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含笑开口:佛说往生极乐,此地阴灵困在此间神智混沌,不得转生,那原先的阵法已毁,阴灵重又现世恐生祸端,了凡方才念了一段往生经文,已经超度他们去了轮回,况且,女施主没有慧眼,自然是看不到的。
管燕笑容一收,竖起柳眉,杏眼怒视跳着脚骂道:嘿,你这和尚骂我肉眼凡胎是不是?就只能你自己看见是吧,我看你生的细皮嫩肉的,又躲在这荒无人烟处,莫不是个精怪变的吧?在这诓骗路人,再...再趁机吃掉。
了凡和尚一时无言,念了声阿弥陀佛,默不作声的朝着不远处一处供行人歇脚的凉亭走去。
怎么,被我说的哑口无言了?眼见小和尚不搭理人,管燕低头看了看半人高的野草甸有些犹豫不定。
了凡径直来到小小的凉亭内,先是将箭矢搁放在石桌上,用袖口仔细的擦了擦石凳上的灰尘,这才撩开僧袍端坐,解下腰间的水囊,又从怀间取出一方素帕,层层打开后是两个烤的有些焦黄的窝头。
管燕牵着缰绳站在路边,一直盯着小和尚的背影,嘟囔个不停。
四五骑飞快的从远处赶来,几人赶到小姐身前,管燕正无聊的用绣鞋踢着路边的杂草。小翠踉跄的着急下马被晃晃悠悠的马蹬绊了一下,一个汉子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这才站稳,小翠退开搀扶的汉子,着急的快跑几步围着小姐转了两圈,直看的管燕有些浑身不自在的扶着她的肩推开,小翠才松了口气,有些泪眼婆娑。
小翠摸了摸眼角又拍了拍鼓囊囊的胸脯吁了口气,开口说道:方才刘侍卫说小姐可能出了危险呢,可吓死我了。
管燕捎了捎脸颊,偷眼瞧了瞧泪珠在眼眶打转的婢女,便有些愧疚起来:哎呀我没事了,刚才草里站了个闷葫芦,我还以为是个毛贼什么的,没敢使精钢箭矢,就用了支响箭,哎呀对不起啦,让你们担心了,几人不疑有他。
络腮胡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咧开嘴笑了笑:小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管燕捏了捏小婢女胖胖的脸颊,直哄得小翠破涕为笑才罢休,抬头看了看日头,几人也去了凉亭这边。
管燕牵着马儿走到凉亭附近,将缰绳随手递给了一名侍卫,她背着小手悄悄的来到了和尚的身后,猛地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本以为会吓得这小和尚跳起脚来,没想到这人似动也不动,专心的捧着窝头在啃,顿时‘戚’了一声,有些无趣的转到了这人的面前来。
管燕斜着眼看他:你就吃这个呀。
了凡不答,咽下最后一,又拿起素帕仔细的归拢了一些窝头的残渣一并塞入口中。
管燕为之气恼,挥了挥手,侍女小翠清理了一下石桌上的灰尘又垫上一块素布,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开始摆放一些糕点,但特意留下了一半的空间给对面,毕竟是别人先来的,山庄规矩严,待人接物这块,纵然是婢女下人也是规规矩矩。
喂,小和尚,我请你吃东西呀,凉亭并不大,居中摆放了一块半人高的石桌,三个石凳,管燕坐下来拍了拍石桌说到,小翠提着空食盒站在小姐身后,其余几人散在凉亭外的阴凉处各自吃着干粮。
阿弥陀佛,感谢施主好意,小僧已经吃过了。了凡和尚双手合十颂了句佛号然后摇了摇头,接着又打开了水囊往嘴里倒,仰头倾底也只是倒出了几滴水来。
眼见和尚没水了,管燕撑着下巴在石桌上展颜一笑又开口道:小和尚,你是不是渴了呀,我这里有水哦,你求我嘛,求我一下我就送你水喝哟。
了凡安稳端坐,觉得这位女施主实在有些刁蛮任性,僧人平静祥和的目光看的管燕心里一阵发虚,管燕搁放在石桌上的双手拿开,不自觉的往后挺了挺腰,由自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嘛,管燕故作凶狠的说道。
小翠赶忙提着手绢来到小姐身前,端详了片刻摇头表示没有什么脏东西。
走开,你挡着我看和尚了。管燕推开小翠,盯着和尚清澈的眼神突然噗呲一笑,她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小和尚是不是看本姑娘长得貌美,莫不是想女人了?参禅拜佛有什么好的!像你这种...眉清目秀的和尚,倘若是还了俗,蓄了长发一定是个翩翩美少年,想必一定很讨飘香院的姑娘们喜欢,管燕乐不可支的说道。
早年间曾听梅花山庄里的叔叔伯伯们聊起飘香院,她就跟着偷听,那些个男人看到自己靠近偏偏又住嘴,一番追问之下,那群人只说:那飘香院是只有男人才能去的地方,于是心里起了好奇,便偷偷乔装成男子模样,找了个行人问明白了路,溜进了去参观一番,结果落得个满脸羞红,落荒而逃。管燕自顾自的咯咯笑个不停。
了凡和尚只是微笑摇了摇头,待管燕笑容方歇,这才认真的答道:小僧有水的。他撩开僧袍又摸出一个钵盂放在了石桌上。
管燕探头打量了一下这黑乎乎的钵盂,瞧着似乎是个老物件了,内里却是空空如是,她狐疑的看向小和尚。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和尚不老实,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这明明是空的,哪有水?
