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连昔醒来，天色大亮，陆水不在身边，连昔在神像前面上香，上酒：“多谢上仙收留，连昔告辞。”

　　连昔骑着马，垂头丧气走着，路越来越难走。

　　面前是一片竹林，就在小溪悠悠前面，青山隐隐旁边，竹林深处，小桥曲曲，分明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马儿驮着连昔，慢慢地走近，抬头看时，是一处篱笆院子。这一座院子，门临流水，背靠青山，种数杆修竹。

　　只是房子极其简陋，说是房子，不如说是棚子。四壁是用竹子搭建的，房顶是宽大的树叶。

　　连昔下马，敲了敲低矮的院门：“你好，有人吗？我想讨口水喝。”

　　“自己开院门进来吧，”一声清脆甜美的女声，听声音应该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连昔下马，将马儿拴在门口，自己开了院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种着奇怪的草草花花，也有一些看起来像蔬菜，只是自己不知道名字。

　　院子中间，有一张石桌，几块石头，应该是凳子了。

　　骑了很长时间的马，连昔感觉腿不舒服，就活动了几下，在凳子坐下。

　　执拗一声，房门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扶着一位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连昔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这个小姑娘五官精致，因为扶老人，低垂着眼睛，感觉应该是眼睛很大，很水灵，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衣服，感觉衣服很柔软。

　　尽管身体很累，连昔看老人步履阑珊，还是站起身，去搀扶老人。

　　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一个不经意的微笑。

　　连昔和小姑娘一起，扶白胡子老头坐下。

　　连昔觉得小姑娘和白胡子老头怪怪的，哪里不对呢？

　　衣服。

　　小姑娘竟然穿着丝绸的衣服，白胡子老头的衣服也是丝绸的，这个和他们住的房子很不般配。

　　石桌上面，有一把陶制的水壶，几个用竹子做的茶杯，茶杯上面雕刻着奇怪的兽纹，小姑娘为连昔倒了一杯水。

　　连昔看到，竹子茶杯里面的茶水是碧绿色。

　　碧绿色的茶水，难道有毒？

　　连昔毕恭毕敬地将茶杯递给白胡子老头：“老先生，您喝水。”

　　白胡子老头接过水杯，慢慢地喝水：“好，好，这位公子好，很懂得尊老爱幼，知道长幼有序，孺子可教也。”

　　小姑娘又为连昔倒水，连昔接过茶杯，对小姑娘笑了笑：“谢谢姑娘。”然后将碧绿色的茶水一饮而尽。

　　连昔很口渴，刚刚看到白胡子老头喝水，应该没有毒，所以一饮而尽。

　　没想到那杯水的味道非常古怪，苦、涩，还有一点点麻。

　　连昔想歪头吐了，那个白胡子老头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托着连昔的下巴，向上一点，连昔就把水喝了。

　　连昔眼珠转了几下，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向《水浒传》里面武松一样，被孙二娘的蒙汗药麻翻。

　　但是连昔想多了，没事，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白胡子老头：“哈哈哈，公子不要误会，公子刚刚饮下的是我配置的灵茶，是七种草药配置而成。”

　　小姑娘也微笑：“刚才公子的表情，好像是要死了，好夸张，好浮夸，哈哈。”

　　连昔站起身，对着白胡子老头施礼：“多谢老先生赐灵茶，敢问先生贵姓？”

　　白胡子老头屡屡胡子：“老夫姓芈，字言古，是楚国的巫医。”

　　巫医？在奴隶社会时候，巫医不仅仅是医生，还有一套特别的巫语，据说可以和上神交流，所以巫医的地位很高。

　　这个也是他们为什么穿着丝绸的衣服。这个房子是他们采药的临时住所。

　　连昔急忙再次施礼：“失敬，失敬，原来是芈先生，在下是——”

　　小姑娘微笑：“我们知道你是宋玉。”

　　连昔惊诧。

　　小姑娘调皮地抬起头：“宋公子看我不眼熟吗？”

