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为没心思喝茶,但还是跟着萧二进到里面,坐下喝了几杯上好的碧螺春。
萧二自幼生长在大家族中,耳濡目染下待人接物极为周到,不时和周为说些柳城中的趣闻暖场。周为本身也不是啥拘束的人,几杯茶下肚只差将萧二爷改口为萧兄弟了。所以虽然二人是首次相见,丝毫没有尴尬。
但周为终究不是作客来的,试探着问道:“萧二爷,嘿嘿,那个,刚说的有事和你说…”
萧二颇懂人情世故,闻言拍两下手,使个眼神,手下便知趣都退下了。
周为仰天打个哈哈,旁敲侧击道:“那个…萧二爷,我来这么久,好像没见到尊夫人出来。不知能否引见一下…嘿,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想既然来了,顺便拜访一下尊夫人。”
虽然周为这话说的有些突兀无礼,可江湖之人对男女之防妇道之礼本身就没那么在意,所以萧二也没往心里去。
但是他眉头紧蹙,无奈道:“周少侠,不是我不欲让贱内出来一起招待贵客…只是,哎…”
周为早先看到他忧心匆匆的样子,便已猜到可能有什么隐情,说道:“萧二爷如果信的过我的话,直说无妨。”
萧二爷脸上露出迟疑神色,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周少侠,你随我来。”言罢起身带路。
周为于是跟在萧二身后,穿过大厅,步入一内室,看布置应该是卧房。
卧房内周为依稀可见一妇人躺在被深色床帘遮挡住的床上,只露一纤细柔荑出来,肤如凝脂,腕如白莲藕,指尖如细笋。
一郎中模样的老头手指轻搭着这只细手手腕,正闭目凝思。旁边几位丫鬟随伺在旁边。
周为看出来了,这是在把脉。
一会儿,郎中把脉完毕,萧二也不等他稍作停歇,急忙问道:“神医,我夫人她比起昨天有没有好转?”
郎中摇头,叹口气,道:“二爷,不光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我治病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症状。”
萧二见郎中语带含糊,朝几名侍女说道:“你们退下吧,等会再进来照顾夫人。”
几名侍女依言退下。郎中看着周为,目带疑虑。
周为一向脸皮厚,哈哈一笑,装作没看见他眼神,并不说话。
萧二道:“神医不用担心,这位是华山派的周为周少侠,绝对信得过。”
周为也不由得佩服萧二做事果决,既然选择相信自己,就绝不拖泥带水反反复复。
瞧这郎中慎重又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有很大隐情。萧二和自己只是一面一缘,仍是毫不顾忌,光这点就能看出其果断的性格。
郎中见萧二既然这么说,又再犹豫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有可能不是生病了,而是深受某种阴寒内伤。”
“什么?”饶是周为不知道其中底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倒是萧二淡定无比,甚至露出几分早知如此的深色,正色问道:“神医可看准了?”
郎中点头道:“应当没看走眼。阴寒入体深入内里,带得体内肝火心火烧旺抵抗阴寒…才如此刻一般高烧不退。幸好昨日我就观此病特异,不敢胡乱开方,只让夫人服下了老朽独门秘制的护心丸稳固心脉。要是换了寻常郎中,只懂医理不懂武道,随意开些驱热退烧的药,那浇熄了肝火甚至心火,反倒被阴寒真力噬体,夫人可能随时支持不住…”
周为听的惊奇,萧二却肃然道:“神医你不光医术堪比扁鹊华佗,一手仁心掌法也是闻名于江湖,眼光定然不会错。幸好您正好云游到柳城,又有空帮贱内医病。不然我随意找个不懂武功的大夫,如您所说只看出来我夫人发烧生病,那一切皆休。神医,萧二替我夫人谢过您救命之恩了。”
郎中叹口气,道:“萧二爷,我们多年交情,何必这么客气。不过这症状实在太过复杂,我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好方子能治好尊夫人,可能得回去再苦思一晚,明日再来。而且…
哎,萧二爷,我和你相熟,再多句嘴。这个病或者说内伤虽然难缠,终究总能想出个医治的法子。可有些事呀,还是得追根溯源。倘若受了风寒,那便多加些衣裳,免遭寒风侵袭。而受了内伤呢,那…咳咳,言尽于此言尽于此。尊夫人情况紧急,我这就回去多翻阅医籍旧例,参详出个方子来。告辞了。”
萧二淡淡道:“谢神医提醒,在下理会得。神医回去也勿太操劳,早些歇息。”
顿了顿,萧二又道:“稍后我让人送百两黄金到府上,聊表敬意。他日贱内身体康复,我自当与她一同来拜访您老,再多以重礼谢您。”
周为听到酬谢,以为这神医必定会推辞一番,说些你我交情何必如此使不得使不得之类的客套话。
没想到神医只嗯了一声,再无他言,收拾好医箱离开。萧二送至卧房门口,又喊亲信将他送出萧家门府。
萧二回身朝周为道:“周少侠勿怪我俗气,这神医也不是贪财之人。只是此事牵涉甚多,倘若神医不收我酬金,便是门面上承认了和我有交情,无疑会得罪和我有仇怨的人…他孤身一人行医,没必要好端端惹人怨恨,徒增烦恼。而倘若收钱医治,那是医者本分,除非丧心病狂之人,不至于迁怒于他…”
周为也知道武林中很多事虽然如掩耳盗铃,可往往你不把门面上的规矩做到位,别人就记恨在心里了。
但周为一向最烦这种规矩,只是说道:“原来如此。嘿嘿,萧二爷你倒是眼尖,这就看出来了我心里在嘀咕这事。”
萧二叹口气,道:“周少侠果然是直爽之人,和你聊天和其他人不一样,不必遮遮掩掩,实在是轻松许多。”
周为眨眨眼睛,说道:“那萧二爷不妨说说,你和刚那位神医门面上的往来做的足足的,是因为顾忌哪位仇家?又或者,我说的再直爽些,那位用阴寒内力施于尊夫人身上的人,究竟是谁?”
萧二听周为此问,先是一怔,随后如同一口闷气憋了许久总算发泄出来,一掌拍在卧房藤椅上,怒道:“萧天宇那个畜生,竟敢如此算计本座最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