了凡自顾自作了个双手合十的却是站起身来,收好手帕,再系上水囊,低颂了句佛号,右手袖口拂过钵盂,微笑的伸出手:请女施主再看!
小翠靠近两步震惊的张大了嘴,管燕一拍石桌刷的起身,几乎要瞪出了眼珠子,清澈的水静静的躺在钵里,石头做的桌子微微晃动带的钵盂里的水起了一丝涟漪,仍是映出了她瞪的大大的双睛。了凡双手捧住钵,一口气灌了一半,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捧着半钵水,再次低头一礼,起身而去。
管燕呆呆的看着和尚离开,脑子有些迷糊,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遂转身面向那小婢女:你打我一巴掌试试我是不是在做梦。
‘啊。小姐我不敢,小翠一脸犹疑,期期艾艾的说道。
管燕勾着脖子伸出脸颊不耐烦道:哎呀,让你打就打,我不怪你就是,眼见小翠畏畏缩缩的不敢伸手,索性..啪。
她自己甩了自己一巴掌,嘶,真疼!
小翠心疼的上前吹气,管燕伸手揉了揉红彤彤的脸颊,茫然的看了看和尚坐过的石凳,又看了看石桌上摆放的糕点,桌上还有一只响箭,喃喃道:这不可能...
她突然快步奔出了凉亭,高声喊道;小和尚你骗我对不对,定是你使了什么戏法了;来糊弄我!
一炷香后。
喂,小和尚,了凡小师傅,你这是要去哪里?
走路多慢呀,要不要上马,我们载你一程啊!嘻嘻...
山道上,哒哒哒的马蹄声微微扬起尘土沙石,管燕骑着马儿与年轻的僧人并列而行,她在马背上歪着头笑嘻嘻的与僧人搭话。林间的风吹的路边的杂草希希簌簌的,倒是凉爽了许多。
了凡手握念珠在地上走,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钵盂已经不知收到了哪里去,也不搭理人。两人身后五六米处一行家丁侍卫和婢女小翠骑着马跟随,因为了凡走的慢,几人骑着马便跟着慢吞吞起来,索性和尚走的与他们是同路,不然眼见这天光渐沉,是万万不肯小姐跟着这来历不明的僧人同路的。
且说管燕在凉亭回过神儿来,愈发对这和尚好奇起来,眼见僧人要走,她自然不肯,便骑上马跟了上来,这才有了管燕一路追问,了凡和尚只是不答,实在遭不住询问也只是摇头微笑,心里则不住嘀咕:怪不得寺里的师兄们总说,山下的女子都是老虎变的,越是漂亮的越是凶猛难招惹。
了凡叹了口气,颂了好几遍的清心咒也不得心境平和,只好无奈的顿住步子。
管燕自顾自的说了一路,想着盘一下这小和尚的底细,无奈这斯油盐不进,确实是个闷葫芦,徒留自己暗自气恼,此时见这和尚突然顿步不走了,急忙一拉缰绳也停了下来,奇道:了凡小师傅怎么不走啦?
了凡合十双手指了指天空道:这位女施主,跟着小僧走了许久,为何还不还家,想来令父母是担心你的。
管燕随着和尚的手抬起头来,不知不觉日头已经斜挂,天色确实不早了,若是回家晚了,怕是要挨上一顿训斥才行,她歪着头想着确实是要准备一套说辞才行。想着这些,于是在马背上伸了伸腰肢,这和尚是嫌我唠叨的烦了,要赶我走?