　　连昔仔细看这个小姑娘，确实眼熟。

　　小姑娘微笑：“我叫公西言翠，大家都叫我小翠，宫里侍奉宋公子的小翡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小翠这样一讲，连昔回想起来，两个人果然很像。

　　小翠再为连昔倒茶：“宋公子这是要到哪里呀？好像是急匆匆的。”

　　连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王说我杀了我的恩师屈原，可是我不记得，我什么都忘记了，我想弄清楚这件事。”

　　小翠一脸诧异：“屈原？死了？不可能，我昨天还看见屈原屈大夫。”

　　听小翠说刚刚还见过屈原，连昔长长出了一口气：“啊，屈大夫没事就好。”

　　小翠：“不过宋公子如果想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爷爷芈先生可以帮助你找回记忆。”

　　连昔转过头，看着白胡子老头芈先生。

　　连昔好奇：“芈先生是你的爷爷，你为什么不姓芈？”

　　公西言翠：“我的父亲是芈先生的学生，我也跟着芈先生学医，因为我的父亲是芈先生的学生，我只能叫芈先生爷爷，或者叫芈先生。”

　　连昔点了点头：“哦，这样。不知道芈先生能不能帮组我寻找真相？”

　　芈先生点了点头：“等晚上，月亮出来以后，我带你到江边，希望上仙指引你下一步的方向。至于真相，还要你自己去寻找。”

　　做法？寻找失去的记忆？

　　难道真的可以？

　　太悬乎了。

　　（二）

　　几个人正在聊天，敲门声，几个人进来，为首的一个人拱手道：“我是齐国的商人，听闻芈先生医术高超，不远万里，前来拜访。”

　　芈先生示意这个齐国人坐下。

　　齐国人坐下，他的几个随从在他身后站立。芈先生：“什么医术高超，都是以讹传讹罢了，不过先生既然来了，老夫就看一下吧。”

　　齐国人把左胳膊的衣袖脱了，左胳膊上有一疮，形如人面，触摸上去并无疼痛感。

　　齐国人道：“这个疮不痛不痒，但奇怪的不在于此，我喜欢喝酒，有一次无聊中将酒滴入人面口中，那脸竟慢慢变红；若将食物放置其嘴边，则必食之，吃多了我便会感觉胳膊发胀。但若是不吃，该臂膀就会感到麻痹无力。”

　　芈先生微微一笑：“哦，这个病很是奇怪，你是不是很害怕？很有压力？”

　　齐国人道：“是，我遍求名医，也不知如何下药。后来，终寻得一位医术高超者，给我一个偏方。就是把能买到的药草都买来吧，一样一样地试。”

　　芈先生：“呵呵，这算什么偏方？”

　　齐国人失望的表情道：“以后的日子遍试诸药，但每次抹上药都被那臂上人面吃掉，最后连金石末和草木屑都用上了，仍挡不住那不断咀嚼的嘴巴。”

　　芈先生微笑道：“哈哈，我不麻烦，只要一种药，不过我的诊费很贵。”

　　齐国人示意随从取出百金，放在石桌。

　　芈先生微闭双目，嘴里念念有词，片刻以后，芈先生睁开眼道：“贝母。”

　　只有两个字，贝母。

　　小翠从屋里取出贝母，芈先生将贝母放到齐国人的左胳膊，只见那人面紧闭着嘴，样子很怯，齐国人大喜道：“此药必治我这病啊！”

　　随后，小翠将贝母捣碎后塞进那人面嘴中，眼看着疮处结痂，病好了。

　　这样都可以？

　　太神奇了，连昔看的目瞪口呆，也对芈先生肃然起敬。

　　齐国人千恩万谢，告辞。

　　小翠为连昔准备晚饭。

　　差不多一天都在赶路，连昔很饿很累。

　　连昔闻到了肉的香味。

　　是白水煮肉，没有任何作料，只是最纯粹的肉香。连昔咽了一下口水，可以吃肉了。

　　很快，小翠准备好了晚饭。

　　连昔看桌子上，晚饭很简单，是四个素菜，三只小碗，里面盛着白饭，没有肉。

　　连昔皱着眉头，品尝，这个很苦，应该是苦瓜，苦瓜还是很熟悉的。

　　另外的三种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形状，吃起来味道也是奇怪。

　　连昔放下筷子，看着小翠。

　　小翠微笑，用筷子每样都夹一些，慢慢放进嘴巴：“这些都是各式的药材，味道有的苦，不过对身体好。”

