”
哦！
强行夸主角一波……
墨茗在额头抹了把冷汗，重新转头看着身后的少年。
绿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格裂……”
“不要这么看我……”少年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眼角抽搐地盯着面前的女子，“不要用这只蓝色的眼睛看我。”
“为什么要变得不像自己啊…别让我见到这双眼睛。”
瑛寒——献祭，双方意志各取其半，最为被献祭人的瑛寒有权操纵献祭者的身体。
墨茗浑身战栗，身体突然之间凉了下来。
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无论做都只会被唾弃，你永远对我保持不满。
何时何地……
何方何处……
“啪”，清脆的声响。
少女扬起白皙的左手抽在少年的脸上，冰蓝色的眸中闪过寒光，少女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省省吧，懦夫。”
“很抱歉，我不是墨茗，我是瑛寒。”
墨茗抓住瑛寒控制的那只手，满脸的难以置信。
修长的左腿抬起，对准少年柔软的小腹一脚踹去，将对方直接踢至了赛场边缘。
无所谓的付出，恨的是对方的还不领情。
“公主殿下，你会跳华尔兹吗？”大男孩托着腮看着她。
“不会。”古装美女回答。
枫筠笑了笑，转身向着面前绝世的灵魂伸出了手。
“可以允许我教你吗，我的公主殿下。”
“没必要弄反我们的主从关系吧。”瑛寒展开笑颜。
枫筠牵过对方化为实体如玉般的双手，温柔地将另一只手覆在上面。
“出于私人原因，我不认为我和公主殿下将会是那老土的关系。”
“我的公主殿下，请让我与你共舞……”
我曾经被一个人付出着，然后那个人永远地死去了。
为何不珍惜，为何不停留。
如果当初能握紧那双手，该多好……
“我讨厌你……”瑛寒踏上前盯着格裂一字一句地开口，“不知所谓。”
如同梦境一般，萤火从枯草中溜出，袅袅升至半空随风逝去。
细碎的呢喃，宛如朱雀穿梭于林间；周身白衣围绕，金眸中的女子清澈的眸子中倒映着初升的朝阳。
张开手，光芒从指缝间钻过。阴翳的树林斜影斑驳，醉人的金色大片洒下。
多杰克看着眼前少女松开遮住左眼的手，回头微微笑了笑。
“很抱歉，我还是没法让她消失。”
“你在献祭之前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吗？”多杰克的嗓子有点干，自从知道了瑛寒献祭的准确定义，他的内心和当时的格裂完全没有区别。
眼前的女子一分为二，多杰克甚至无法确定现在和他说话的是相伴身边的女子还是冰雪之地的孤王。
其一冷若冰霜，其二笑颜如初。
花自飘零水自流，眼前人已不再，只剩回忆灯火阑珊。
接受不了啊…多杰克苦笑着摇了摇头。
连他也接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