瞧着这惊人的弧度,了凡连忙扭过头颂了句佛号继续慢慢走路,阿弥托福,施主还是早些还家的好,不必再跟着小僧了。
管燕撇了撇嘴,驾马跟上,不乐意道:谁跟着你啦,这又不是你家的路,许你走还不许旁人走得不成?
了凡无奈的摇头:女施主自便就是。
管燕讨了个没趣,也不再没话找话,一行人沉默赶路,身后家仆深知自家小姐脾气也不敢催促,只得慢慢的跟着。
管燕有些受不得这突然的沉闷,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面色一肃,干咳了几声,干脆小腿加紧了马腹部,双手便松开了缰绳,她似模似样的抬手合十学这和尚礼了一礼,口称阿弥托福,敢无小师傅来自何处?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管燕顿了顿,继续道此处是通往羽田城的方向,我家就在羽田城,若是小师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还请小师傅不要客气才是,咱们相逢就是有缘,语罢又是学着江湖人士的做派抱了抱拳。
了凡扭过头看去,管燕赶紧收拢笑容,尽量显的真诚些。眼见这秃驴就是斜了自己一眼还是沉闷不说话,管燕挠了挠头,暗自思忖:这不应该呀这,父亲平日里都是这般应酬的,回味一遍,方才这般说辞还挺客气的。
嘿,这和尚一点礼貌都没有,自己都上赶着倒贴了,也不表示一下,管燕拧起了眉毛刚待呵斥这秃驴一顿。
这...了凡踌躇了片刻还是道:小僧,来自极西之地的苦寒寺,想来施主是没听过的,数月前我院梵音钟无故鸣响,小僧得方丈主持法旨入世,循着指引便来到了此处......
小和尚声音有些凝重起来:小僧探得此地得见上古阵法残留,我的紫金钵告诉我,有一股极其精纯的妖气将散未散,此地怕是有大妖出世了。了凡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不过既然是佛山传下来的法旨,不知道是不是应在了此处,了凡顿了顿继续道:若是妖魔脱困,人间祸端将起,小僧欲在附近的城镇继续找寻线索,查明原因......
管燕探着脑袋微笑倾听,听着听着不自觉的捋了捋耳边的青丝,她张了张嘴,脑袋有些凌乱,这小和尚讲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说道封印,上古妖魔之类的,一句没听懂。
管燕憋着笑,晃动小腿驾御马儿超过了凡和尚,斜眼看向这人,讲的还挺认真!
女施主何故这般打量小僧?了凡疑惑道。
啊这...我怀疑你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这,,大师慈悲为怀!管燕言不由衷的赞叹道。
大师可有住处了?我记得羽田城也没有什么庙宇可供大师挂单寄宿,如果不嫌弃不妨来我家小住几日哇,家父在江湖上还是有些薄名的!
大师若是要打探什么消息的话也能予些方便。管燕一拍胸脯,故作豪迈的哈哈大笑几声,其实只是实在有点憋不住笑了,这和尚可太逗了,先笑为敬!
了凡师傅说的紫金钵就是方才凉亭里掏出来的那个黑乎乎的钵盂?管燕斜眼笑。
了凡不知从哪里又掏出钵盂拿在手里点了点头,管燕坐在马上,勾头看着这黑乎乎的钵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手捂着肚子咯咯直笑。
了凡看着这位女施主一阵的莫名其妙,瞧着这和尚呆头呆脑的,管燕笑得更欢快了,险些直不起腰来。
笑过一阵子,管燕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掩着嘴道:了凡师傅到底要不要住到我家去嘛...
不知是否方便?了凡有些迟疑,轻声问道。若是入了城,眼下确实没有地方可去。
放心啦,我家很大的,就这么说定了!管燕挥了挥手,不给那和尚拒绝的机会,一夹马腹当先朝前奔去,
大师可得快点赶路才是,若是晚了怕是赶不上斋饭的时间了。
了凡叹了口气,心里难得的有些慌张的情绪,不过还是加快了速度,脚下似快还慢,一步便是数丈远。
瞧着两人越走越远,刘姓的络腮胡子大汉眯了眯眼,那僧人似乎有些古怪,几人也加快了速度追了上去。