　　连昔苦笑：“谢谢小翠姑娘，费心了，不过我还是喜欢有一些肉菜。”

　　小翠笑了笑：“今天晚上不可以，因为一会儿要做法事，不能吃肉。”

　　连昔点了点头：“哦，那好吧。”

　　连昔只好吃那些不知名的药材充饥。

　　饭后，沐浴更衣。

　　夜。

　　三更天。

　　江边。

　　连昔和小翠来到江边，小翠顺手从地上捡起几片石片，一个一个扔进江水，打水漂。

　　一个竹子搭建的简单祭台。

　　祭台上放着牺牲，一只羊头，一只猪头，一只牛头。

　　而这三只动物的头，只是用白水在一起煮过，没有任何的作料，这些就是刚刚小翠煮的，是连昔闻到肉香的源头。

　　尽管三个牺牲已经凉了，还是有最纯粹的肉香，连昔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些都是供奉神仙的，不要瞎想。”

　　香炉里点着一炷香，一炷长长香，香烛氤氲着烟雾。

　　连昔看着香烛的光火在风中一闪一闪亮着，像是眨着眼睛的星星。

　　香烛燃着，香灰在风中落下，像是正在消逝的生命，再也不会复燃。

　　连昔看着大江，更远处的天空，天空的月亮，月亮皎洁明净，很美很美，一个美丽月夜。

　　春江花月夜。

　　天空有云，身边有风，大江里有浪花。

　　小翠敲击一张小小的双面鼓，鼓身是黑红两色的，红色的鼓身，黑色的兽纹，鼓声神秘而悠远。

　　芈先生戴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黄铜面具。

　　面具闪着光，那一种光应该是高贵、奢侈和非常神秘。

　　芈先生随着鼓声舞动，嘴里念念有词。

　　鼓声越来越急，芈先生的舞动也越来越急，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是那样怪异。突然，鼓声停住，芈先生也停住，然后他的身体直挺挺的倒向西方。

　　看芈先生突然倒地，连昔想去扶芈先生，小翠伸手制止。芈先生缓慢地坐起来，站起来，步履阑珊。

　　这时候，小翠上前扶着芈先生坐下来。

　　小翠递一杯水给芈先生：“爷爷，怎么样？上神怎么说？”

　　白胡子老头芈先生将水一饮而尽：“上神指示，真相在西方巫山巫峡一带。”

　　巫山？怎么是巫山巫峡？不应该是汨罗江吗？

　　芈先生道：“汨罗江的故事已经是过去式，真相在巫山解开，巫山险峻，我会让小翠和你一起，帮助你。”

　　小翠？连昔疑惑地看着小翠，小翠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怎么帮我？

　　芈先生笑了笑：“小翠从小跟着我上山采药，身手敏捷，深山探险经验丰富，荒野能独立求生。”

　　小翠看着连昔，眼神中是骄傲：“是的，就是我，我可以帮助你，保护你，我就是你的保护神。”

　　连昔人生地不熟的，只有相信小翠可以帮自己，小翠就是自己的贵人。

　　也许还能和漂亮的小翠一起历险，然后擦出火花什么的，自己就赚大了。

　　连昔眼珠转动，嘴角有笑意。

　　小翠看着连昔，仿佛看透了连昔的想法：“想什么呢，宋公子？”

　　似乎被人看透内心阴暗的小想法，连昔有一丝丝窘迫，急忙摇手，结结巴巴：“没，没有。”

　　小翠不可置否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